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紅
(作者單位:長江師范學院文學院 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你將來要去中土世界傳揚佛法。”這是徐兆壽長篇小說《鳩摩羅什》①的開篇語,昭示了主人公鳩摩羅什的一生,即將要擔當跨文化傳播使者的神圣使命。鳩摩羅什是世界級的佛學、哲學和翻譯學巨擘,在中國多源流文化歷史的發(fā)展進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橋梁作用。這無疑是作者精心選取的一個具有非凡意義的重大題材,而且經(jīng)歷了作者長期的思考,甚至是終極追問層面上的哲學探求。當然,這一選題并非作者的首創(chuàng),幾乎所有的佛教史或宗教史,都必提及鳩摩羅什的生平事跡、哲學思想和文化傳播的功績,當然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作家曾寫過這一人物。之前的史料文獻和文學作品,為作者的寫作提供了豐富的滋養(yǎng)和文學敘事的參照,使得徐兆壽的這部小說有可能獨具風格。
徐兆壽在自序“一切都有緣起”中提到:“如果說我過去寫的很多小說、詩歌、散文都是給少數(shù)人看的,那么,這本書一定要走向民間。寫作的人物也決定了它必須走向普羅大眾。”作者的大意是要寫一部大多數(shù)人能懂的書。為了進一步闡明自己的寫作立場,他又撰文寫道:“是的,從此以后,如果有人要問,你為什么寫作,我愿意回答:既為自己,也為一切有情眾生。”②“從此以后……”這幾乎就是作者的寫作宣言,而且可以看出《鳩摩羅什》這部小說在作者心目中的位置和所付出的心血,它甚至能夠左右作者今后的寫作方向。
如何讓思想精深的鳩摩羅什“走向民間”?如何讓作品“為一切有情眾生”?徐兆壽用淺顯的例子接著闡述:“我終于知道,佛教中的‘方便之門’‘妙法’乃人類傳播學中最重要的思想。《金剛經(jīng)》一般人怎么都讀不懂,但怎么辦呢?沒關(guān)系,佛教中的菩薩用了另外的方法,那就是文學的方法,講故事。”③真可謂一語道破。佛教用文學的方法講故事以弘道,小說又為何不可用故事來說明高深的哲學呢?作者正是用了“方便之門”(大多數(shù)人喜聞樂見的講故事的方式),將起初三萬多字的大文化散文,魔法般地變成了洋洋灑灑四十余萬字的長篇巨制。
在討論之前,有必要先對“多源流”做一個簡單的界定。本文中的“多源流”,并非借用了美國學者金登(Kingdon)所創(chuàng)作的公共管理學領(lǐng)域的多源流理論(Multiple Streams Theory),而是指學界多年來常用的中國多元文化形成的歷史的輪廓式描述。中國文化的歷史,就主體來說,就是儒釋道“從相爭到合流”④的歷史,這個歷史進程是十分復雜而漫長的。以儒釋道為主體的中國文化合體,我們姑且稱其為“多源流”,其中有包括文學敘事在內(nèi)的無數(shù)闡釋的可能性。徐兆壽新近的長篇小說《鳩摩羅什》,即為中國多源流文化的一種闡釋,也是進行了一次歷史與歷史、歷史和當代的對話。
《鳩摩羅什》書寫了中國多源流文化的歷史,是一部大書,但在藝術(shù)上卻采用了通俗化的手法。也就是說,這部小說在主題內(nèi)容上,除了重塑中華杰出歷史人物形象、傳播中華博大精深的思想精華之外,最顯見的藝術(shù)特色就是大眾口語、民間審美的綜合運用。納博科夫有句話可加深我們對徐兆壽這部小說藝術(shù)建構(gòu)的理解:“藝術(shù)的魅力可以存在于故事的骨骼里,思想的精髓里。因此一個大作家的三相——魔法、故事、教育意義往往會合而為一而大放異彩。”⑤徐兆壽是如何將“魔法、故事、教育意義”這“三相”“合而為一而大放異彩”的呢?下文將從敘述風格的通俗化、“夢”“云”等通俗化意象、文化自信中傳統(tǒng)文化的當代通俗化三個層面來展開論述,以窺探《鳩摩羅什》思想和藝術(shù)成就之一斑。
探討“敘述”或“敘事”風格,通常被認為是對現(xiàn)代西方小說敘述技巧方面的研究,如敘述視角、敘述者聲音、不可靠敘述以及小說陳述形式的配置等。但這方面研究的內(nèi)容和方法,早已被廣泛應(yīng)用于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徐兆壽的小說《鳩摩羅什》面世后,“平實無技巧”的語言和敘述手法,可能被一些論者所詬病。殊不知,敘述技巧僅關(guān)乎小說敘述學中話語敘述的范疇,小說敘述學其實還包括故事敘述。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往往會根據(jù)創(chuàng)作意圖,選擇最合適的話語敘述和故事敘述方式。徐兆壽要讓鳩摩羅什走入尋常百姓家,當然要選擇適合“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的方式,來進行小說的話語敘述和故事敘述。由是,他選擇如下方式:中國式敘述結(jié)構(gòu)、口語化的白話敘述語言、“平民化”的高僧大德形象。
