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云 王 曉
2020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上海電影業注定會經歷不平凡的一年。整個上半年,電影產業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影片撤檔,影院停業,片場停工,并且由于長時間的停擺,諸多影視企業、中小影院都面臨不同程度的資金鏈斷裂,甚至瀕臨倒閉。面對疫情帶來的重創,從中宣部、國家電影局,到上海市政府,各級相關部門都相繼出臺政策以助企業渡過難關。2020年2月7日,上海市政府下發《上海市全力防控疫情支持服務企業平穩健康發展若干政策措施的通知》;2月14日,上海市委宣傳部發布了《全力支持服務本市文化企業疫情防控平穩健康發展的若干政策措施》;3月9日,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上海電影股份有限公司、上海精文投資有限公司共同成立全國首支10億元“影院抗疫紓困基金”。這些政策讓困境中的企業看到了希望,為電影行業渡過難關提供了有力保障。下半年,上海電影業逐步邁上了正軌。
在所有電影人的共同努力下,2020年上海電影創作克服重重困難,呈現出穩步發展的狀態。本年度上海地區出品或聯合出品的影片數量達到96部,雖相較于2019年的116部略有下降,但相比于2017年的85部還略有上升(見圖1)。電影類型多元雜糅,動作片和奇幻片在所有類型中呈領跑趨勢(見圖2)。今年主旋律電影特色突出,以歷史戰爭題材、脫貧攻堅題材和抗疫斗爭題材為主。同時,新冠疫情還加速了上海電影的轉型升級,激發了電影人“互聯網+”的創新思維,2020年上海出品的網絡電影高達45部。本年度上海與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和美國等的合拍片持續深耕,深度黏合與創新突破共存,上海電影共同體不斷擴大。此外,動畫電影受到疫情影響,雖然一半以上作品尚未上映,但依舊保持精良的制作和新穎的創意,持續擴展著中華傳統文化的新內涵。整體來看,即使受到新冠疫情的沖擊,憑借著悠久的歷史、堅實的基礎和強勁的發展勢頭,上海地區出品的電影依舊呈現出穩定中求發展,發展中求突破的狀態,用優質的作品彰顯出難得的韌性與活力,保持了“上海出品”應有的水準。

圖1.2013—2019年上海地區出品電影數量一覽,數據來源于貓眼專業版

圖2.2020年上海地區出品電影類型比例圖
2020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它既是抗日戰爭勝利七十五周年、抗美援朝戰爭勝利70周年,接下來的2021年又是建黨一百周年;它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收官之年,持續五年的脫貧攻堅工作取得了巨大成就,貧困人口和貧困地區將同全國人民一道進入全面小康社會;同時,2020年也是全國人民同心守望、同病毒殊死搏斗、團結抗疫的一年,所有的這一切都讓2020年異常沉重且意義非凡,值得電影人銘記在心。作為上海文化標簽的“上海出品”,理應用優秀的電影作品回望歷史、感悟當下,抒發家國情懷和使命擔當,傳承和弘揚偉大的革命精神和生命至上、舍生忘死的抗疫精神,為這個特殊的歷史時刻獻上一份厚禮,開啟繼往開來的新篇章。
