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艷玲
隨著互聯網技術以及娛樂工業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偶像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而粉絲也逐漸成為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龐大群體。在早期的粉絲文化中,粉絲扮演的角色是“被動的接受者”,只能被動地接受傳統媒介傳遞給他們的信息,通過傳統媒介去了解他們的偶像。而隨著新媒體的不斷發展和完善,以及貼吧、微博、微信等社交應用的興起,粉絲的主動性日益突出,他們不再滿足于被動地接收信息,而是主動去尋求信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粉絲文化研究也呈現出新的特點。
易烊千璽作為人氣少年偶像組合TFBOYS 成員出道,至今在微博上已經擁有8123 萬粉絲。新浪微博2019年明星白皮書數據顯示,易烊千璽是2019年度明星商業價值TOP1,而易烊千璽的粉絲“千紙鶴”也拿下了2019 粉絲公益影響力榜TOP1。粉絲除了在線上表達對偶像的熱愛,線下的應援也是不容小覷。2019年11月28日,易烊千璽19 歲生日,30 余城LED 屏投放,19條地鐵線路,24 條航線,遍布生日應援,更有報刊版面投放、APP 開屏、電影映前視頻等創意應援方式。除了這些司空見慣的應援方式,粉絲還通過捐建愛心校舍、捐贈圖書、援助建設、救助動物等多種公益活動應援。這些規模龐大的應援以及卓越的成績都反映出了看似松散的粉絲團體實則擁有無窮的凝聚力和團結力量。本文擬選用“觀展/表演范式”為研究框架,從身份認同建構這個視角對易烊千璽的粉絲群體進行研究。
針對新媒體環境下受眾的身份和行為變化,英國社會學學者阿伯克龍比和朗赫斯特在《受眾——表現與想象的社會學理論》(Audience:A sociological theory of performance and imagination)中提出了觀展/表演范式(Spectacle/Performance Paradigm),成為了繼霍爾的“解碼/編碼”理論之后最受重視的受眾研究理論范式,也為傳播學受眾研究開辟了一個嶄新的理論視角。
觀展/表演范式實質上是一種針對新媒介環境下受眾的主動性得到增強而提出的受眾范式,這為當今新媒體受眾研究提供了更加開闊和有力的理論引導。阿伯克龍比和朗赫斯特根據受眾在觀看與表演的行為上的差異區別將受眾劃分為三種類型:簡單受眾、大眾受眾和擴散受眾。而觀展/表演范式就是基于擴散受眾而提出的。擴散受眾是指隨著媒介形態的豐富以及媒介對日常生活的不斷滲透,受眾即使沒有直接接觸媒介信息,也能通過與他人的對話或者其他媒介途徑間接接觸到媒介信息的相關訊息,從而成為擴散受眾。
觀展/表演范式對擴散受眾的行為進行了分析,并指出:隨著媒介影像大量進入日常生活,受眾不再只是被動地接收信息。受眾開始通過想象建構自我在他人心中的觀展,進行表演從而產生認同,由想象與表演產生自戀,而媒介又會對這些“普通的”觀展給予關注,從而形成一個循環。這也構成了觀展/表演范式的基本框架。
觀展具有“看與被看”和“觀看凝視與公開展示”的雙重含義,進一步可以解釋為“作為主體的觀看”和“作為被展示觀看的客體”。在觀展的社會中,人們不斷觀看事物、商品或各種服務,這就是“觀看凝視”;與此同時,所有的人、物品和事件也成為了被展示觀看的對象,人們在這個被展示的世界中進行表演,渴望得到觀看凝視。本文將以“觀展/表演范式”為理論框架,對易烊千璽粉絲群體的行為特征及日常交流實踐活動等進行觀察、描述和分析,并探究其與身份認同建構之間的關系,試圖解決以下問題:易烊千璽粉絲如何在觀展/表演過程中實現身份認同?