首先來看中國式敘述結(jié)構(gòu)。這里的中國式敘述結(jié)構(gòu)指的是中國傳統(tǒng)說書結(jié)構(gòu)。《鳩摩羅什》盡管沒有采用舊式的章回體外形,但整體上來看,其內(nèi)在結(jié)構(gòu)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說書體。這自然也會讓人想到早就深入民間文化血液中的“西游體”,甚至與西游記有頗多結(jié)構(gòu)相似之處。《鳩摩羅什》的時間是線性的,每個故事都藏于一個小標題之下,且都能夠構(gòu)成敘述的故事核,如此環(huán)環(huán)相扣,連線串珠并逐步推進。這與中國傳統(tǒng)的敘述方式是一脈相承的。“宋元以后的長短篇小說的發(fā)展與民間說唱文學有密切關(guān)系,而民間說唱文學則深受佛教文學之影響,這不僅是在內(nèi)容上……而且在形式上佛教的講經(jīng)與變文也直接影響到宋人的說話,為中國小說形式的發(fā)展提供了許多技巧。”⑥從這點來看,徐兆壽以“民間”敘述形式來書寫高僧鳩摩羅什,有可能恰好是最佳的敘述方式,鳩摩羅什具神話傳奇色彩的一生,或許才能夠真正地走向民間。
具體而言,《鳩摩羅什》主體部分共分四卷:“佛國奇遇”“出龜茲記”“客在涼州”和“草堂譯經(jīng)”。每卷下面分列十來個左右的小故事標題,小標題多以四字詞組簡潔言述,整體故事的敘述框架也就一目了然。故事敘述圍繞鳩摩羅什一生的幾個主要階段來進行:童年隨母往西拜師學習并傳播小乘佛教、學習和傳播大乘佛教、鉆研漢學和主持翻譯佛經(jīng)等。從話語敘述方面來看,每個小故事的敘述視角均采用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稱敘述方式。小說作者與傳統(tǒng)說書人角色相符,民間性和通俗性顯而易見,所講故事也就易于被普通讀者所接受。盡管小說整體上的敘述時間是線性的,但小說又絕非過于平鋪直敘、了無生趣,順敘、倒敘、插敘、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等形式在小說中時常順勢穿插,交錯進行,這能夠充分呈現(xiàn)小說時空的立體感和敘述的多樣化,從而使小說的敘述不至于呆滯和無趣。
圍繞故事敘述和話語敘述方式的通俗化,小說《鳩摩羅什》文本中的敘述語言也是以通俗化方式來呈現(xiàn)的,即口語化敘述。這是敘述風格通俗化的第二個方面。之所以在此強調(diào)通俗化的口語敘述,是因為它足以形成敘述的風格,而且是歷來被普遍公認的、極為重要的一種敘述呈現(xiàn),諸多文論家都有過相關(guān)的論述。正如深居圖書館的博爾赫斯跳出來所說的:“……語言并不是從圖書館里頭產(chǎn)生的,而是從鄉(xiāng)野故里、汪洋大海、涓涓河流、漫漫長夜,從黎明破曉中演進來的。”⑦由此,我們也深度認同徐兆壽在小說中所選取的口語化敘述方式,其合理性和價值是不容忽視的。作者謹記小說主人公鳩摩羅什身負跨文化傳播者的使命——度化大千世界中的蕓蕓眾生,因而無論是關(guān)于儒釋道玄奧意蘊的闡釋、辯析和比較,還是日常生活的細節(jié)與對話,無論是身份高貴者還是地位低下者的語言,作者基本上都會使用現(xiàn)代漢語中的普通語體或者民間、地方的口語體,達到了表達深入淺出、表義淺顯易懂的效果。以下略舉幾個例證:
“年輕僧人一聽,……栽在這樣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身上,還有什么話說,只好再修道了。
“姚興一聽,是純正的漢語,只是略帶了一點涼州腔。他笑道:‘法師遠道而來,一定是
實際上,除了一些不得不使用的官方和文士之間的交際語,以及偶爾出現(xiàn)的辯論性語體,小說全書所采用的基本上都是口語化敘述。再如,在第一卷“佛國奇遇”的“與蘇摩的神秘對話”這一節(jié)中,李自仁對道家關(guān)于世界起源說的論述,將“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等奧澀古語,直接用簡潔明了的現(xiàn)代口語作了闡述,而沒有出現(xiàn)《道德經(jīng)》中的原文。
此外,作者在小說中,還大量使用現(xiàn)代漢語標準語中已經(jīng)常態(tài)化的專業(yè)術(shù)語和政治術(shù)語,來表達儒道佛學,或者使用當下熱門詞語來進行談話和說理。如此一來,讀者閱讀小說文本時,就有小說人物“活在當下”的感覺,沒有距離感的閱讀自然會讓人輕松、愉悅。例如,在“草堂譯經(jīng)”這一卷中,比較典型的兩段是:
如此用詞用語在小說中比比皆是,類似的還有:維持秩序、管理、法則、運用規(guī)律、介紹信、創(chuàng)新、傳播策略、新的歷史機遇、關(guān)注、監(jiān)督、匯報、問責、精英階層、撤職法辦、責令、分析局勢、方案、打游擊、復制、工作職責、宣傳、議程、調(diào)查、解放、籌集資金、公事公辦、分批分次、考察、支持、規(guī)劃、經(jīng)營、真理、培訓、人力、財力、各種政策、咨詢、特事特辦、實話實說、官方、接班人、版本,當事人、局外人,邊緣、非主流,等等。以上這些完全是現(xiàn)當代語境中的用語,除了能夠促成語意、語義的完全表達之外,還在接受過程中無形產(chǎn)生了連綿不絕的、有別于戲謔的幽默感,這點也是我們無法忽視的。此外,稱謂或稱呼表達使用現(xiàn)代口語詞匯,如“媽媽”“小懶蟲”“醫(yī)生”“老婆”“各位”等,令人對小說的敘述備感親切。
從用詞的語法構(gòu)成來看,《鳩摩羅什》對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和方言中常用口語詞的高頻率運用,接地氣,從而更凸顯了小說敘述的“民間化”特質(zhì)。如表示必須意義的口語詞“得”,表示程度的口語詞“挺”,表示量的“……一下”,蘭州方言口語詞“不敢”等;又如現(xiàn)代漢語中常用的口語結(jié)構(gòu),如“扯平了”“說實話”“怪不得”“鐵了心”“虧大了”“美死了、餓死了”等;再如現(xiàn)代漢語中單音節(jié)動詞的重疊式表達,如“看看”“聽聽 ”“說說”“ 催 催 ”“想想”“走走”“ 講 講 ”“聊聊天”“談?wù)勑摹钡取?/p>
以上關(guān)于敘述語言通俗化表達的各種形式,從側(cè)面也暗合了鳩摩羅什傳道弘法只為眾生的宗旨;同時,也是作者借助小說《鳩摩羅什》,意圖讓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以最直接的方式融入“普通的大多數(shù)人”心里的有益嘗試。其最理想的效果,就是讓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與當下的現(xiàn)實結(jié)合,從而產(chǎn)生最大化的教化影響力。
從小說敘述語言的通俗化分析中,鳩摩羅什這位高僧大德形象于此同時也被敘述者“平民化”了,這正是敘述風格通俗化的第三個方面。“寫小說最難的是虛構(gòu)人物”⑧,而小說《鳩摩羅什》的主人公有其真實的歷史原型,而且之前已有相關(guān)的不同文體的文本呈現(xiàn):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施蟄存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鳩摩羅什》、當代龔斌的傳記文學《鳩摩羅什傳》和尚永琪的《鳩摩羅什》等,這還不包括散見于各類宗教史、佛教史、哲學史、思想史中關(guān)于鳩摩羅什的專章專節(jié)或?qū)J觥jP(guān)于這個重要歷史人物,在大量史料文獻支撐的基礎(chǔ)上,已有文學作品的多次塑造,于徐兆壽而言,再塑這一形象似有相當?shù)碾y度。然而,“我們應(yīng)當時刻記住,沒有一件藝術(shù)品不是獨創(chuàng)一個新天地的,所以我們讀書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研究這個新天地,研究得越周密越好。我們要把它當作一件同我們所了解的世界沒有任何明顯聯(lián)系的嶄新的東西來對待。我們只有仔細了解了這個新天地之后,才能來研究它跟其他世界以及其他知識領(lǐng)域之間的聯(lián)系”⑨。事實證明,徐兆壽再創(chuàng)了一個“新天地”。
小說主人公鳩摩羅什作為一個跨文化傳播使者高僧大德形象,其塑造過程,同時也是多源流文化集大成者形象的形成過程:學習小乘和大乘佛教、講經(jīng)弘法、學習儒家、道家奧義,甚至學習西域巫術(shù)、東方易術(shù),博采眾家而自成一體,直到最后集中地、大規(guī)模地譯經(jīng)傳播,等等。他最終成為當時東土最偉大的精神導師,也成為最偉大的佛經(jīng)翻譯家。造就他偉大功績的一個很重要原因,即為他是多源流文化的集大成者,而他混血的出身也寓示著多源流文化的出發(fā)和多源流文化的抵達。這樣一位有著顯赫出身的多源流文化的集大成者高僧大德,智慧超群且生來就具神話傳奇色彩、帶有佛的光暈,按理說,地位和智慧居于塔頂?shù)镍F摩羅什,是很難與平民百姓混為一談的,但是作者所施展的“魔法”是將其弘法布道歷程置于“人”的角度去書寫。