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沖擊下的汽車產業鏈中小企業生存情況調查

張 亮 景祥云 馮雪丹

（中國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吉林長春 130051）

近日，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對轄區27家汽車產業鏈上游企業（大型企業4家，中型企業9家，小微型企業14家）生產經營情況開展調查。調查結果顯示，疫情對汽車產業的沖擊正逐步波及上游零部件中小企業，企業面臨外部需求走弱、市場競爭壓力加大、生產要素價格飆升、企業回款周期延長，以及科技型輕資產企業抵押難等困難，應予關注。

一、企業經營及融資情況

一是當前經營壓力較大，預計下季度有所好轉。一季度，27家樣本企業合計實現銷售產值14.84億元，同比下降6.8%；主營業務收入14.2億元，同比下降10.1%。樣本企業實現營業利潤-1.92億元，其中，凈利潤-1.78億元。從企業預期情況看，二季度情況將有所好轉，25.9%的樣本企業預計二季度“增盈/減虧”，較上季提高11.1個百分點；同時，預計二季度“增虧/減盈”的企業占比44.4%，較上季下降33.4個百分點

二是存貨規模趨于下降，逐漸回歸適中水平。一季度，樣本企業存貨19.72億元，同比下降7.9%，較去年同期下降19.2個百分點；原材料7.37億元，同比下降7.7%，較去年同期下降23.0個百分點；庫存商品8.99億元，同比下降0.8%，較去年同期提高1.2個百分點。隨著更為合理地調配經營計劃，多數企業預測下季度庫存水平將回歸適中水平，分別有77.8%和66.7%的樣本企業預計二季度原材料、產成品存貨將達到“適中水平”，較一季度提高22.2個和16.6個百分點。

三是信貸規模有所增加,融資成本趨于下行。3月末，樣本企業銀行信貸余額合計34.68億元，同比增長22.1%。其中，短期貸款余額29.28億元，同比增長24.9%，環比提高7.6個百分點，中長期銀行借款余額5.40億元，同比增長9.2%，環比提高3.7個百分點。同時，所有樣本企業認為一季度銀行貸款利率水平不高于上季，其中，14.8%的企業感受到利率水平下降。

二、當前企業面臨的五方面困難

（一）外部需求明顯走弱，企業預期不樂觀

據企業反映，當前汽車消費市場需求低迷，各大整車廠商尚未正式滿負荷生產，汽車零配件訂單量大幅減少，企業預期不甚樂觀。調查顯示，部分企業表示一季度利潤出現大幅下滑，并預計全年生產經營壓力較大。一季度，近六成的樣本企業認為當前面臨主要問題是“市場需求低迷訂單不足”，為選擇率最高的選項。有85.7%的樣本企業一季度產品訂單下降，僅有22.2%的企業預計二季度訂單情況好于本季，分別有85.2%和59.2%的企業判斷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行業形勢偏冷。某樣本企業的眾多整車廠客戶中，僅一家整車廠在2月復工，部分整車廠甚至4月中旬才開始復工。且受疫情影響無法開展現場營銷，企業一季度收入下降20%，并預計市場需求短期內難以恢復，行業可能持續低迷1-2年。某樣本企業目前生產以存量訂單為主，一季度訂單量下降30%。企業預計年初制定的2000萬元銷售計劃只能完成60%。此外，多家樣本企業的馬來西亞、南非等海外長期客戶短期內無訂單需求，預計減少量占企業總訂單的10%以上。

（二）市場競爭壓力加大，外企壓價搶占市場

調查顯示，55.6%的樣本企業認為“市場競爭加劇”為當前面臨的主要問題，選擇率第二高。70.4%的企業認為當前產品市場需求供過于求，超半數的企業認為這種情況將在二季度延續。從競爭壓力看，一方面，外企壓價搶占市場。某企業表示，德國品牌汽車電子配件由于品質高，售價通常是我國自主品牌的2～3倍。但近期德國廠商為爭奪全球市場而大幅降價，若價格進一步跌至國有品牌水平，自主品牌汽車電子產品將毫無競爭能力，整個本土產業將遭受嚴重沖擊。此外，有調查企業預計，隨著特斯拉在我國建廠投產，自主品牌新能源汽車產業鏈將受到巨大沖擊。另一方面，市場出現惡性競爭行為。有企業反映，某些企業為了加快庫存產品變現、搶奪市場訂單，以明顯低于行業成本的價格進行項目投標，對市場良性競爭帶來不利影響。

