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順
[摘? 要]針對學術研究中經常遇到的一些問題,自己有三點經驗體會:一定要有自覺而明確的問題意識,肯于結合歷史和現實進行學科層面的批判思考,才能進入學術前沿,領悟時代精神;我們的治學方式,需要擺脫舊式經學主義傳統的束縛,處理好學科與學說、文本與解讀、問題與提法的關系,解放思想,確立實事求是的學風;專家學者要有對社會的擔當意識,發表意見時,要注意把握“說事”與“做事”、“上菜”與“備料”的關系,使自己的成果更“接地氣”。
[關鍵詞]學術研究;問題意識;學科與學說;學風
[中圖分類號]B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0)10-0004-06
一、哲學不是知識,而是思考
哲學,并不是一套現成的知識,而是思考。從黑格爾以來,大家都知道哲學是對思考的思考,是對人的思考的一種自我批判性反思。僅就提供新鮮知識來說,并不是哲學的特長,各學科都有各自的知識系統。當然哲學也有哲學的知識,哲學代表人類理性和智慧的一種高端形態,哲學的知識也是哲學思維體系大廈的磚塊。但是,哲學大廈不是磚塊的堆積,而是大廈構成樣式和過程。
所謂“思想”,實際上有兩個方面的內容:一個是認知或知識系統,對外部世界、客觀存在、事物發展的邏輯和規律等的認識、了解,構成我們的知識系統。知識都是前人發現、提煉、凝結出來的一些確定的認識,因此成為我們現在思考的根基。另一個是,我們的思考中不僅有“知不知”的知識問題,還有和人的立場站位相聯系的,和自己的利益、需要和能力相聯系的價值取向,即“態度”問題。“態度”包含理性的價值觀念,也包含非理性的價值意識,如欲望、情感、意志等。所以說,“思想”不僅僅是知識的儲備、整理、使用和延續,也是態度的形成和顯現,是知識和態度互動以產生行為沖動、啟動實踐的內在過程。
理解這一點,就不要把人的思想都簡單化地看作只是知識的多少、承認不承認理性的問題,還要與人們自己的生活狀態、社會立場、價值取向所決定的態度聯系在一起,即把思想看作是一個知識與態度互動的過程,才能完整清醒地看待人們的多元思想表現。
對于哲學來講,這里還有“學哲學”“用哲學”和“做哲學”的關系問題。我們很多老師喜歡講“做哲學”。“做哲學”是把哲學當作一個知識體系去研究它,這是哲學專業的工作。而非哲學專業的人,社會上的各行各業,也都有“學哲學”和“用哲學”的必要。有人覺得哲學無用,那他可能是像恩格斯說的,不過是受了蹩腳的哲學的影響。人類要站在思想的高峰,離開哲學和哲學史,是不可能的。所以“學哲學”“用哲學”是具有普遍性的問題。我今天要談的這些問題,是既針對我們“做哲學”、研究哲學的人,談自己的一點體會,也是給那些準備“學哲學”“用哲學”,但將來不一定專門搞哲學的人,提供一些我認為是必要的思考。
那么,哲學怎樣思考?或者說,哲學思考有什么特點?特別是思考哲學的“前沿”問題。只有不斷前進的東西,才有所謂“前沿”“后沿”之分。這就意味著,要把哲學看作是一個發展著的、不斷前進的領域。
哲學這個概念,在現實中有時候指它的“學說”形態,有時候指它的“學科”形態,有時候也指它的“實踐”形態。說到“前沿”時,還涉及它的“歷史形態”。無論學說形態、學科形態,還是實踐形態,都有它們的歷史階段性。因此“前沿”“后沿”也是相對具體的。不同學科、不同學說,乃至中西馬三大學說體系,應該說都有自己的具體的前沿問題。比如現在搞中國哲學的,特別是搞儒學的,多半覺得儒學如何現代化是前沿問題;搞西方哲學的,我前些年問過國際哲學團體聯合會的秘書長昆恩教授:什么是現在西方哲學關注的前沿問題?他回答說是實踐問題。后來看,他主要是指政治實踐問題。所以,政治哲學成為它的前沿。