鳩摩羅什這一人物塑造的難度和內(nèi)在矛盾,化解的方法可從周作人的言論中得到啟示:“獸性與神性,合起來便只是人性。”“我們所信的人類正當生活,便是這靈肉一致的生活。”⑩于是,小說中的鳩摩羅什被想象成大千世界蕓蕓眾生中普通的一員,至少其生活的腳步是追隨普通百姓的。在這點的選取上,有其內(nèi)在的合理性和可信度:鳩摩羅什信奉的是佛教,從幾歲即離開王宮、隨母遠游求學佛法,即決定了他出身高貴卻活在民間的一生。為了更好地體現(xiàn)鳩摩羅什的平民性和通俗化特征,明顯地作者又是將其作為普通的“人”來書寫的。鳩摩羅什追求理想的歷程并非一帆風順,艱辛、曲折而嘗盡人間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他擁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怨樂懼色等情感。于是,一個全新的、食盡人間煙火的鳩摩羅什形象,就鮮活地站立在讀者面前,他兩次破戒,時常在異性面前心猿意馬,以致夢遺……這些都真實地體現(xiàn)出鳩摩羅什的“人”性來。
以上關(guān)于敘述結(jié)構(gòu)、敘述語言與人物形象等通俗化的書寫形式,構(gòu)建了小說《鳩摩羅什》為“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敘事的骨架。其血肉豐滿的通俗化敘事還通過了其他諸多途徑,小說中出現(xiàn)了大量普通讀者耳熟能詳?shù)囊庀髸鴮懀热纭皦簟薄霸啤钡龋@些意象同樣也是《鳩摩羅什》通俗化書寫不可忽略的元素。
小說《鳩摩羅什》的意象書寫可謂多姿多彩、意蘊豐富。其中運用了我們“眾生”耳熟能詳?shù)摹皦簟薄霸啤薄靶切恰薄霸铝痢薄镑梓搿薄褒垺钡纫庀髸鴮懀€有貫穿小說文本始終的卦象。雖然我們生活在21世紀的今天,但是以儒釋道等多源流文化為背景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有些東西已經(jīng)作為一種文化基因深植于人心,從而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運用傳統(tǒng)文化中人們熟知的意象書寫,可以與小說敘述風格的通俗化相得益彰。
小說主人公鳩摩羅什自小就對儒道學說耳濡目染,應(yīng)該說,后來他在弘揚佛教精義的同時,也是他進一步學習、吸收和接受中華儒道學說奧義的過程。在塑造如此一位融貫中西的高僧大德形象的過程中,增加一些意象書寫的細節(jié)和元素,可以使人物更加血肉豐滿,更具魅力。意象書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隱喻、象征或者征兆表達,而小說的敘事運動需要這樣一種書寫手段以輔助敘述的順利進行。
“夢”意象的書寫。古今中外的作家、詩人,不寫夢的大概沒有。從周公解夢,到莊周夢蝶,再到文學史上無數(shù)作家詩人的寫作,甚至是中國最偉大的文學作品《紅樓夢》,大概都少不了一個“夢”字。孔子在《論語》里說:“吾不復夢見周公久矣。”這是孔子年老體衰時的感慨。孔子的話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夢是年輕和充滿活力的表現(xiàn),二是因夫子提及夢,又因儒教長期統(tǒng)領(lǐng)中國文化,所以夢是中國文化中很重要的因子。盡管如此,周公解夢是流傳于民間的,孔子的夢也是他的個人感慨而非儒家的主要觀點,所以夢一直以來都難登大雅之堂,也即與主流的教化文學不太沾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徐兆壽在小說中捕捉夢的意象之舉,不僅是作家歷來善用的手法,也非常符合《鳩摩羅什》這部小說通俗化的特征。
“夢”是民間之說,是通俗化的表現(xiàn)形式,但又是揭示內(nèi)心隱秘世界的最佳途徑之一。既虛幻又真實的人生體驗,恰是敲開民間之門的鑰匙,因為從心理學來說,人人都會做夢,從而夢又是最真實的存在,是每個人躲不開的“夢魘”。只不過,從文學的層面來看,文學只是作家做的“白日夢”罷了。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文學作品中的夢,不僅能夠從側(cè)面來反映人物的心理,甚至可以稱之為文學創(chuàng)作中一種屢試不爽的修辭。偉大的哲學家和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曾表達過類似的意思:文學就是對人未能滿足的愿望的一種補償。我們結(jié)合徐兆壽《鳩摩羅什》中的一些夢境,多數(shù)時候它不僅是一種飽含深意的行為預兆(比如“托夢”),更是欲望的某種補償方式(比如鳩摩羅什的“夢遺”)。小說中為什么要用到夢?弗洛伊德的一句話切中肯綮:“夢在展示它們欲望的滿足時往往是不加掩飾的。鳩摩羅什的“夢遺”,一方面在塑造這個人物形象時要充分考慮到高僧大德的身份和修養(yǎng),另一方面也要顧及正常的“人”欲望訴求。故而,夢在這一對矛盾之間,起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作用。
