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組詩)

麥豆

散 步

就是因為散步

便輕易喜歡上了沿途的一切

鳥鳴，瓢蟲。

青松自不必多說

它的美

和無用

早已被我視如珍寶。

讓我驚訝的是那些碎裂的花崗巖的斷面

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枯萎的

掛在鐵柵欄上的毛茸茸的藤葉

在風中飄蕩

它們無人問津的樣子

讓我駐足

良久

世界上最小的司機

你畫的房子

窗戶是火車的

你畫的旅客

都是小朋友

我們的房子

原來是一節火車廂

我們的村莊

原來是許多節車廂

住滿了旅客

所有的旅客

都在回家的路上

都坐在窗口

他們望著窗外

讓我著迷

五歲的安安

世界上最小的司機

你要帶我們去哪里呀

生 活

就像在一條永無止盡的河里游泳

每一天都是一次抬頭呼吸

每一天都在抵御下沉

就像在一條永無止盡的河里游泳

每一天都是有希望的明天

最后一次換氣的地方稱之為彼岸

神如此安排

人間的螞蟻越來越多

老虎，狼，狐貍，野兔

讓它們統統轉世為螞蟻

將森林縮小為灌木叢

將人縮小為窗戶里的小矮人

這不算褻瀆

喂飽孩子

再叮囑好老人

我們就要出門去了

像眾神每天都要出門

像太陽出門去照耀

像河流出門去灌溉

穿過草坪

將身體減輕為一只蝴蝶

踩在草尖上——

面對饑餓與干枯

你將自己想象為一個出門在外的神

這不算褻瀆

十字路口

比我先行的人

也在十字路口等待

紅燈，像一只充血的眼睛

擁擠的早晨八點

相似的中年面孔

沉默。只有汽車的喇叭聲在鳴叫。

比我先行一步的人

正在醫院，另一個十字路口

死，也許是通往自由世界的那盞綠燈

死之后的生活，我要這樣安排

那里古木參天，那里

清晨的陽光正斜著照進寂靜的森林

月 亮

電視

新聞里說

月亮

是人造物

烏云密布的夜晚

沒有星星

也沒有鳥鳴

望著窗外

想起這則新聞

愈覺可信

月亮

肯定是孤獨的

世 界

整個世界由你出發，回到你

只不過是你一天普通的生活

沿途穿過街道，人群，樹木

整個世界，是一個點

沿著一條直線，不停拐彎

許多曲線試圖替代那條直線

也許，整個世界只由你構成

你將探出窗外的頭縮了回來

最終回到一個孤獨的身體內

最美好的可能是，整個世界

只由你構成，由你抒寫構成

在夢中展開，抵達另一個

責任編輯 夏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