那么,什么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下的前沿問題?僅就學術界來看,回到經典著作的文本去,重新弄清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回答“究竟什么是馬克思的哲學,什么是馬克思主義自己的哲學”。現在很多學者文章研究的問題,都是在做“撥亂反正、返本溯源”的工作。以前受“左”的影響,馬克思主義哲學被歪曲了,也被實踐淡化、邊緣化了。所以,現在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理論的原貌,使之重新回到我們的研究中心,就成為一個“前沿”。
二、“前沿”一定是“問題”
現在代表整個哲學學科的前沿是什么呢?這恐怕要將哲學和人類的歷史、當今時代的問題結合起來才能明確。不然就只有學說前沿,沒有學科前沿。而學科的前沿,主要應該是從哲學高度上觀察思考人類社會實踐的深層問題,也就是哲學經過2000多年的發展,在一個新的歷史階段、新的時代所要面對的新問題。
什么是我們現今時代所面對的新問題?從現象層面看,目前的價值觀念裂變和沖突,應該是具有普遍性的。不僅中國有,全世界都有。從總體上看,這些價值觀念的裂變和沖突,造成人們普遍的“兩難”困境和苦惱,原因恰恰在于,它們都出自同一時代同一層面上彼此對立的思維,各自代表“兩極對立”中的某一極。而在觀察中讓我受到啟發的,卻是另一些人的定性。他們認為,現在的主要問題,不是“左”和右、賣國和愛國、這個主義和那個主義的沖突,而是思想觀念上“新和舊”的沖突,或“前浪和后浪”的沖突。在他們看來,不管是“左”對右還是右對“左”,也不管是“愛國”叫囂還是對“愛國賊”的叫罵,其實都是舊的思維方式和思想觀念的自我發揮、自我表現,并不能代表時代的進步,這只不過是已經糾纏了多年的政治或道德爭論在原有軌道上的延續而已。值得注意的是,這里提出要準確地反映當今時代的新問題,把同時態思維引向歷時態思維,這一點很有啟發。從潛臺詞的方面看,這是很有哲學意義的。
對這一點,我也有同感。我們生活在一個劇烈動蕩變革的時代。舊的思維方式和思想感情尚未退出,仍然還在起作用,這是實情。但它們已經脫離歷史進步的主導趨勢,落后于科技進步和實踐啟示。有時候看到網上爭吵得很激烈、很膠著,不僅很難深入,而且還很傷人的時候,感到有點可惜。在那些很具體的、自己未必知根知底的事情上死磕,一定要究出個我對你錯、你死我活,這種“兩極對立、非此即彼”式的爭論,已經很久了,我們仍然走不出它的泥潭,我覺得這是個悲劇。
在全球化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我們需要超越過去的知識結構和思維方式,超越那種心態,首先要對分歧本身、它的來源、它的基礎和它所代表的思維方式進行反思,這樣才能夠辨清當今的時代和時代呼聲,使我們的思想方法和思想理念在這場變革中辨清方向,找到解決和回答問題的方向和出路。我認為,這才是當今時代哲學的“前沿”所在。
怎樣達到這個哲學的前沿?需要超越兩大障礙:一個是研究和治學方式的障礙,要超越“經學主義”;另一個是目標取向的障礙,要超越以觀點和結論為目標的“前沿”意識,形成以問題為中心的前沿意識。
經學主義是中國傳統治學方式。它本來是用來治中國經典之學,如四書五經等,但現在卻成為一種普遍的治學方式,連西學和馬學也都用經學主義的方式去研究,這就成了學術進步的障礙。因為經學主義的特征和弊病,按我的看法,是這樣的:“崇拜權威,迷信經典;學統至上,門戶森嚴;規范主義,結論在先;剪裁歷史,話語迷戀;遠離大眾,蔑視民間;落后時代,自哀自憐。”