由騰訊影業、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上海三次元影業、閱文集團聯合出品的《1921》是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的獻禮之作,早在2016年,上海市委宣傳部就將該片列為獻禮建黨百年重點扶持項目。這部影片圍繞“中共一大”這一重大歷史事件展開,聚焦于一群平均年齡只有28歲的青年,他們滿腔熱血,為了同一個目標和理想相聚在上海,并在突破國際各股復雜勢力的監控和追蹤后,創立了偉大的中國共產黨,中國歷史也由此掀開了新篇章。目前該片仍處于后期制作中,該影片無論是從體現“上海出品”的責任擔當上,還是從其創作思路的別具特色上,都值得我們提前對之關注。作為建黨100周年獻禮片,影片回顧黨的光輝歷程,高揚革命青年開天辟地、敢為人先的首創精神,以及堅持信仰不屈不撓的奮斗精神,對于今天我們不忘初心,堅定革命信念有著深遠的意義,顯示出了“上海出品”所肩負的重大責任與使命。在創作思路上,該片努力對20世紀20年代上海的城市面貌、風土人情及文化思想進行了全景還原。該片邀請黨史專家、上海史專家、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資深研究人員多次聚集一起反復論證史實,這種嚴謹細致、實事求是的作風正是要突出該片鮮明的上海文化特色和厚重的歷史內涵,強調上海是中國共產黨誕生地的必然選擇,深化上海作為“光榮之城”和“紅色之城”的文化血脈。我們期待該片有著精彩的表現。
如果說《1921》聚焦的是上海建黨的歷史節點,那么《八佰》則將目光對準了上海抗戰的特殊時期。《八佰》由管虎導演,8月21日在院線上映,是疫情后期影院營業之后首批定檔的影片,總票房高達31.1億人民幣,不僅是2020年中國票房冠軍,也首次超過《信條》《絕地戰警:疾速追擊》等好萊塢大片,登頂全球票房冠軍。《八佰》的成功不僅是因為滿足了觀眾壓抑已久的期待心理,也是出于影片精彩的內容。影片以1937年淞滬會戰中“八佰壯士”的事跡為原型,講述以團長謝晉元為首的中國國民革命軍第88師第524團約400余人,在日軍的重重包圍下,以四行倉庫為據點,以寡敵眾,誓死不退守、保家衛國的抗日事跡。影片根據上海1937年戰時狀態下復雜的歷史面貌與文化經驗,設置了多重景觀機制,強化了當時階級對立、文化沖突、種族差異、權力對抗、命運共同體等多元關系的存在,塑造出一個特定的上海抗戰文化空間。但影片并沒有囿于景觀,而是通過邊緣小人物的轉變、英雄群像的塑造、緊張的敘事節奏等手段,以及充沛的情感表述、濃厚的愛國情懷等精神追求,不僅在銀幕內部,也在銀幕上下,形成了一股巨大的精神感召力,由此樹立起同仇敵愾、不畏強暴、浴血奮戰的民族革命精神,這對我們重建歷史記憶、建構集體意識和塑造國族身份有著積極的意義。同時,《八佰》通過挖掘出上海那一段抗戰歷史和抗戰精神,打造出了四行倉庫這一新的文化景觀,進一步激活了上海城市文脈與革命血脈之間的關系,形成上海城市空間的新內涵和新視界。

圖3.電影《我和我的家鄉》劇照
管虎、郭帆、路陽聯合導演的《金剛川》是作為紀念抗美援朝70周年的任務片來拍攝的。《金剛川》的背景是1953年的金城戰役,即抗美援朝的最后一戰,也是重中之重的“終極戰場”。影片講述了前線戰士拼死渡過金剛橋的一天一夜時間里,是如何在敵人的重重圍困之下,將被炸毀的橋一次次重新建起,最終成功通過的故事。導演們獨具匠心地使用多視點、多章節的復現性手法,通過“士兵”“對手”“高炮連”的視角,全面復現美軍空軍飛行員和中國軍人的對決場景。每一個視角和章節都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們強調了在美軍強大的炮火襲擊下,中國軍人無畏艱難和犧牲的愛國主義精神。最后第四章節,“橋”是從全知視角展現軍人們以身筑橋的高潮段落。“人橋”由此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成了銘刻在觀眾心目中勠力同心的民族力量的象征。《金剛川》通過一個“中國人不信神,但可以創造神跡”的故事,譜寫了一曲充滿熱血的英雄贊歌,謳歌了為了祖國和民族的尊嚴而奮不顧身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以及為了人類和平與正義事業而奮斗的國際主義精神,為新時代主旋律電影提交了一份優秀的答卷。