小說不僅書寫羅什的夢,還寫達摩瞿沙、中國皇帝、呂光、墨姑和智嚴法師的夢,它們不僅各有特色和意蘊,也成為小說敘事隱藏的暗線和不可或缺的點綴。這些“夢”意象的書寫都有個共同點:所有夢的書寫都出現(xiàn)在新的轉(zhuǎn)折即將發(fā)生的情境中,甚至“夢”總是作為解決疑難或困惑的靈丹妙藥。
文中直接書寫羅什的夢有五次。第一次是伴隨他多年的白馬死后,敦煌的僧人們提議為白馬修塔以便永念佛法,羅什猶豫不決之際,晚上被白馬托夢,得知白馬奉佛祖之名護送他東行傳法,羅什醒來后就決定同意修建白馬塔。第二次是天梯山悟道期間,夢見有佛的高臺,走近去發(fā)現(xiàn)是龍樹菩薩,向智嚴法師描述夢境后被其帶到武威城西北的靈鈞臺,發(fā)現(xiàn)居然和自己夢中所見一模一樣。告知呂光后,獲批以靈鈞臺為中心修建海藏寺。這個夢不僅讓海藏寺得以建造,同時還讓呂光進一步改變了對佛法的認知。第三次是羅什在等阿竭耶末帝時夢見了姑娘,第四次是阿竭耶末帝離開的當天晚上夢見和墨姑在一起,并且這兩次他都夢遺了。這兩次夢后,他開始對中觀論有了更深層次和更徹底的理解,而不是局限于不同文化和思想的桎梏,跨文化傳播和多源流文化的合流同構(gòu)最終才能得以實現(xiàn)。第五次是羅什夢見蓮花盛開,道融到來,“什門四圣”聚齊,儒道佛融合進入更高階段。另外,達摩瞿沙在荒涼的秋天晚上夢見自己在綠野上散步,醒后卜卦推出羅什母子即將到來并向他學習佛法;中國皇帝三百年前被佛陀托夢后,派人到迦畢試國請佛教高僧到中國傳法,使中國佛法興盛;呂光在羅什被白純棒打的當天晚上夢見金象飛出龜茲城外,段業(yè)幫其解夢——龜茲神佛即將喪失,呂光必勝;墨姑在被羅什度化過程中進入夢鄉(xiāng),夢見自己以及父母的前世今生,經(jīng)羅什幫其解夢后,被徹底度化,一心向佛;智嚴法師出家修行前無惡不作,一場重病中夢見自己下地獄,夢醒后隨即決定改過自新,出家修行。
這些夢在小說敘事進程中,不失時機而適度地閃現(xiàn),大大增強了小說的感染力,就像為避免敘事艱澀無趣而播送的小插曲。夢的出現(xiàn),符合民間審美趣味,不僅大大豐富了鳩摩羅什這一人物形象的立體感,還提升了小說走向普通大眾的閱讀通俗化程度。
“云”意象的書寫。云的意象一直以來都是古典詩歌中的核心意象之一,歷來都是詩詞中的常見之象。與夢相較,如果從民間隱形結(jié)構(gòu)來認識,云的民間化和通俗化程度是不及夢的。然而,云又是可見之物,更是普通人日常所見之物。對于鄉(xiāng)土中國來說,云,與山水一樣,符合常人的自然審美情趣,也是天人合一理想追求的某種向往。其實,從集儒釋道于一身的鳩摩羅什的人生歷程來看,“云”意象又恰恰是針對主人公的一個絕妙的隱喻,正所謂“云游四海”和“凌云之志”。云游四海,指行蹤不定,一般都用來形容儒、釋、道者在外游歷的求學和修行,這是通俗化的常識;而凌云之志,則為鳩摩羅什兒時就升起的到東土傳播佛法的弘愿。總的來說,夢為內(nèi)心隱秘之虛,云為外界所見之實,我們不妨將夢和云兩者當作小說《鳩摩羅什》通俗化互為表里的又一對佐證。
小說中對“祥云”的書寫,共有六次。頭兩次是羅什分別在沙勒國和溫宿國講佛經(jīng)時,兩國上空均有祥云飄過,這讓羅什在兩國的地位和威望驟然提升,佛法在當?shù)氐玫接行У膫鞑ァ5谌问橇_什在龜茲國講龍樹與小乘派眾教時的諸多辯論,此時,五彩祥云漂浮于龜茲國上空,從而顛覆了當?shù)厝说氖澜缬^和佛教觀。第四次祥云出現(xiàn)在佛圖澄大師云游到寡婦村(當時叫泉水村)時,天空飄來蓮花狀的一片云并伴隨而來一陣雨,雨后現(xiàn)出彩虹之后遠處有金佛現(xiàn)身,佛圖澄大師遂為村子改名為蓮花村,并決定要在當?shù)匦藿ㄒ蛔略骸5谖宕蜗樵瞥霈F(xiàn)時,呂光正陪羅什考察天梯山,天空驚現(xiàn)七彩云且見其上似端坐一尊佛,羅什察看地形后馬上建議呂光在此雕刻一尊大佛,以便方圓幾里的人們抬頭就能見佛。第六次蓮花狀祥云來訪是在羅什訪蓮花山時,呂光聽后即刻召見他,并托付其輔佐兒子。
從上面的具體情境來看,蓮花自然是佛的象征,比如眾所周知的觀音菩薩端坐蓮臺,這無需多言,也是民間最為熟知的情形。殊不知,關(guān)于祥云的預兆和寓意,則更屬民間的認知。作者深諳民間通俗化的手法和功能,為了讓小說更具閱讀性,讓故事更具民間性,則不失時機地讓祥云出現(xiàn),從而讓小說的整體敘述更具肌理性和質(zhì)感。在科學面前,云是無處遁形的,而在民間心理上,云則是神秘莫測之物,又完全是預兆之物,具有很強烈的無需去說理的說服力。這就是民間通俗性的體現(xiàn)。正因為如此,小說中才多次讓祥云出場,讓佛教和主人公鳩摩羅什二者,同時蒙上神秘甚至是神圣的色彩,這在無形中又增強了人物形象塑造的色彩感。
