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三江侗族服飾在中國人物畫中的表現探究

摘 ?要：廣西是中國少數民族最多的自治區。其中，侗族又是廣西重要的少數民族之一。在文化自信愈亦明顯的今天，對少數民族的文化研究越來越值得重視。從侗族服飾的圖案、色彩、配飾來講，都充分展現出侗族人民的智慧，而它們亦是中國畫創作中具有很高價值的素材。通過對三江侗族自治縣侗族服飾的分析，可以挖掘出更多有意義和價值的少數民族中國畫題材，這些也成為了中國畫創作中圖案形象和色彩搭配等方面的創作源泉。

關鍵詞：廣西三江侗族;藝術特征;服飾色彩;圖案紋樣;表現技法

基金項目：本文系廣西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項目“廣西侗族女性服飾色彩在中國畫人物創作中的運用與研究——以紫色調為例”（YCSW2019196）研究成果。

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少數民族在歷史文化、音樂舞蹈、工藝美術等方面都有著優良的傳統。廣西壯族自治區是我國重要的少數民族聚居區，其中侗族又是廣西重要的少數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柳州市三江縣。三江侗族的服飾在技藝、裝飾、色彩搭配、圖案形象等方面具有豐厚的文化內涵和審美體系，而侗族服飾這種獨特的文化內涵、個性特征也是中國畫創作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題材源泉。早在清代就已經出現了侗族題材的繪畫創作，如《皇清職貢圖》《百描圖》等。到了現代，以侗族為題材的繪畫創作多次出現在國內外各大美術展覽上，并獲得一致好評，畫種涉及中國畫、油畫、水彩畫、版畫等領域。在中國畫領域，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宋吟可的《微雨》《池畔》、蔣采萍的《三月三之夜》《侗妹》、何家英的《侗族女孩》、劉金貴的《此曲只應天上有》、潘纓的《侗女織布》《侗族大歌》。還有廣西“漓江畫派”的本土畫家鄭軍里、魏恕、梁耀、文海紅等人的作品。

近年來，隨著習近平總書記于2014年10月在文藝座談會上做出了“認真做好重大題材、紅色題材、歷史題材、現實題材、地域題材、特色題材的創作規劃”以及“建立深入生活采風機制。要利用開展‘深入生活、扎根生活主題實踐活動的契機，鼓勵和組織作家、藝術家到現實生活中去……真正創作生產一批反映新生活、謳歌新時代的優秀作品”重要指示[1]。越來越多的藝術家以及各大專業院校的創作者都投身到以少數民族為主題的繪畫創作中，創作了一大批優秀的繪畫作品。

一、侗族服飾藝術特征

少數民族服飾被譽為“穿在身上的史詩”，三江侗族服飾也是眾多少數民族服飾中最有特色的服飾之一。因為男子在日常生活中多從事體力勞動，所以，相比于女性服飾而言，男性服飾紋樣相對簡單，因此本文在藝術特征分析方面以女性服飾為主。

在服飾穿搭方面，周夢已經在《廣西三江侗族女性服飾文化與服飾傳承研究》一文中，關于侗族女性服飾的上衣、下衣、頭帕、鞋子、綁腿等的制作及特征做了具體的分析[2]。

在服飾圖案紋樣方面，除了福祿壽喜、雙龍戲珠、鸞鳳和鳴等中國傳統的寓意形象，還夾雜大量的由自然物象抽象而成的幾何形圖案紋樣，或呈正方形、長方形、菱形、三角形，或呈圓形、半圓形、橢圓形、新月形等。

在色彩搭配方面，多以黑紫色、粉色、紅色、黃色、白色等色調為主，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科學用色的境界，營造出色彩艷麗而不失繁冗的視覺效果。這些絢麗的表達，一部分源于侗族人民對于本土文化的傳承與積淀;一部分源于勞動人民在生產生活中對于經驗的積累和總結，而這種特殊的用色技巧正是我們在繪畫創作方面的重要依據與參考。

總的來說，侗族服飾在延續發展的過程中表現出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特點，主要體現在服飾穿搭、圖案形象、色彩搭配等方面。這種特點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特殊的美感、符號化的語言、色彩的構成等，反映在藝術作品中，成為創作的靈感源泉。同時也體現了其民族傳統、文化特性、精神內涵等更深層次的情感表達。

二、侗族服飾在中國畫中的表現

（一）工筆人物畫

古代表現侗族題材的人物畫作品不多，清代保留下來較為完整的作品有《皇清職貢圖》《百描圖》等。這些作品以傳統工筆畫表現手法為主，間雜小寫意的畫法，進一步豐富了畫面內容及層次。