（三）生產要素價格飆升，原材料供給受限

一季度全省原材料、勞動力供應趨緊，部分關鍵原材料斷供風險增大，且價格出現快速上漲，增加了企業生產經營的壓力。一是受疫情影響，部分發達經濟體經濟活動陷入停滯，企業依賴進口的部分關鍵配件存在斷供風險。如，某企業來自德國大眾零配件5月份可能面臨斷貨風險；有調查企業表示，依賴日韓、臺灣地區進口的新能源汽車電池等配件未來停供風險加大。二是原材料價格趨于上漲。據一季度對全省137家工業企業的調查顯示，32.1%的企業感受到原材料上漲壓力，較去年同期提高9.1個百分點。調查企業反映，今年電子物料成本普遍上漲50%以上，芯片材料價格漲幅已超10倍。三是招工難、留工難。疫情導致人員外出務工意愿下降，部分企業一線員工缺口加大，與此同時，行業高素質人才普遍向發達省份流動，高校畢業生留在本地比例較低。四是采購運輸周期延長。疫情期間各省市交通運輸均執行較為嚴格的管控措施，企業原材料采購與產成品運輸時間均有所延長。部分企業反映，原本三天可到廠的貨物現需要5-10天，致使生產進度后延。

（四）企業回款周期延長，資金周轉壓力大

在汽車產業的商品、服務供應鏈條上，核心的大型整車廠企業處于主導地位，盡管中小供應商與其簽訂了商品銷售合同，但賬款歸還周期仍存在較大的隨意性。目前，整車廠趨于通過延長供應商賬期來緩解自身生產資金周轉壓力，由此可能引起整個產業鏈企業的資金緊張。多家汽車產業上游企業表示，其整車企業客戶普遍現金流承壓，企業賬期出現不同程度拉長，目前回款最快的整車廠也需半年時間，部分整車廠商甚至暫時無回款跡象。受此影響，零部件企業對自身原材料供貨商也存在延期付款現象，結款周期一般在6個月左右。部分調查企業表示，其原材料供應商甚至要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有的企業為了緩解資金周轉壓力，不得已尋求民間借貸進行融資。與此同時，零部件企業迫于資金周轉壓力主動削減非必要支出。調查顯示，一季度樣本企業在建工程余額1.78億元，同比下降49.5個百分點，某企業表示，企業常年研發投入近千萬元，占營收比重的10%以上，今年預計暫停這方面支出。

（五）融資面臨缺乏有效抵押物，擔保門檻較高等問題

據多家科技型汽車上游企業反映，企業每年在知識產權研發方面投入巨大，自身資產主要以知識產權等無形資產為主，但由于知識產權的專業性、復雜性以及未來收益不確定性，銀行機構對無形資產抵押質押業務普遍心存顧慮、謹慎介入，即便是已開展相關業務的銀行對企業知識產權抵押認定也較為嚴格，軟件等“著作權”類知識產權均不在抵押質押范圍。為此，企業往往轉而尋求擔保方式融資，但擔保公司普遍設置反擔保條件，有的企業法人只能以個人資產作為擔保，且擔保費率在2%-3%之間，進一步推高了融資成本。另外，中小企業直接融資難度加大。某調查企業表示，受近期金融市場波動風險加大因素影響，市場投資者更趨謹慎，企業在新三板股權增發計劃被迫延后。

三、政策建議

一是繼續推動穩定和擴大汽車消費的政策措施落地見效，通過促進新車消費、加快老舊車淘汰、完善汽車消費環境、提升汽車金融服務等支持政策，進一步釋放汽車消費空間。此外，鼓勵汽車產業對外開放，借助一帶一路的契機，大力拓展海外市場。

二是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幫助汽車產業企業生存發展。堅持因企施策、視情施策，對汽車產業、重點企業精準扶持，通過財政補貼、產業基金、稅費減免等政策舉措，幫助涉及產業鏈關鍵領域、受疫情沖擊大、暫時遇到困難但發展前景好的企業渡過難關。

三是有效激活企業無形資產抵質押物，加強資產評估制度建設，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可針對知識產權的特征，分別制定專利、商標、著作權等知識產權的專項評估指導意見或準則，建立公允的知識產權評估機制，為銀行新型抵質押融資提供估值依據。另外，為銀行與企業建立常態化對接機制搭建平臺，組織科技型、初創型企業與銀行開展銀企對接活動。

四是充分發揮各級政府性融資擔保公司融資增信功能和示范帶頭作用，合理評估客戶企業的生產經營和風險情況，避免把反擔保作為擔保的必要條件。地方政府可通過財政獎補方式幫助擔保公司降低經營成本，有效降低企業融資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