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軍 梁 定 張元朝 黃邵怡 周佳汛 沈湘蕾 華建武
(江蘇省中醫院介入科,江蘇南京210029)
原發性肝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為臨床常見惡性腫瘤之一[1],因發病隱匿、早期癥狀不明顯,多數患者確診時已經處于中晚期,失去外科手術機會。肝動脈化療栓塞術(trans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TACE)目前被公認為肝癌非手術治療的最常用方法之一[2],但術后出現的栓塞后綜合征會不同程度增加患者痛苦[3],延長住院時間,影響患者長期治療的信心。目前,西醫對栓塞后綜合征的治療措施有限,部分患者需較長時間才能緩解,因此擬尋求中醫藥防治TACE術后栓塞后綜合征。小柴胡湯為中醫“和”法之代表方,能和解少陽、燮理樞機;六味地黃湯作為補陰名方,不僅可以增強機體的免疫功能,也能拮抗腫瘤化療引起的骨髓抑制等不良反應。在既往的臨床實踐中,已將小柴胡湯合六味地黃湯加減運用于肝癌栓塞后綜合征,取得了不錯的療效。本研究觀察了小柴胡湯合六味地黃湯加減對原發性肝癌患者TACE術后栓塞后綜合征(發熱、肝區疼痛、嘔吐等)發生率、嚴重程度及持續時間和肝功能指標(谷丙轉氨酶、谷草轉氨酶、總膽紅素等)、住院時間的影響,現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16年1月至2019年6月我院擬行TACE治療的原發性肝癌患者100例,隨機分為治療組與對照組,每組50例。2組患者性別、年齡、肝癌分期(BCLC分期)、病程、TACE平均治療次數、腫瘤有無假包膜等一般資料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見表1。

表1 治療組與對照組一般資料比較
1.2 診斷標準 原發性肝癌診斷標準根據《原發性肝癌診療規范(2011年版)》[4]:具有肝硬化以及乙肝病毒和/或丙肝病毒感染背景;典型的肝細胞癌影像學(CT或MRI)特征;血清甲胎蛋白≥400 μg/mL持續1個月或≥200 μg/L持續2個月。
1.3 納入標準 肝功能Child-Pugh分級A或B級;體力狀況評分(ECOG評分)0~2 分;預期生存期>3 個月;臨床分期為Ⅱb、Ⅲa期;不能或不愿接受外科手術的Ⅰb期和Ⅱa期患者;肝內病灶進展,需再次治療者;臨床資料完整,且簽署知情同意書者。
1.4 排除標準 依據《原發性肝癌診療規范(2011年版)[4],有TACE治療絕對禁忌證者;精神疾病或意識障礙者;拒絕服用中藥煎劑者;接受其他局部治療如微波或射頻消融者。
1.5 剔除標準 依從性差,發生不良事件或并發癥,需改變治療方案者;治療過程中合并使用其他藥物或治療方法,特別是對實驗結果產生較大影響者;臨床資料不全,無法判定療效者。
1.6 脫落標準 栓塞術后住院時間短于5 d者。
2組患者均在介入手術室行TACE治療:Seldinger技術股動脈穿刺成功后,插管至肝固有動脈造影,明確腫瘤特征(如位置、大小及腫瘤染色程度等)。依據腫瘤特征,超選擇插管至腫瘤供血動脈,經導管注入化療藥物與碘油制成混懸乳劑、明膠海綿顆粒。栓塞終點為腫瘤內碘油沉積,腫瘤周圍細小門靜脈分支顯影。化療方案為奧沙利鉑(江蘇恒瑞醫藥股份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20000337,規格:50 mg)、表柔比星(海正輝瑞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19990280,規格:10 mg)及雷替曲塞(南京正大天晴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20090325,規格:2 mg),具體劑量依據患者體表面積決定。
2.1 對照組 予術后常規治療,用于應對因栓塞綜合征出現的肝功能異常、惡心嘔吐等癥狀,療程為5 d,均為每日1次。泮托拉唑注射液(杭州中美華東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19990166,規格:40 mg)40 mg靜滴,每日1次;帕洛諾司瓊(正大天晴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20080716,規 格:0.25 mg)0.25 mg靜 推,每日1次;復方甘草酸苷(日本米諾發源制藥株式會社,進口藥品注冊證號H20181051,規格:40 mL)160 mL,多烯磷脂酰膽堿注射液(成都天臺山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20057684,規格:232.5 mg)465 mg,還原型谷胱甘肽(上海復旦復華藥業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20052398,規格:1.2 g)2.4 g靜滴,每日1次。
2.2 治療組 在對照組治療的基礎上加用中藥湯劑(以小柴胡湯合六味地黃湯加減組方)口服。藥物組成:柴胡15 g,黃芩10 g,生地10 g,淮山藥10 g,澤瀉10 g,茯苓10 g,山萸肉10 g,丹皮10 g,梔子10 g,法半夏10 g,生姜10 g,甘草6 g。納呆食少者,加焦山楂10 g、六神曲10 g、雞內金10 g;腹脹腹痛甚者,加木香10 g、枳殼10 g、延胡索10 g;濕熱陽黃者,加茵陳15 g、連翹10 g;臌脹腹水者,加車前子15 g、豬苓10 g、檳榔10 g、牽牛子10 g;身熱明顯者,加知母10 g、生石膏15 g、淡竹葉10 g。每日1劑,早晚各服1次,起始服藥時間為TACE術前2 d,結束服藥時間為術后5 d。
3.1 觀察指標 依據《抗癌藥急性及亞急性毒性反應分度標準(WHO標準)》[5],觀察2組患者TACE術后出現栓塞后綜合征如發熱、肝區疼痛、嘔吐等癥狀的發生例數、嚴重程度(0-Ⅰ度記為陰性,即未發生栓塞后綜合征;Ⅱ-Ⅳ度為陽性,即發生栓塞后綜合征,且程度屬于嚴重)及持續時間,計算發生率(即嚴重率);術前1周及術后第5天采集外周血檢查肝功能指標(谷丙轉氨酶、谷草轉氨酶、總膽紅素),并記錄具體數值;待患者癥狀改善出院后記錄2組患者最終住院時間。
3.2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1.0 統計學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正態分布計量資料描述采用(±s),2 組間均數比較采用t檢驗;計數資料以率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3.3 干預結果
3.3.1 2組患者TACE術后栓塞后綜合征的發生率(嚴重率)、持續時間比較 治療組患者發熱、肝區疼痛、嘔吐癥狀的發生率(嚴重率)均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癥狀持續時間也短于對照組(P<0.05),見表2。