在當代侗族工筆人物畫中，蔣采萍女士的《三月三之夜》是代表作品之一。作品運用寫實的手法刻畫了人物服飾、背景，以傳統的積染和分染的方式將整幅畫面統一在冷色調里，在服飾處理方面化繁為簡，基本還原了侗族傳統服飾圖案紋樣。在服飾色彩處理方面使用了明度較低的同類色，使之能更好地統一整幅畫面。在銀飾的處理方面合理運用相近色，更直觀地體現了銀飾的顏色及質感。整幅作品用色簡單而不失變化。而在她的另一幅作品《侗妹》中，則使用了工筆重彩的處理方式，服飾整體以黑紫色調為主，畫中人物透露出女性獨有的淡然和恬雅。相較于兩幅作品，《三月三之夜》在裝飾意味上有著比《侗妹》更強烈的效果。

相對于蔣采萍的作品，在劉金貴先生的作品《此曲只應天上有》中，用變形和夸張的表現手法，塑造了人物的形象，用明度和純度較高的顏色作為背景，巧妙地運用黑白灰的構成因素，區分了人物、背景、服飾以及服飾與服飾之間的關系。服飾與紋樣的刻畫以平面為主，運用了大量的傳統紋樣與幾何圖形的組合，但絲毫不顯得繁瑣雜亂，使用同類色、相近色、互補色來點綴，使之能夠和諧統一于畫面之中。這樣的表現方式使得整個畫面更具有裝飾性，凸顯出獨特的形式感，在視覺體驗上形成了一定的審美趣味，體現了畫家一種浪漫的人文主義情懷。

廣西本土畫家魏恕女士的作品《侗族少女》，已經有了較為成熟的表現技法，雖然畫家仍以寫實的風格刻畫塑造，運用傳統的手法勾勒設色，但在色彩與圖案紋樣方面則有了畫家本人的取舍。畫家將整個畫面統一在溫潤的暖色調里，只有在局部紋樣的處理方面有較少的對比色。整體服裝采用水色分染，僅在胸口與袖口部分紋樣上通過肌理的虛實變化來表現。在銀飾的處理方面，合理利用蛤粉與白色顏料的不同性質，很好地體現了銀飾的質感。銀飾質感與服飾紋樣的虛實結合，使得整個畫面相得益彰。

另一位廣西本土畫家文海紅女士的《侗家三月三》，同樣以寫實的手法描繪了六個形態各異的侗族少女。在服飾與背景方面，利用大面積的肌理與暈染，通過蛤粉的效果達到虛實的變化。在銀飾圖案及服飾紋樣的刻畫方面，相比于非本土畫家則顯得更加精細。更值得一提的是，在畫家同期創作的《瑤家姐妹》中，畫家采用了不同于以往風格的表現手法。畫面整體平面化處理，大量使用幾何形的構成元素，色彩表現吸收民間用色技法，在明度上普遍較高，極富裝飾意味，帶給人新穎的視角和巨大的視覺沖擊力。

回歸到我們當下的創作，以上畫家們在畫面用色、人物造型以及裝飾趣味等方面的嘗試與努力，是我們在工筆人物畫創作中所應該汲取的養分，亦是我們學習、創新過程中所應借鑒的經驗。

（二）水墨人物畫

在寫意水墨人物畫領域，具有代表性的有宋吟可先生的《微雨》《池畔》《春江花月夜》等，這些作品是作者在扎根于生活、取材于生活的基礎上所精心創作出來的。這些作品從生活的方方面面展現了侗族人民的勞作日常和生活情趣，可以看出畫家在表現手法方面具有一定的寫實精神。形式上則使用中國傳統小寫意的方法，利用嚴謹而又松動的筆墨語言，在勾勒與渲染服裝方面。大膽使用黑白灰，充分利用線條、留白與墨塊的對比，給人以清新靈動之感。在服飾紋樣方面，作者化繁為簡，舍去對畫面的繁瑣部分，卻在人物及服飾刻畫方面有了更好的表達。

在何家英先生的《侗女搗練圖》中，作者采用了大寫意的方法;而在另一幅同期作品《侗族女孩》中，則使用了兼工帶寫的方法，作品用線松中有緊，虛實結合。雖然運用的方法不同，但在構圖、設色以及手法等方面較為接近。在構圖方面都采用傳統的三角構圖，整體畫面穩定。在服飾設色方面都以墨色暈染為主，以色彩為輔，且墨色層次分明，輔色也多以明度較低的水色為主。在整體人物形象方面都采用了寫實的手法。不同于《侗女搗練圖》的是，《侗族女孩》運用了大量寫生技巧、光影造型等來塑造畫面。

