李慧穎
摘要:《城南舊事》小說和電影作為兩種不同的表現藝術,在敘事藝術方面具有差異性。從敘事視角來看,小說是以兒童視角進行回憶,電影是用雙重視角去追憶往事。從敘事結構來看,小說是以散文化結構進行結構編排,電影是以串珠式結構進行結構安排。從敘事話語來看,小說以抒情性為主,電影則以意境見長。通過分析《城南舊事》小說和電影在敘事藝術上的不同,可以加深讀者對于《城南舊事》的理解。
關鍵詞:《城南舊事》;小說;電影;敘事藝術
《城南舊事》是當代著名作家林海音的自傳體小說,2000年被列入人民文學出版社策劃出版的“新課標中學生必讀叢書”,書中多篇內容被選入中學教材。在中小學語文教學過程中,電影《城南舊事》也成為學生進一步了解書中內容的有效載體。導演吳貽弓于1982年改編了這部膾炙人口的小說,電影自問世以來就飽受好評。本文將主要從敘事的角度來比較這部經典之作在小說和電影上的差異性。
一、敘事視角的差異
敘述視角也稱敘述聚焦,是指敘述語言中對故事內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特定角度。小說《城南舊事》是以小英子的兒童視角進行的童年往事回憶,而改編后的電影《城南舊事》在小說特有的兒童視角的基礎上增添了導演視角。
小說《城南舊事》是以小英子的兒童視角展開對童年的回憶。《惠安館》中的秀貞在旁人的眼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可是在小英子的眼睛里“其實那瘋子還不就是一個梳著油松大辮子的姑娘,像張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樣!”(林海音《城南舊事》,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以下引文均同)秀貞在和小英子講小桂子的故事后,小英子全然沒有考慮過“小桂子在哪”這個問題,“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跟秀貞這樣玩兒,真有意思;假裝有一個小桂子,還給小桂子做衣服。”在小英子的視角下,秀貞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沒有太多的世俗化考慮,只是依照自己的本心去感受。當小英子看見駱駝身上掛著鈴鐺,就去問父親這其中的緣由,聽到父親成人化的回答后,小英子則說:“一定是駱駝的人類,耐不住那長途寂寞的旅程,所以才給駱駝帶上了鈴鐺,增加一些行路的情趣。”小英子的想法是美的,小英子看問題的視角是符合孩子的思想的。
電影《城南舊事》是用雙重視角去展現充滿童真的年代。首先來看電影的第一重視角即小英子的視角,吳貽弓在《〈城南舊事〉導演總結》中說:“我們注意到英子的‘眼睛的貫穿作用,我們就盡力使攝影機的‘視角符合英子的心理,全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英子的‘主觀鏡頭。”(《電影通訊》,1983年02期)導演的這番論述強調了小英子的主觀視角是全片的主要視角,電影中大部分鏡頭都是從小英子的視角出發的。再來看電影的第二重視角,攝影機作為電影中隱形的眼睛承擔了導演視角的作用。在影片的開頭,就通過了一段以導演口吻進行的旁白敘述,影片中的導演視角就充當了長大后的林英子的角色。在影片中,小英子觀察駱駝吃草料的場面,攝影機記錄下小英子觀察的過程,導演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小英子觀察駱駝。小英子在和父親討論為什么駱駝身上要系鈴鐺的問題過程中,導演視角作為一個外人看著這父女倆的爭論。雙重視角在影片中的運用豐富了影片的內容,導演視角的增加無疑讓觀眾對于小英子視角下的世界有了一個更加清晰明了的理解。
不同的敘述視角決定了小說和電影這兩種作品的不同構成方式,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接受者不同的感受方式。對于《城南舊事》這部作品而言,小說和電影兩種不同的敘述視角是不同傳播方式的內在需要,同時也是觀眾和讀者作為兩個不同群體的外在需要表現。
二、敘事結構的差異
敘事結構可以被視作一種框架結構,在此基礎上,故事后敘事的順序和風格被展現給讀者、聽眾或者觀察者。小說《城南舊事》以散文化的敘事結構方式連接起了五個不同的篇章故事,而電影《城南舊事》則采用了串珠式的敘事結構。