另外,小說還雜糅了其他意象的書寫,如龍、麒麟、日出等。呂光攻打龜茲時左肘上驚現(xiàn)肉印“巨霸”二字,且軍營周圍驚現(xiàn)黑龍飛繞,兆示呂光有君王之相;后來麒麟現(xiàn)身金澤縣,且有百獸相從,被認為是祥瑞,呂光依此自封為王。涼州城出現(xiàn)豬生怪胎和黑龍升騰怪相,預兆呂纂將亡。小羅什和母親在前往梵衍那國拜師學佛法所經(jīng)過的雪山上觀看日出時,被巨大的光焰萬丈的紅日感染,就在當天傍晚,他們成功抵達目的地;老羅什在皇帝姚興給譯經(jīng)的所有佛門弟子相應(yīng)的職位和待遇后,他早晨起來被“磅礴而出的輝日所穿越,所包圍”,宣告他的譯經(jīng)事業(yè)即將達到頂峰。小說中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敘述元素——卜卦。卦象本來就是一種象征,一種隱喻。無論是佛教、儒教、道教還是西域的陰陽術(shù)中,都有卜卦這一預測方式。甚至在21世紀的今天,卜卦在民間仍很流行,可以說卜卦已經(jīng)成為中華文化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卜卦在小說中也出現(xiàn)過多次,看似不經(jīng)意地一筆帶過,卻往往能夠成為與祥云、異夢等意象一樣的點睛之筆。這些意象在小說中的出現(xiàn),幾乎都是民間文化因素的形象化再現(xiàn),其通俗性是顯而易見的,它們共同為小說整體文本的血肉豐滿和極具可讀性,添上了濃抹重彩的幾筆。
談?wù)撨@點,自然涉及當下一個重要的時代熱點問題——文化自信。《鳩摩羅什》整體上來說,是一部歷史大書,是一部文化大書,是一部多民族文化、多源流文化沖突與融合的大書,是探討人性和生命意義的精微之書,它的立意是嚴肅和高上的,只是采用了更便于普及的通俗化手法而已。歸為一句話,包括作者本身的通俗化寫作自信在內(nèi),小說《鳩摩羅什》從形式到內(nèi)容上,都有效地體現(xiàn)出文化自信的時代精神,無論是書寫家鄉(xiāng)、地域,還是重探文化“絲綢之路”,乃至民族、國家層面上的文化淵源等諸多方面,都無不充滿了自豪感和自信心。所以,我們又可以說,徐兆壽的《鳩摩羅什》又是一部時代之書。
從三萬多字,到十二萬字,再到四十余萬字,或許《鳩摩羅什》這個長篇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醞釀、困惑、掙扎、修正、完善和成功的過程。無論怎樣,我們看到了一個好的結(jié)果。但明顯地,作者并非僅僅為了寫作而寫作,塑造一個歷史文化名人形象,肯定不是最終目的。作者在“序言”中自問:“佛教甚至中國傳統(tǒng)文化能給今天的人類什么樣的啟示?能解決今天人類精神生活的什么問題?小說是指向當今時代的,是為當下的人寫的,這也從另一方面解釋了這部小說采用通俗化寫作姿態(tài)的起因。這種地氣,是近人情的,正如作者在序言的最后寫道:“本書是獻給祖母的,是獻給涼州大地的,也是獻給偉大的絲綢之路的。”從寫作的意義上來講,這句話暗藏了一個不斷升華的過程。盡管這部小說還有更多解讀的可能性,但從正統(tǒng)的核心意義上來看,文化自信則是小說中的“氣”,氣正則文清,氣正則文順。鳩摩羅什越是充滿傳奇色彩,就越說明作者對自己民族和國家的傳統(tǒng)文化充滿了自豪感。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10月的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提到“傳承和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理念,這是增強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最佳路徑。總書記說:“文藝創(chuàng)作不僅要有當代生活的底蘊,而且要有文化傳統(tǒng)的血脈。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展現(xiàn)中華審美風范。上文關(guān)于《鳩摩羅什》幾乎所有通俗化的論述,都體現(xiàn)出作者當代生活的底蘊,進一步證明了其手法的合理性而非為人所詬病;而釋儒道文化精髓匯于一身的集大成者——高僧鳩摩羅什,正是中華文化傳統(tǒng)的血脈。文化的自信從中而出,中華審美風范從中而出。