治中國經典之學,本質上是一種“治史”的學術方式。從馮友蘭、賀麟一直到湯一介等幾位先生大家,都曾指出“哲學家”與“哲學史家”的區別。哲學需要哲學史家來理清學術發展的脈絡,但更需要哲學家。哲學家是面對人類的哲學處境、問題和出路進行思考,并且提供自己研究成果的人。而研究哲學家的成果、思路和他們的相互關系,這是哲學史的工作。這些年我們的哲學有點停滯和落后于時代的一個原因,我覺得是受各種各樣的思想束縛,出現了一種“趨史避論”的導向和誤區。就是把哲學研究和哲學史研究等同起來,僅僅用訓詁、考證的方式去研究古今中外的經典,并且“重人不重理,究人不究理”。以某一大家、某一學派、某一著作為中心和重點,實際是用史的研究代替了哲學思考。
“史”不是不可以研究,好的“史”研究成果能夠成為研究理論的重要資源,帶來重大的啟示。但是僅僅停留于此,甚至以為非此則不成為“學問”,那么哲學就被弱化了。在我們中國,導致哲學在現實生活當中的聲音比較微弱,顯得比較落后,落后于實踐,落后于大眾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和這種經學主義治學方式分不開的。
關于確立“問題意識”。要超越經學主義,就一定要知道哲學發展前沿。我們前進的起點,一定不是某個現成的觀點和某個經典人物。能夠代表“前沿”的,一定不是現成的結論,而是現時代凸顯出來的新問題。這是馬克思明確提出來的觀點。我把一段話原封不動地引到這里,值得和大家一起一個字一個字地讀:
一個時代的迫切問題,有著和任何在內容上有根據的因而也是合理的問題共同的命運:主要
的困難不是答案,而是問題。因此,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問題。正如一道代數方程
式只要題目出得非常精確周密就能解出來一樣,每個問題只要已成為現實的問題,就能得到答案。
世界史本身,除了用新問題來回答和解決老問題之外,沒有別的方法。因此,每個時代的謎語是容
易找到的。這些謎語都是該時代的迫切問題,如果說在答案中個人的意圖和見識起著很大作用,
因此,需要用老練的眼光才能區別什么屬于個人,什么屬于時代,那么相反,問題卻是公開的、無所
顧忌的、支配一切個人的時代之聲。問題是時代的格言,是表現時代自己內心狀態的最實際的呼
聲。[1]203
馬克思說:“世界史本身,除了用新問題來回答和解決老問題之外,沒有別的方法。”這話很有意思。用新問題來回答和解決老問題。提出新問題,是在老問題的基礎上的深入,而不是對老問題的回歸和重復。但是解決老問題又會帶來新問題,不是終結問題、消滅問題。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里也講過,歷史從來只提出它能夠解決的問題。因為一旦作為問題被提出來,那么解決問題的因素,就已經存在于現實當中了,我們的任務只是找到它。就是說,一旦真正作為問題提出來了,那么在它本身的邏輯范圍內,解決問題的答案也一定隱藏在產生問題之處。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理論信念。我們研究和解決問題,就是要在產生問題的地方去找答案和出路。這跟中國民諺“解鈴還須系鈴人”有點相通。
任何學術研究、理論研究的前沿,一定是自己學科、專業領域或社會實踐領域中最迫切的重大問題。毛澤東說過“問題就是矛盾”。研究是要發現矛盾,解決問題,不是把學過的東西當作知識,拿來與現實對號。如果僅僅看到事物之間有相似性,或有共同的原因、共同的表現,就認為是一種歷史的重復,于是把現成概念或結論掛上去,這叫“貼標簽”,是把前人的“后沿”當成了自己的“前沿”。我們要與前人“接著說”,就得知道接到哪。找到“接口”,從這個接口出發,去解決前人沒有提出或沒有回答的問題,這樣才能找到真正的問題,才能“接著說”。
三、治學方式如何適應時代要求
我們的治學方式如何能夠跟上時代發展,符合時代要求?我的體會是:
1.還是要解放思想,端正學風。現在是21世紀了,不是古代,也不是近代,而是現代,有的人甚至稱之為“后現代”。人類的生產方式、科學研究和生活方式,都跟以前有很大不同了。科學精神的靈魂,馬克思講是“理性地處理感性材料”,毛澤東和鄧小平說是“實事求是”,羅素也表達為“實事求是”。可見“實事求是”是科學地認識世界的普遍根本原則。按照這個原則,我們治學的方式,應該從自覺不自覺地自我束縛的各種框子下解放出來。
2005年,我在準備離開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的時候,特地申請了一次“青年哲學論壇”,說算是臨別時的“學術交代”。我說,現在中國是需要出大學問、大成果、大手筆、大學者的時代。然后就治學方式問題,結合自己體會給大家提了三點建議,即要把握住三個環節:
第一是“學科和學說”的關系。學科屬于整個人類,學說可以是一家一派的。只有學科的發展,才能代表整個人類文明的進步。如果光有學說沒有學科,那就會墜入宗派主義的泥潭,這不是有效治學的主要方向,這樣也是沒有前途的。
第二是“文本與解讀”的關系。一切文本中,最終的文本是生活實踐和歷史。已有的文字文本,是前人對歷史生活和實踐的解讀成果。如果不懂得該文本所依據的生活實踐、歷史條件和時代問題,那么對文本字句嚼得再爛,也是在做一種“解讀的解讀”,即“二手解讀”,達不到高度。我主張一種“倒過來”讀經典的方式,從現在遇到的問題出發,從后向前、從下向上去追溯反思人類思維的發展。這叫“人體解剖是猴體解剖的鑰匙”。總之,關注現實、關注人、關注生活、關注歷史、關注實踐,是始終要保持的良好治學心態。
第三是“問題和提法”的關系。常有這樣的情況:本來問題是客觀存在的,也比較鮮明,但是讓人用某個方式一提出來,問題就被扭曲、誤導了。典型的是2018年世界哲學大會的主題。歷次世界哲學大會都是以一個問題為主題,唯獨這次用了一個命題“學以成人”。本來“怎樣理解人對待人”確實是這個時代的重大問題,但它用了一個儒家味很濃的提法,就把大家注意力一下子扯遠了很多。有句話說:“正確地提出問題是正確地解決問題的一半”。正確的提法,需要有高度的自覺、反思和批判意識,不宜草率。
上述三點,是提高思想理論水平和哲學思維能力的基礎性訓練。它們共同造就一個人的學術素養。其收獲和表現,就是前面馬克思那個話里講的,你有“老練的眼光”,能夠正確地列解“方程”。方程式列對了,后面的答案就不會大錯。有些人做學問總是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原因往往是他總想要“得數”,卻不肯去學“列方程”。理論,尤其是哲學,研究怎樣梳理和分析問題,相當于“列方程”,而不是直接算賬。要用公式來計算具體問題的時候,即使你的方程式不錯,如果不通過調查研究掌握足夠的實際材料(信息),也不可能計算出正確的結果。算賬需要在“變量”處填充“實數”,這個“實數”即具體的實際信息(把握特定的條件、要素和范圍)。否則,方程式也只是一個抽象的公式。我們在“理論聯系實際”地回答現實問題的時候,尤其應該注意這一點。有人是方程式列的不對,有人總是用抽象公式去推導出抽象的答案。這兩種“理論聯系實際”的結果,得數當然總是錯的。
2.知識分子要有怎樣的道義擔當?在我們現在的學術思維中,這也成了一個突出的問題。原因是這些年來,對知識分子有兩個成見:一個是認為,知識分子不是一個獨立的社會實體,本質上有依附性,為工農大眾服務就屬于革命知識分子,為資產階級服務就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
改革開放以來,慢慢地又有人提出另一個相反的成見,叫“公共知識分子”。什么是公共知識分子?曾有人看我也經常批評官方言論,所以以為同道,邀請我加入,被我謝絕了。因為我看到,有人是完全用政治態度來劃分,專門和政府唱反調才是“公共知識分子”。這種鑒別的標準,其實只是從西方傳來的一個偏見。它尤其強調,專業知識分子不算公共知識分子。這就表明,有人是把公共知識分子當作了某一政治派別的同義語,而不是真正理解知識和知識分子的地位和使命。