表2 治療組與對照組TACE 術后綜合征的發生率(嚴重率)及癥狀持續時間比較
3.3.2 2組患者TACE術前1周與術后第5天肝功能指標比較 TACE術前1周,2組患者谷丙轉氨酶、谷草轉氨酶和總膽紅素水平比較無統計學差異(P>0.05),術后第5天治療組上述指標均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3。
3.3.3 2組患者住院時間比較 治療組患者住院時間為8~10 d,平均(8.3±0.5)d;對照組患者住院時間為9~11 d,平均(10.4±0.6)d。治療組平均住院時間明顯短于對照組(t=-19.72,P<0.001)。
栓塞后綜合征為原發性肝癌TACE術后出現的臨床不良反應之一,是腫瘤組織術后壞死以及使用化療藥物產生的一系列不良反應,包括發熱、嘔吐、肝區疼痛、食欲下降等癥狀。劉學章[6]統計分析了原發性肝癌介入栓塞術后綜合征總的發生率為93.4%,其中肝區疼痛占87.2%,發熱占73.3%,惡心嘔吐占68.4%。處理不當會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產生不良心理暗示,進而影響整體治療效果和患者生存期限[7-8]。現階段治療多采取對癥治療,包括保肝、止吐及鎮痛等藥物治療[9-10]。本研究中對照組藥物選用泮托拉唑及帕洛諾司瓊抑酸護胃、止吐,復方甘草酸苷、多烯磷脂酰膽堿及還原性谷胱甘肽保肝降酶,均為西醫標準治療方式。
當代醫家對于肝癌栓塞后綜合征的中醫學認識各有不同,主要的治則有健脾益腎[11]、疏肝健脾兼活血化瘀[12]、疏肝健脾兼利濕散結[13]、清熱解毒[14]、通腑泄熱[15]等。中醫學認為肝癌應歸屬于“癥瘕”“積聚”“黃疸”“臌脹”等范疇。“瘤之為義,留滯而不去也”,“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由此可見,正虛是肝癌發生的重要因素,故臟腑氣血虛虧,痰凝血瘀,蘊結于肝而成肝癌,病位在肝,與脾、膽、胃密切相關,屬本虛標實之證。而TACE術后栓塞劑及化療藥物栓塞于肝血管內后,亦如“藥毒”之外邪在肝臟局部長期留滯,一則少陽樞機不利,肝膽失于疏泄,郁久化火,熱毒內生,耗氣傷陰,煎灼營血,瘀滯更甚;再則木郁土壅,橫逆乘脾,健運不力,濕濁內停,挾熱內蘊,阻滯中焦,致胃失和降,膽汁外溢,衍生諸癥。故肝癌患者介入治療后常有發熱或低熱纏綿、腹痛、納差、乏力、惡心嘔吐、身黃、苔黃厚膩等表現,筆者認為其病機多因少陽樞機不利、氣血不暢、陰虛熱郁、膽胃失和,其治療應以和解為大法,和解少陽、調暢樞機,兼以養陰、和胃、利濕等對癥處理。

表3 治療組與對照組TACE 術前1 周與術后第5 天肝功能指標比較
本研究中小柴胡湯是“少陽樞機之劑,和解表里之總方”,六味地黃湯為平補少陰之名方,合而為用并加減化裁,達邪不傷正,補虛不礙邪,可謂相得益彰。方中柴胡重用為君,苦辛微寒,輕清升散,疏暢氣機,黃芩為臣,苦寒燥濕,長于清解中焦濕熱,兩藥相合,疏清并用,膽胃兼調;同時以生地易熟地,養陰清熱不滋膩;太子參攜山藥健脾;澤瀉助茯苓健運脾濕;山萸肉補益肝腎,固護正氣;配以丹皮、梔子清瀉肝經郁火;半夏、生姜和胃降逆止嘔;甘草調和諸藥,護胃安中。
本研究結果顯示,治療組栓塞后綜合征發生率、嚴重程度明顯低于對照組,術后肝功能恢復時間及住院時間縮短,提示小柴胡湯合六味地黃湯加減在降低肝癌TACE術后栓塞后綜合征的發生率、嚴重程度及持續時間等方面具有良好的作用,對肝癌TACE術后并發癥防治具有一定成效。但本研究樣本較少,下一步擬采用多中心研究,并擴大樣本量,結合現代科研技術,探索小柴胡湯合六味地黃湯加減防治肝癌栓塞后綜合征的作用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