總書記在另一場合專門提到:“博大精深、燦爛輝煌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層的精神追求,包含著中華民族最根本的精神基因,代表著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識,不僅為中華民族發(fā)展壯大提供了豐厚滋養(yǎng),也為人類文明進步作出了卓越貢獻。這是我們堅定文化自信的深厚基礎(chǔ)。沒有什么能比上面這些話,更能提煉出《鳩摩羅什》在弘揚傳統(tǒng)文化和文化自信層面上的意義了。而且,“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徐兆壽小說的多源流文化歷史的通俗化書寫,正是為新時代之“時”而著,為中華文化偉大繁榮復興之“事”而作。
前文提到,鳩摩羅什是一位多源流文化集大成者的高僧大德形象。他在學習佛教和弘法的同時,也無比崇敬地學習和融化中國的儒學和道學。正如孟繁華在評價這部小說時所言:“徐兆壽在處理佛教進入中土后與儒道兩家的關(guān)系上采取了平等互待、融和發(fā)展的處理方式,是非常難得的……他讓鳩摩羅什以不偏不倚、允執(zhí)厥中的態(tài)度來對待佛道儒三家,體現(xiàn)了鳩摩羅什身上那種眾生平等的包容精神。這對于今天我們?nèi)绾翁幚碇袊鴤鹘y(tǒng)文化與西方文化和其他外來文化的關(guān)系都是極有借鑒意義的。”這段話的內(nèi)涵相當豐富。中華文化在處理外來文化時的態(tài)度,其實已經(jīng)是相當自信的。正因為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才可能有海納百川的度量。而這種自信,正是當今這個時代需要再次彰顯的。
的確,作者以跨文化傳播與交流的視域告訴我們,文化傳播是雙向度而非單向度的,跨文化傳播中還需要平等對話。“平等”二字,實際上已包含自信。當今全球化時代,中華文化如果能夠與世界平等對話,就必須以自身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作為根基,才能做到真正的自信。小說中,雖然鳩摩羅什是一個外來者,但是在中國儒釋道文化大融合過程中,也最終成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重要的一部分。鳩摩羅什與當時統(tǒng)治者的“平等”關(guān)系,其中既有對文化的彼此尊重,也有各自文化的自信,這點不容忽略。
小說在塑造這位多源流文化集大成者的高僧大德形象過程中,無時不刻不給讀者傳遞一種文化自信的信號。他既是跨文化傳播使者,同時也是中國儒道文化的崇拜者和接受者:受父親鳩摩羅炎的影響,羅什從小就受到中國儒家和道家文化的熏陶和浸染,而且深深被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所吸引。小說中透露出的這種文化自信和眼光,同時也體現(xiàn)在當時統(tǒng)治者身上——他們深知優(yōu)秀的文化對治理國家的重要性,也深知其對維持國家統(tǒng)一和穩(wěn)定的重要性,因此,他們需要最偉大的精神導師來為其做宣傳,因為這些最偉大的導師身上具有強大的凝聚力。于是,苻堅不惜代價出兵十萬只為道安到中土弘佛法譯佛經(jīng),后又派呂光領(lǐng)兵消滅龜茲,只為將羅什請到中土弘揚佛教。姚興更是封羅什為后秦國師,并傾盡全力支持譯經(jīng)大業(yè),如修建逍遙園并且為所有參與翻譯的佛門弟子安排官職和相應(yīng)的待遇,還組織儒道佛辯論大賽。
凡此種種,促使當時的中國自上而下都沐浴著佛(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之一脈)的光輝。這正說明:“凡是對別國的文化采取開放態(tài)度并且樂于吸收各種文化養(yǎng)料的國家和民族,都表現(xiàn)出了這一國家和民族在促進本文化發(fā)展過程中的文化自信。作者這種文化自信中的當代通俗化書寫,給我們一些啟示:文化雖然不能決定一個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也不能決定一個國家的存亡,但是可以促進或延緩一個國家的發(fā)展;理論形態(tài)的文化必須走向世俗形態(tài)的文化。也即文化必須由上層精英文化走入民間成為通俗文化,成為大多數(shù)人接受的觀念形態(tài),才能真正促進國家和民族的發(fā)展,生活于其中的大多數(shù)人,才能真正為自己民族的文化產(chǎn)生自信,進而產(chǎn)生自豪感。說到底,文化終究是一個民族和國家的魂。