脫貧攻堅主題電影是展現貧困地區的人民如何在國家戰略支持下脫貧進程的歷史性記錄影片,主要內容是對扶貧政策、扶貧對象、扶貧過程、扶貧成果進行展示和贊美,具有明顯的國家政策宣傳特征,完成了不同角度對國家扶貧政策的解讀和傳播。今年“上海出品”的脫貧攻堅主題電影在藝術和表達手法上試圖貼近年輕觀眾的審美,引入商業元素,塑造多元人物形象,柔化政策宣傳,與生活同頻共振,充滿了生活質感,對于該類電影做出了富有成效的探索。
由許宏宇導演,陳可辛監制,劉昊然、彭昱暢、尹昉主演的《一點就到家》講了三位青年從大城市回到云南千年古寨一起創業的經歷。影片中電商元素、青年明星的加盟,是對鄉村創業故事進行商業化的一種嘗試,同時也避免了扶貧政策和口號的生硬植入,體現了脫貧方法的因地制宜和現代科技對脫貧工作的助推。主角三人的創業故事也并非一帆風順,但他們面對困難和絕望時的鍥而不舍和迎難而上的精神也鼓舞了社會上一批迷茫的年輕人。在充滿當下感的故事和治愈性笑料的包裝下,影片潛移默化使觀眾與自立自強、攻堅克難的脫貧攻堅精神產生共鳴,3.12億元的票房也是觀眾對該非典型性扶貧致富喜劇的認可。《我和我的家鄉》選擇了祖國大地東西南北中五個不同的地理空間,通過與喜劇元素的結合,借助不同地區人們對于家鄉的共鳴,將故事延伸至惠農利民和建設家鄉的扶貧主題上,從農村醫保、旅游致富、下鄉支教、防沙治林、選派書記這五個角度來展現扶貧工作的新景觀。影片著重描寫了出租車司機、民間發明家、支教老師、治沙模范、第一書記等小人物,也展現了一個村、一個學校、一群治沙人等群體舍棄“小我”之后對家鄉的影響,塑造了“小我”的犧牲和家鄉的改變之間的聯系,在不斷引發笑料的同時,也引導了不同領域的觀眾對扶貧攻堅工作的認識。影片對現代化的鄉村和新時代的脫貧政策作出了新角度多層次的闡釋,是脫貧攻堅工作對癥下藥、就地取材,采取精準靈活手段的全面展示,更是譜寫了全社會各個層面、多個工種積極攜手幫扶、廣泛參與互助的生動局面。
當然并非所有的脫貧攻堅題材電影都制作精良,如網絡電影《石頭村變形記》就因敘事不足和演技生硬而稍顯制作粗糙。影片雖然加入了愛情、喜劇、青春等商業元素,但大量出現的愛情故事導致主角扶貧行為的動機較為單薄,反而成了展現脫貧攻堅主題的絆腳石。影片在網絡平臺上映37天依舊只有59萬觀眾觀看,就此可見其創作上的不足。
2020年是新冠肺炎病毒肆虐的一年。在疫情爆發初期,病毒大面積傳播、醫療超負荷運轉、社會輿論失序,制造了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災難,同時也誕生了許多與病毒作斗爭的平凡英雄的感人事跡。很快,網絡上出現了一大批與新冠肺炎疫情有關的個人記錄短片、網劇、紀錄片的創作。這種與重大事件積極融合的創作方式,已成為現代影視創作的一種趨勢,此后將會預見一波與此相關的影視作品的上映熱潮。一般說來,疫情電影可以視作災難類型電影的亞類型。但與國外災難電影重點放在“末日描述”的宏大場景不同,我國的疫情影片更多聚焦小人物在疫情中的努力和奉獻,著重描述“責任與救贖”,致敬每一位不平凡的中國人。從疫情大面積爆發到抗疫取得巨大成效,正因為每一個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為抗疫奮斗的普通人,疫情才得以控制。2020年上海出品了《戰疫2020之我是醫生》和《守望黎明的曙光》兩部抗疫主題網絡電影,探索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現實主義災難美學,構建出“治愈系”的新型敘事,完成了對“人民至上”的詮釋,高揚了偉大的抗疫精神。