1949年,法國著名精神分析學家雅克·拉康在其論文《鏡像階段》中提出了“鏡像”理論,他認為人類的認識起源于人們對形象的迷戀,這個形象也是主觀想象的構成體,是“理想自我”的投射,是虛幻存在的。而弗洛伊德也曾提出“投射”,他認為投射是從別人身上發現自己的情感、想法或愿望的心理保護機制。從這兩個理論中,我們可以得知,每個人在追求自我認同時,都會希望能完美呈現自己的形象,以便實現理想化、完美化的“鏡像”狀態。而當自身無法呈現“理想自我”時,人們便會把情感投射到他人身上。
具體到易烊千璽的粉絲中,由于在現實生活中,粉絲要面對學習、生活、工作等種種壓力,很難去實現理想的“自我”狀態,所以他們只能在虛擬社區中將情感投射于偶像。粉絲們將自己看到的偶像形象想象成鏡中理想自我的“投射”,他們將自己的感情投射在偶像身上,隨著偶像的成功,他們會產生強烈的滿足感與歸屬感。通過情感認同和情感投射,粉絲從偶像身上看到了“理想自我”,這種心理上的滿足也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對“理想自我”的塑造,從而實現“自我認同”。
美國社會學家庫利在他的著作《人類本性與社會秩序》中提出了“鏡中我”的概念。他認為,人的行為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自我的認識,而這種認識主要是通過與他人的社會互動形成的,他人對自己的評價、態度等,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鏡子”,個人透過這面“鏡子”認識和把握自己。要真正建構起“自我認同”,就需要以“鏡中我”為參照物,通過他人的評價來認識和建構自我。粉絲們會通過他人的評價來認識自我,并追求與他人的評價達到統一,從而實現“自我認同”的建構。
在易烊千璽微博超話中,每天都會有很多粉絲發一些和易烊千璽相關的圖片、視頻,例如易烊千璽的粉絲“蓉蓉”就經常會自己制作圖片、視頻上傳到超話中,她表示“每次我在微博上發一些自己制作的關于千璽的圖或者視頻,都會有很多粉絲來點贊、評論,她們會在評論里求圖,也會對我的技術加以肯定,那時候就覺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認可,下次發也會更加有信心了?!狈劢z通過虛擬社區來展示自己對于偶像的熱愛,她們渴望通過他人的肯定和認可來完成對自我的認同。她們中的很多人在生活中只是一個平凡的學生,得不到太多的關注,但在虛擬社區中上傳自己的作品以及表達自己的一些觀點時,會得到他人的認可,通過他人的點贊、評論以及轉發,粉絲可以非常直觀地看到他人對自己的評價。當粉絲看到自己制作的圖片或者視頻獲得大量的點贊和評論時,他們會產生強烈的被認同感和滿足感。
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里提出了表演中的“印象管理”理論,他認為人生就是一個大舞臺,每個人都是舞臺上的表演者,同時也是觀看這場表演的觀眾。個體要想在互動期間表達出理想的標準,就必須摒棄或隱瞞與這些標準不一致的行動。人們通過對自身個性與才華的展演,并在展演時對自己的行為加以管理,以獲取其他觀眾的關注。為了獲得更多的關注和認同,粉絲們在制作圖片和視頻時,都會進行嚴格和耐心的觀展,認真思考表演的形式和內容以及預期效果。易烊千璽的粉絲“易只烊”在訪談中提到:“每次收到評論,我都會仔細地看其他人是如何評價我的作品的,之后發的時候就會考慮這些評價,發出來的東西當然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歡?!狈劢z們通過在虛擬社區中與他人進行互動,展現自己,把自己看作被關注的對象,同時也在與他人的互動中認識自我,通過他人的評價來建立自我形象。如果粉絲們自制的圖片和視頻得到了他人的一致認可,用戶的“自我認同”就建構起來了。
粉絲作為在虛擬社區中因為共同愛好而聚集到一起的群體,除了自我認同以外,也會進行群體認同建構。在日常追星過程中,粉絲們會對自己所屬的粉絲群體產生強烈的歸屬感。粉絲們會設立一些群體內部專用的詞語和表達方式來建立區隔,保證群內成員都是自家偶像的真粉,這也極大地增強了群體認同。他們會選取與自家偶像有關的詞語作為粉絲群體的專屬名稱,以便與其他偶像的粉絲群體進行區分,例如易烊千璽的粉絲群體有專屬的昵稱“千紙鶴”。同時,粉絲們也會給自家偶像取專屬昵稱,如粉絲經常稱呼千璽為“大佬”“搖搖七喜”“劉北山”“劉艷芬”等,這些昵稱對于非粉絲群體而言是很難進行解碼的,因此對群外成員起到了區隔和鑒別的作用,但對群內成員而言則增強了群體歸屬感和認同感。此外,各種線下應援活動以及粉絲自發組織的公益活動,也極大地調動了粉絲群體的凝聚力和認同感,而每次集體行動獲得的認可都會讓粉絲群體在下一次的“展演”中更加努力。
除了群內互動增強群體認同外,群外互動對于群體認同也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當粉絲群體的身份受到外界質疑和威脅時,集體抗爭既能主觀上達成一致對外的想法,也能強化群體認同感。由于媒體的負面刻畫,粉絲給大眾留下了腦殘、不務正業的刻板印象,易烊千璽的粉絲也不例外。易烊千璽剛出道時,長相并不驚艷,而組合名字“TFBOYS”也是被戲稱為“掏糞男孩”,大眾對粉絲的審美產生了質疑,不理解粉絲為什么崇拜易烊千璽。面對社會的不理解,粉絲群體在微博上成立了各種微博組織進行反黑、凈化,維護偶像的形象,如“烊家軍”“易烊千璽微吧”等賬號都會號召粉絲群體集體反黑。在集體對外的過程中,粉絲的群體認同得以建立和強化。
本文以觀展/表演范式為理論依據,以易烊千璽的粉絲為例對粉絲群體的身份認同建構進行了探究。研究發現在新媒體時代,粉絲群體擁有更強的主動性,他們會自發地去挖掘偶像的信息。在追星過程中,粉絲群體通過把情感投射到偶像身上,在虛擬社區中實現了“理想自我”,獲得了滿足感和認同感。同時,粉絲群體在和群內成員的互動中獲得了夸贊和認可,強化了粉絲個體的自我認同感。對于群體而言,群內互動和群外抗爭都成了粉絲群體增強群體歸屬感和認同感的重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