《城南舊事》這部小說的特點之一就是其散文化的敘事結構。小說《城南舊事》由五個獨立成章的故事組成,每個故事都像是一篇抒發作者感情的散文佳作。同時,在回憶往事時,作者淡化了情節,增強了散文化的敘事結構性。例如,在敘述爸爸去世這一節當中,小說中是用爸爸最喜歡的夾竹桃花兒落了暗喻父親的離開,沒有激烈的感情爆發,僅表現出了那份淡淡的憂思。五個故事,每個故事都是小英子的經歷,每個故事都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沒有戲劇化的矛盾反轉,不論是秀貞、宋媽還是賊,作者都沒有對其進行刻意的處理,而是采用一種水到渠成的散文化的敘事結構方式,使得故事發展更加自然,使得憂思的感情得到充分抒發。
電影《城南舊事》在敘事結構上采用了串珠式結構。電影沒有將小說中的情節全文照搬,而是進行了針對性的截取。電影主要記錄了《惠安館》《我們看海去》和宋媽的經歷這三個故事,削減了《蘭姨娘》《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這兩個篇章。三個故事之間沒有像傳統的電影敘事結構一樣由開頭、發展、高潮、結局構成,沒有一個明確的人物情節發展線索。為了使電影敘事結構連貫起來,導演采用了串珠式的敘事結構,將看似可以獨立成段的電影片段通過一個統一的暗線聯結在一起。那么這條起到串聯作用的暗線又是什么呢?雖然三個故事各自的主人公都是不同的,但是這其中有小英子作為關鍵性的連接人物串起了看似獨立的電影片段。
在小說中,散文化結構是大家對于《城南舊事》敘事結構的直觀感受。而電影《城南舊事》則給人以“形散神聚”的結構感受,即使電影中沒有明晰的時間發展因果線索、沒有確定性的戲劇矛盾沖突,在看似雜亂的敘事空間結構里,卻存在著一條看似散化的結構串聯起故事發生的各個階段。
三、敘事話語的差異
敘事話語就是由敘事聚焦、敘事語態和敘事時間諸要素構成的表現特定的敘事內容的敘事方式。小說《城南舊事》作為一種文本敘事藝術,而電影作為一種畫面藝術,其中不乏差異性。
小說中的文本語言注重抒情性。小說《城南舊事》的文字是具有感染力的,讀者通過文字去感受作者對于童年的那份懷念。在描寫駱駝隊時,“拉駱駝的摘下了他的氈帽,禿瓢兒上冒著熱氣,是一股白色的煙,融入干冷的大氣中。”一段對于駱駝和拉駱駝的人的細致描寫,是對環境的記敘,是對駱駝隊的記敘,也是對自己童年的抒情性記敘。當小英子在聽聞妞兒的悲傷故事后,說到:“我夢見過那個地方,有沒有城墻?有一天,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包袱,大清早上,偷偷地向城墻走去……”作者在論述小英子對雜事的思緒時,是在回憶中抒發情感的。在記敘父親去世這一事件時,作者用夾竹桃這一抒情意象委婉地表示了父親的離開。想著小時候的駱駝隊,想著曾經冬日的太陽,小說在作者抒情化的語言中結束了。
電影的畫面語言注重意境。電影《城南舊事》通過飽含技巧性的視聽語言藝術繪制了一出寧靜致遠的童年生活場景。在駱駝隊這個場景展現上,影片采用由遠及近的拉鏡頭拍攝,先是駱駝的特寫,到駱駝上的人的中景,在淡入淡出的畫面基礎上再引入駱駝隊的全景。通過一點點的遠離,從微觀到宏觀,使得整個駱駝隊浩浩蕩蕩的畫外空間都涌入到畫內,靜謐的意境油然而生。當小英子想起妞兒的身世時,導演采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方式,進行人物回憶性的處理。通過將關于妞兒身世的畫面進行重組,在重復的場景疊化下妞兒的身世被揭開,一個個看似斷裂的場景卻構造了一個對往事回顧的憂傷意境。在影片的結尾,導演采用了遠鏡頭的方式暗喻了父親的離開,營造了童年生活結束的悲涼意境。
《城南舊事》作為一部詩意化的小說文本,同時在電影上也是以詩意電影著稱,通過比較《城南舊事》小說和電影在敘事話語上的差異性,可以看出電影如何運用自身的視聽語言藝術來表現小說文本中富有思想性的場景。
綜上所述,《城南舊事》小說與電影在敘事藝術上存在明顯的差異。從敘事視角來看,小說是以兒童視角進行回憶,而電影是用雙重視角去追憶往事。從敘事結構來看,小說是以散文化結構進行結構編排,電影是以串珠式結構進行結構安排。從敘事話語來看,小說以抒情性為主,而電影則以意境見長。這些差異既體現了小說作者和電影導演各自的藝術匠心和藝術追求,也充分體現了小說藝術和電影藝術形式的特征和各自的優勢。
(作者系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2016級戲劇影視文學專業本科生)
[責編張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