潘纓女士的《侗女織布》和《侗族大歌》，也是侗族水墨人物畫的代表作品。在這兩幅作品中我們能看到一些新穎的創作手法。《侗女織布》在構圖方面使用了F型構圖，在《侗族大歌》中則使用了形式感極強的滿構圖，這些構圖打破了侗族題材人物畫的傳統構圖形式。在表現方法上，《侗女織布》一定程度上借鑒了版畫技巧;而在《侗族大歌》中則充分利用了平面構成元素，增加了畫面的趣味性和裝飾性。在手法方面都采用沒骨法和積墨法，通過墨在紙上的自然滲透與變化所形成的痕跡，既表達了衣紋又產生了豐富的墨色變化。在服飾色彩方面，畫家隨類賦彩，以明度較高的水色為主，整體色彩不超過三種，通過墨與色彩、色彩與色彩之間的自然滲化，結合斑駁的肌理來表現服飾色彩和紋樣，給人獨特的視覺體驗。

畫家李昀蹊先生創作的《侗家女》也是此類作品中的一幅優秀之作。在此作中，我們可以進一步看到侗族題材與當代水墨語言的結合，在服飾表達方面作者既有粗獷豪放的筆觸，又有細微謹慎的刻畫;既有中國傳統筆墨中皴擦點染，又有當代意向造型中的寫實精神。同時在圖案紋飾的處理方面有條不紊、繁而不亂，線條方硬曲直、墨色干濕濃淡具有豐富的變化。在服飾色彩方面幾乎沒有使用顏色，僅有留白與墨色變化。這無疑為我們表現以侗族題材為主的人物畫提供了新思路。

青年畫家王—雯的作品《圩日》具有一定的地域代表性。在服飾刻畫方面，畫家采用傳統筆墨與西方繪畫技相結合的方法，從一定程度上描繪了侗族女性日常服飾。色彩上主要以留白與墨色的變化為主，大面積黑白灰的使用，既豐富了服飾主體，又豐富了畫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青年一代畫家對于廣西本土侗族題材中國人物畫的繼承與發展。

總的來說，以上作品處理手法多樣，在服飾紋樣方面，都進行了一定的主觀處理，化繁為簡，既簡潔又直觀地傳達出侗族服飾紋樣的個性特征。在服飾色彩上，大都以墨色為主、色彩為輔。其中“主”體現在，筆墨語言的豐富層次、線條色塊的虛實結合、滲透暈染的自然效果和皴擦點染的傳統技法，結合大面積的留白，給觀者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空間。而“輔”則體現在僅使用較少的色彩或無色彩，大部分情況下只起到了點綴的作用。在水墨人物畫創作中，我們則應該在此基礎上發揚出新，創作出更加優秀及符合侗族文化內涵和人民精神的優秀作品。

三、結語

盡管當下畫壇以侗族為題材的中國人物畫有著一個良好的發展態勢，但仍存在一些問題。以服飾表現為例，可以看出，仍以現實主義為主，而浪漫主義、表現主義較少。少有畫家將人物與服飾夸張變形，創造想象，在技法上也鮮有進一步的嘗試。這就要求我們不僅要對傳統技法有一定的熟練度，還要與當代藝術家的審美情趣相結合。在色彩與用墨方面，嘗試使用多種繪畫顏料以及運用新的用墨方法，例如在墨中加入鹽、肥皂水、洗滌劑等，來表現侗族服飾的特點，達到對侗族服飾色彩更全面更豐富的表達。在紋樣處理方面，雖然部分畫家具有一定的主觀能動性，但從當代藝術語言和時代精神的角度來講，仍顯不足，我們可以將平面構成與中國畫中的點線面相融合，打破傳統構圖樣式。在表現時代精神方面，要多多緊隨當下新的文藝主張和精神。且在部分作品中可以看出，有部分畫家對侗族人民的生活沒有進一步的體驗，或以畫照片、畫模特為多，對于風土人情、文化傳承、服飾的制作、服裝圖案和銀飾的紋樣背后的文化內涵沒有深刻的體會，這樣是無法創作出打動人心、符合時代精神的作品的。

所以，要想創作出更好的少數民族題材人物畫作品，不僅要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保持創新精神，找尋新的繪畫思路;更要深入研究少數民族及該民族的歷史文化，以表現出獨具特點的民族文化為根本，力求畫面更加豐富，內涵更加深遠，主題更加明確。

參考文獻：

[1]李朝潤.文化建設的導向航標——學習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J].藝術百家，2015（2）：1-3.

[2]周夢.廣西三江侗族女性服飾文化與服飾傳承研究[J].廣西社會科學，2011（5）：30-33.

作者簡介：肖莎莎，廣西藝術學院中國畫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