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敏
摘要:江南,顧名思義,意為長江之南。江南向來以才子佳人、富庶水鄉、繁榮發達等著稱。從古至今“江南”一直是個不斷變化、富有伸縮性的地域概念,但始終代表著美麗富饒的水鄉景象。從歷史上看,江南既是一個自然地理區域,也是一個社會政治區域。在不斷的發展與演變中,江南擁有了更深刻的文化含義。袁枚是江南才子的典型代表,其文學主張和人生經歷都透露著江南特有的韻味。作為本文將以江南地區為背景,從地理、經濟、人文三個角度探索江南與袁枚“性靈說”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江南;袁枚;性靈說
歷代學者常把江南文化常與齊魯文化比較而言,二者一南一北,各有千秋。李延壽在《北史·儒林傳》中將南北文化的不同概述為“南人約簡,得其英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p>
古代學者多從治學角度審視南北文化差異,近代學者梁啟超在此基礎上將南北文化差異上升到民族本性的高度。他認為:“北方多憂世勤勞之士,孔席不暖,墨突不黔,棲棲者終其身焉;南方則多棄世高蹈之徒,接輿、丈人、沮溺,皆汲老、莊之流者也:蓋民族之異性使然也?!?/p>
地理環境的不同必然造成文化背景的差異,生活在不同環境中的個人勢必要受環境的影響,而個人的價值判斷、行為選擇也會反哺環境。所謂“一方水土一方人”的道理,反之亦然。
“性靈三大家”之首的袁枚是江南才子的典型代表。他生于錢塘,死于江寧,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江南度過,因此不論是他的文學主張還是人生選擇,都滲透著江南文化獨有的自然、靈巧、閑適韻味。
一、地理因素
江南地處長江中下游,氣候溫暖濕潤,相較北方而言更適合人類居住,杜牧盛贊揚州“秋盡江南草未凋”。江南景致優美,山水宜人,歷來為文人墨客所稱頌。白居易《憶江南》三首道盡了江南的好風光。山水愉悅了文人的心靈,文人也用筆墨記錄下山水的秀美。江南的清山秀水在袁枚的詩中也多有描繪。袁枚的山水詩中少不了其“性靈說”的滋味。袁枚筆下的山水總是“有情”的,如《推窗》: “連宵風雨惡,蓬戶不輕開;山似相思久,推窗撲面來?!睂⑸綌M人化,既寫出了青山的靈秀與生機,又將“無情”之山變得“有情”,青山思我,我亦喜山,作者的喜悅之情便躍然紙上。又如《夜立階下》: “半明半昧星,三點兩點雨。
梧桐知秋來,葉葉自相語。”與巍峨的青山不同,細小瑣碎的梧桐葉在詩人筆下是另一種情感,青山有情,是撲面而來的熱烈和張揚,梧桐葉亦有情,卻是輕柔、內斂的低聲絮語。
江南風景精巧秀美,反映在袁枚作品中便是細微處更加靈動。如《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亦學牡丹開。他將目光聚焦到陰暗處不起眼的青苔上,苔花或許并不美,但在袁枚筆下卻異常動人。
二、經濟因素
江南地區向來以富庶著稱,有“蘇湖熟天下足”的美譽。作為資本主義萌芽最早出現的地區,江南的商業發展勢頭迅猛,延續千年之久的“重農抑商”觀念亦有松動之勢。商品經濟的迅速發展必然會引起思想文化上的波動,袁枚“性靈說”的誕生也有經濟因素的推動。
江南生活富足安定,因此袁枚詩歌中多有關注現實、享受生活的主題,俗世之美和及時行樂既是袁枚的詩歌內容,也是他的生活態度。如《所見》:“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詩中語言明白如話,但牧童的天真可愛,環境的清幽自然卻能愉悅人心。又如《客至》:“剝啄柴門響,呼童掃葉迎。涼蟬知客至,且住一聲鳴。” 所記述不過是日常生活的圖景,客人到訪的喜悅與殷勤早已躍然紙上。“性靈說”中有“尚真”的觀點,袁枚詩中真實的世俗世界便是“尚真”最有力的證明。
江南地區商品經濟的發展自然也帶來物質觀上的改變,時人終日為追求利益而奔波繁忙,從前讀書人“視金錢如糞土”的觀念在此時顯得格格不入。袁枚也曾毫不避諱的表達自己對金錢的態度:“貨殖子貢富, 甕牖原憲貧。富乃勞其力, 貧則苦其身。治生貴有道, 行樂貴及辰。自活茍無才, 何以活生民!”(《遣興其三》)。他認為金錢不與品行掛鉤,直言富貴的好處,與封建士大夫心雖好貨,口恥言錢的表里不一相比,袁枚不可不謂真性情。
三、人文角度
江南地區秀美宜人的環境造就了江南人民閑適自在的心境和委婉多情的性格。所謂“文學即人學”,江南文人的作品中自然有一股洗不脫的江南氣味。與北方文人的勤勉務實不同,江南文人更傾向于懶散自由的享受生活。
袁枚早年仕宦,盡管政績斐然,但這段經歷在他看來是十分辛苦的:《俗吏篇》中“金雞初鳴出口去,夕陽來下牛羊同?!睂懙氖枪珓辗泵?,夙興夜寐之勞,除此之外,還有“參謁大吏苦迎送,應答賓客時奔波。”周旋逢迎之苦。棄官歸隱后,袁枚曾在隨園作了一副對聯:“不做公卿,非無福命都緣懶;難成仙佛,為讀詩書又戀花”,一“懶”一“戀”,將袁枚的處世態度表露無遺?!皯小笔切撵`上的自由,形體上的閑適,如《春日雜詩》中云:“千枝紅雨萬重煙,畫出詩人得意天。山上春云如我懶,日高猶宿翠微巔?!?“戀”則是袁枚個人感情的真誠抒發與自然流露,“情”是“性靈說”的靈魂,袁枚筆下山水草木皆有情,但他最推崇的莫過于男女之情,“情所最先,莫如男女”是袁枚對人的自然本性最真誠的吶喊。袁枚正視男女間熾熱又真情的情感,多次在詩中表達對愛妾聰娘的情意。如《寄聰娘》:“一枝花對足風流,何事人間萬戶侯!生把黃金買離別,是儂薄幸是儂愁?!北磉_出對聰娘深切的癡迷與思戀,這份情意沒有因生離死別而淡薄,在聰娘去世后,袁枚不僅為她題寫墓志,還繼續在詩中寄托哀思?!犊蘼斈铩分?“羹是手調才有味,話無心曲不同商。”“侍疾不教衣帶緩,看書常伴燭花深?!弊窇浲斩鲪矍榫?,沒有轟轟烈烈,花前月下的浪漫,平淡真切的夫妻常景卻更能打動人心。袁枚重情,更重視俗世間的感情。《馬嵬》一詩中“莫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石壕村里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以帝王和貴妃作比,寫盡平常夫妻的深情。南方重情的傳統從《詩經》開始延續至今,袁枚寫情之所以動人,離不開江南水土的滋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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