上海高梓淇影視文化工作室聯合出品的《戰疫2020之我是醫生》,由嚴屹寬、李晟、高梓淇等一眾人氣明星主演,觀影人次超過200萬,平臺分賬收益高達514.4萬元,數次進入愛奇藝網絡平臺熱度周榜。影片以疫情爆發作為背景,以武漢重癥學科主任為原型,講述了醫生鄭直臨危受命,與普通市民一起抗擊疫情的故事。故事中有雙雙感染決定一起面對艱難的夫妻,有看淡生死的年邁母子,也有不愿住走廊最后聽勸入院治療并捐款的土豪老板。整部影片沒有災難片慣有的沉重絕望的“末日”景象,而是以正能量為基調,記錄了醫護和病患積極向上的抗疫故事,人性的溫暖與對生命的豁達完美相融,給予了民眾抗疫的信心和希望,共筑了舉國同心、命運與共的偉大抗疫精神,撫慰了因疫情而傷痕累累的人心。
璽瀚文化發展(上海)有限公司與熊孩子影業聯合出品的《守望黎明的曙光》,敘事的重點不是醫護工作者,而是醫護工作者的孩子牛牛,他的父母在疫情來臨的時候舍小家為大家,堅守在抗疫一線工作。牛牛在父母離開的期間聽話懂事,學會獨立自主地做飯和生活,成了父母身后的小小依靠。該類主題影片更著重再現“平凡英雄”在面對疫情時的選擇和行動,謳歌了醫護工作者們生命至上的奉獻精神,也贊美了齊心協力抗疫的民眾,繪制出全國人民共克艱難的百態圖,書寫了人間大愛。
在疫情之前,不少網絡平臺利用大量電影資源,積極培養用戶通過網絡查找和觀看電影的習慣,但電影院憑借其社交屬性、現場沉浸感和優質播放設備,始終成為人們觀影的主要場所。然而,疫情的到來改變了這種狀態。2020年春節檔影片全部撤檔,影院也隨之關閉。無奈之下,觀眾只得將娛樂需求集中于線上。與此同時,電影出品方也在尋求新的創造收益的途徑。于是,在多方利益需求下,互聯網開始成為影片發行、放映的主要渠道。可以說,疫情使觀眾、出品方和互聯網之間產生更加緊密的聯系,加速了電影向“互聯網+”的轉型,擴大了電影的生長空間,電影的產業形態越來越多樣化。
截至2020年11月,愛奇藝、騰訊、優酷三大平臺上線新片600余部,其中上海公司出品或聯合出品的至少有50部。這些影片分為兩類:一種是投資體量較大,本打算在院線上映,最終因為疫情錯失時機轉為網絡放映的影片;另一種是傳統意義上的網絡電影,這一類影片放映目標平臺本就是互聯網,主要依靠網絡小說IP進行改編,投資體量普遍較小。
網絡上映的第一輪沖擊波來自于影片《囧媽》。影院停業前夕,《囧媽》預售只有2043萬元,顯然不容易達到與橫店影業簽訂的25億元保底協議。1月24號,該片導演徐崢宣稱終止保底協議,并在大年初一請大家免費看電影。1月25日,《囧媽》打破院線電影長期以來控制的窗口期,上線頭條系視頻平臺。這一行為打破了電影行業的一貫規則,引發了廣泛的爭議,甚至引起了不少影院的聯合抵制。但由于“囧”系列電影的良好口碑以及其前期的大量宣傳,截至11月,《囧媽》線上點擊量超過3億人次。字節跳動旗下的多個視頻軟件下載量排行前列。字節系視頻平臺也由此躍入長視頻競爭行列;歡喜傳媒股價一路飆升,漲幅超過43%,挽救了影片的收益,達成了雙贏的局面。《囧媽》成功削弱了院線的話語權,為出品方提供了新的宣發思路,拓展了電影更加多元化的上映渠道,互聯網成為電影觀眾觀影的有力補充。
《囧媽》的成功讓更多電影創作者看到了疫情下的另一種選擇,《蕃薯澆米》作為第三屆平遙電國際影展“臧龍單元最受歡迎影片”,原本計劃在1月10日上院線,但受疫情沖擊,僅上映不到十天,只收獲22.5萬元票房。于是在3月6日,這部影片悄然在愛奇藝平臺上線,讓在影院錯失《蕃薯澆米》的觀眾重新有了欣賞的機會。同時,愛奇藝VIP影庫也由于增加了這樣一部新的影片,提升了其文藝片片庫的豐富度。5月17日,獲得過第十五屆中國長春電影節“金鹿獎”“最佳評委會特別獎”、第二十二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提名”、第三十三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故事片提名”的《春潮》在愛奇藝平臺上線。《春潮》由于聚焦了姥姥、女兒、孫女三代女性的日常生活,深入探討了女性價值及其生存困境等問題,而獲得一定的關注。作為影片第一出品方的上海愛美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選擇通過愛奇藝分賬,來獲取《春潮》應有的經濟價值,打造影片的長尾效應。同樣愛奇藝也依托《春潮》的影響力鞏固了現有的VIP用戶,培養了文藝片愛好者在愛奇藝平臺的觀影習慣,增強了其用戶黏性。