這兩個成見,一個是從體制內部往外推,一個從體制外面向外拉,結果把“知識分子”弄成了一個邊緣化的敏感身份。我認為二者都是錯誤的和有害的。其根源,在于否定知識的正當地位和作用。所謂知識分子,就是從事精神生產和傳播的專業人員,包括教師、科學家、醫生、記者等。“左”的傾向是根本不理解、不尊重知識的意義和作用;右的傾向,則是根本不理解、不尊重知識本身的公共性。“知識”,本質上是用人類的方式認識世界、把握世界的精神成果。知識從來不是個人的,也沒有民族性、階級性等,都是全人類公共的東西。
在人類生活中,無論哪方面的真實知識,都永遠是“寧肯備而不用,不可用而無備”的東西。人類應越來越全面、深刻、準確地認識世界,包括社會和人生。那么從事知識生產勞動的人,就是為人類在做著一些正當而不可或缺的事情。至于這些知識能否用得上,那是歷史機遇問題。我曾舉過一些例子來證明這一點。如我們哲學所有一個懂古斯拉夫語的老先生,在中蘇邊界爭論時,就因為解讀《璦琿條約》立了功。再如,有兩次是研究昆蟲的專家解決了大難題:一次是推薦用蜣螂(就是屎殼郎)拯救澳大利亞草場;一次是通過鑒別螞蟻品種拯救了大華襯衫廠。很多專業知識分子,研究冷門又冷門、偏僻又偏僻的東西,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發揮應用這些知識的機會。但是這些知識積累在人類知識寶庫里,就是精神文化一個必要成果。因此說,知識本身就是公共性的財富,知識分子的勞動,本身就是為人類公共事業做貢獻。知識的公共性,要求知識分子在專業以內搞的水平越高、越深越好。站在本專業知識的前沿,為人類的生存發展提供靠得住的新知識,力求達到最高水平,是專業知識分子的應有的擔當。
在專業知識之外的所謂“公共性”要求,往往意味著輕視知識的作用,把非知識的東西強加給知識分子。這樣弄不好,就會導致蠻干。蔑視專業也是一樣的毛病。譬如有些學者,他本來是經濟學家、政治學家、法學家,他對社會、經濟、政治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完全屬于正常的專家意見。一旦把他算作“公共知識分子”,就顯得帶有偏見,好像這不是他的專業,這就張冠李戴了。
在專業之外,知識分子都是正常的個人、普通的公民,各有各的情況,各有各的遭遇。作為國家社會的主人,知識分子是和其他老百姓一樣的勞動者,有主人的權利和責任。我們應該自覺地擔當主體的權責,但沒有專業之外的特權。跟專業相關的,還是知識的公共性所決定的特殊地位和作用。在專業內外都擔當起自己的權利和責任,是當代知識分子的光榮。知識分子自己不要被這兩個成見“套住”,從而不能理直氣壯地擔當起國家社會主體的權責,反而卻“被邊緣化”和“自我邊緣化”,成為被動求生者、失敗者或逃避者。
3.寫文章如何更“接地氣”?如果“前沿”是指生活實踐、歷史發展的前沿,不是個人或學派自己的話語前沿,那么寫文章就應該越“接地氣”越好。要接地氣,需要在兩個關系上找好感覺:
一個叫“說事與做事”的關系。比如,我是搞哲學的,那么認真“做哲學”,擔當科研和教學任務等,就叫“做事”;如果我去評論足球比賽、衛生防疫、市場管理、股票行情等,則叫“說事”。“說事”和“做事”之間,表面上屬于理論與實踐、觀念與現實的矛盾關系,而實際上主要是主體間關系。這種關系如何,是“自家人”式的互動,還是“仇人”間的對立?如果“說事的人”和“做事的人”之間根本立場、利益和價值取向是一致的,那么“說”的和“做”的就可以良性互動起來;相反,如果是后者,那么就注定成為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