此外,《鳩摩羅什》對小乘佛教、大乘佛教、儒家、道家以及西域文化的辯證書寫,還可以啟發(fā)我們從一個國家和民族總體發(fā)展的高度來思考文化自信問題。“我們對道路的自信,源自對文化的自信。中國不僅有五千多年文明發(fā)展孕育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還有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人民在偉大斗爭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文化不僅是知識、智慧的積累,更是一個民族最深層的精神追求。”Q21“新時代”已不同于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而是面臨著一個傳統(tǒng)文化、外來文化和當下文化既劇烈沖突又適時融合的新境況。如果說五四時期的作家施蟄存運用精神分析學和心理學,來創(chuàng)作《鳩摩羅什》以示人文主義的話,那么徐兆壽的《鳩摩羅什》給我們呈現(xiàn)的,則是文化自信中傳統(tǒng)文化通俗化書寫的一種新人文主義理想。
徐兆壽的長篇小說《鳩摩羅什》面世僅一年多,但已經(jīng)在文學界激起不小的反響。包括已故的雷達先生,還有陳思和、孟繁華、李敬澤、陳曉明、賀紹俊、張清華等一批著名學者,都對這部小說發(fā)出了聲音。這應(yīng)該不是偶然現(xiàn)象。手捧著名作家賈平凹親筆題寫的封面書名的這部小說,確實能感受到其中的厚重。中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從來都沒有中斷過,而且不斷有新的元素匯入。表現(xiàn)它的創(chuàng)新性的文學作品,也將會源源不斷。徐兆壽的《鳩摩羅什》,堪稱新近出現(xiàn)的、表現(xiàn)中國多源流文化歷史的、通俗化書寫的厚重之作。此外,1877年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首次命名“絲綢之路”(Silk Road)之后,20世紀90年代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又分別考察了“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直至2013年習近平提出建設(shè)“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一帶一路”遂成為21世紀新時代的熱詞,“絲綢之路”也終于迎來又一次新的熱潮。有論者指出:“‘一帶一路’對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與弘揚可以從融通古今的時間維度和連接中外的空間維度兩個方面進行理解。”22○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并加以延伸,徐兆壽的長篇小說《鳩摩羅什》又必將生發(fā)出更為深遠的意義。
①徐兆壽《鳩摩羅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7年版。文中所選例句均來自該版本。
②③徐兆壽《為自己,也為眾生寫作——長篇小說〈鳩摩羅什〉創(chuàng)作談》[N],《中國藝術(shù)報》,2018年1月12日。
④段玉明《從相爭到合流——中國古代儒釋道對話的當代啟示》[J],《學術(shù)探索》,2011年第10期。該文中在談到儒釋道時提到:“差不多是經(jīng)過了五六百年的對話,儒釋道終于從相爭走向合流,逐步形成了‘三教’鼎立的新文化格局。”
⑤⑨[美]納博科夫《優(yōu)秀讀者與優(yōu)秀作家》[A],范偉麗譯,
《文學講稿》[M],申慧輝等譯,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1年版,第25-26頁,第19頁。
⑥譚桂林《20世紀中國文學與佛學》[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302頁。
⑦[阿根廷]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年版,第106-107頁。
⑧[英]詹姆斯·伍德《小說機杼》[M],黃遠帆譯,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69頁。
⑩周作人《人的文學》[A],《藝術(shù)與生活》[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1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