疫情期間,網絡巨頭們將其投資影片進行“院轉網”放映也值得我們關注。如李霄峰導演的《灰燼重生》的主要出品方為上海阿里巴巴影業有限公司,該影片最終放棄了院線放映,被投放于阿里巴巴影業有限公司全資子公司優酷影視平臺上。這部影片由羅晉、聶遠、黃覺等實力派演員參演,講述了兩位陌生人因一本《復活》聯手為對方犯下罪行,十年后兩人再度重逢的故事。導演對于光影的把控帶有個人獨特的風格,故事剪輯和轉場也不難看出導演的用心和制作的精良,人物形象上也圓潤飽滿,演技可圈可點。該影片在2017年第一屆平遙國際電影展上提名了“臧龍單元”,也提名了第二十三屆釜山國際電影節“亞洲之窗評委會獎”,曾獲得不少的關注。網絡放映無疑為如此優秀的影片提供了更多的觀影渠道,而且《灰燼重生》的“院轉網”放映,可以看到網絡巨頭們適應疫情帶來的影響,在網絡放映加速發展的狀態下,對其影視產業鏈進行了針對性的調整,以優化他們對影視產業藍圖的建構。
2020年,上海出品的原本就以網絡為放映目標平臺的網絡電影有45部,其中平臺分賬超過1000萬元的有7部(見表1),其中《武動乾坤:涅槃神石》票房高達2233萬元(詳情見表1)。
在這45部由上海出品的網絡電影中,其中由騰訊公司子公司上海騰訊企鵝影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出品的網絡電影就有10部,而這些作品都是依據騰訊集團子公司“閱文集團”旗下的紅袖添香和瀟湘書院等網絡小說創作和閱讀平臺進行的改編,如《武動乾坤:涅槃神石》《迷毒之天命圈》《別叫我酒神》等作品。其他網絡電影出品公司雖然沒有如同騰訊集團這樣強大的平臺支撐,但也大多選擇網絡小說IP進行開發。網絡小說本就具有廣泛的受眾群體,其強大的粉絲基礎給予了影視出品公司一定的收益保障,也給予了青年導演們相應的創作空間。

表1.票房超過1000萬的上海出品網絡電影,數據來源于網娛觀察
在題材方面,奇幻、古裝類型的IP改編作品仍舊是網絡電影的主流。45部網絡電影中至少有24部帶有奇幻色彩和古裝元素。《武動乾坤:涅槃神石》是由天蠶土豆經典小說《武動乾坤》改編,講述的是少年林動機緣巧合之下獲得神秘祖符,成為武林高手之后與邪惡勢力進行決斗并且尋找真相的武俠故事。《武動乾坤》作為一部極受歡迎的男頻玄幻武俠小說,本就擁有龐大的粉絲基礎,編劇和導演更是從情節、特效、視覺等盡量去貼近主流觀眾品味,爭取覆蓋最多受眾群體,因此在上映近一周的時間里熱度占據網絡電影榜單第一位,最終獲得2233萬元的分賬票房。此外,《包青天之詭墓空棺》《大章魚》《征途》等作品也都有奇幻元素。為了填補網絡觀影時所缺少的影院式的沉浸感和儀式感,網絡電影就更加需要充滿想象力的背景設定和具有猛烈沖擊力的視覺效果。因此,玄幻、武俠、古裝類的網絡小說最受導演和編劇們的青睞,具象化的奇觀、宏大的特效場面、離奇的劇情吸引了眾多網絡視聽用戶,滿足了他們的觀影需求。可以說,網絡IP的改編極大地推動了網絡電影在特效上的升級,加速提高了網絡電影的質量。
網絡電影在玄幻、古裝類型之外,還有主旋律影片和喜劇類型影片。《捍戰2》《見習排爆手》《雪豹之虎嘯軍魂》《特別有種:致命行動》等是今年網絡電影新出現的主旋律影片。這些影片大多為動作類型片,打斗場面激烈且熱血,視覺效果極具沖擊力,是吸引觀眾眼球的重要因素。同時他們也高揚了中國軍隊在不同時代,面對危難保家衛國、守護民眾的愛國主義精神,展現出更強的民族自信、強軍自信和文化自信。喜劇片如《石頭村變形》《億萬懦夫》《斗戰勝佛之大圣眼淚》等,憑借輕松搞笑的情節也獲得了網絡觀眾的喜愛。
相較往年,2020年網絡電影已經進入數量與質量穩步提升的發展期,正在逐步邁上“精品化”道路,而且產業多樣化形態也越來越突出,網絡平臺向優秀電影開放,“互聯網+”的多元化放映鏈逐漸被出品方重視;“窗口期”縮短,甚至是完全消失已成為當下電影業界的常態;視頻平臺調整分賬模式,IP網絡電影改編熱情高漲;網絡電影類型更加多元化,逐漸打破網絡觀眾圈層,獲得了受眾的更大公約數等,這一切都值得我們對其進行密切關注。
在今年上海出品的96部影片中,有20部是合拍片,其中滬港合拍片數量突出,有14部之多,成為上海地區合拍片的中堅力量。上海與臺灣地區合拍影片有4部,和其他國家合拍有3部(詳情見表2)。這些合拍片為上海電影注入更為充沛的人文價值和更為豐富的類型元素,不斷強化了深度合作的可能性,助推了上海電影共同體的持續擴大。
自2003年6月《內地與香港關于建立更緊密商貿關系的安排》(簡稱“CEPA”)簽署以來,內地與香港的合拍片已取得了豐碩的成果。2019年4月,國家電影局繼續出臺相關措施,進一步為內地與香港合拍片提供經濟保障,提升電影創作者的創作熱情。同年6月,上海國際電影節的“滬港電影合作交流論壇”則為滬港影人深入了解和洽談合作創造了一個良好的契機。2020年,滬港合拍片在疫情的影響下繼續推進,《除暴》《一點就到家》等院線電影取得了口碑和票房的雙贏;《血鯊》等6部網絡電影各有千秋,其中《血鯊》平臺分賬票房近千萬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成績。
這些影片里最值得關注的是聚焦社會邊緣群體,體現滬港兩地濃厚人文關懷理念的現實主義作品,獲得第三十二屆東京電影節亞洲未來單元最佳影片提名、第三十八屆香港金像獎十項提名的《麥路人》講述了“在麥當勞過夜的那些人”。導演黃慶勛花費十年的時間去留意那些在快餐店留宿的流浪者們,用最樸實的影像和最平靜的節奏講述一群萍水相逢“麥路人”抱團取暖的故事。影片先是將悲劇隱藏在溫情的后面,接著又將溫情的烏托邦打碎,現實的問題終將到來,“麥路人”的生活更加艱辛。影片直指社會流浪問題的核心,深入探討麥路人現象的成因,以誠懇的人文視角向觀影者提供一份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這種生活化的情節、寫實主義的風格,以及人性關懷的立場帶給觀影者們一種情感上的深度共鳴。由關信輝導演,劉德華主演的《熱血合唱團》關注的是被學校和社會拋棄的孩子們。影片從小眾的教育問題入手,以小見大,將孩子的教育問題延伸到家庭、社區乃至整個社會。劉德華扮演的“有教無類”的校長慰藉了處于迷途中的少年,以及焦慮和困惑下的家長和老師們。他讓孩子們認識到生活的艱辛和平等的理念,以及堅持自我的勇氣,也讓家長和老師們意識到教育的本質和人性的溫暖。雖然《麥路人》和《熱血合唱團》因為種種原因票房收獲并不夠理想,但是影片這種對特殊群體真摯懇切的情感令人印象深刻。
其次是讓人血脈僨張的動作類型片。作為春節檔老面孔的成龍大哥今年仍未缺席,他與唐季禮二度合作的《急先鋒》依舊延續了驚險刺激的動作要素加搞笑幽默的喜劇元素的傳統風格,塑造了合家歡的觀影氛圍。值得一提的是,成龍的影片一向具有國際視野,從《十二生肖》的澳大利亞到《功夫瑜伽》的印度,再到《急先鋒》的倫敦、迪拜,影片中的異國風景安撫了因為疫情無法出門旅行的觀眾。此外流量小生楊洋、朱正廷的加盟,也為動作片帶來了新鮮的血液,吸引了更多的影片受眾。由劉浩良執導,王千源、吳彥祖主演的《除暴》成為今年第一部超過4億元票房的影片。這部影片以凌厲的敘事節奏、精巧的倒序結構引導觀眾沉浸在充滿激情的故事氛圍中。搶劫、殺戮、爆炸、掃射等場面都滿足了觀眾對警匪題材的想象,這種感官刺激不僅停留在視覺層面,甚至還造成了心理層面的震撼。影片不僅有犯罪查案的寫實,更有雙雄相惜的寫意,這種講述故事的方式具有典型的港片風格。總之,《除暴》是一部優秀的商業動作片。
2010年,大陸與中國臺灣簽訂《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簡稱“ECFA”)正式生效,中國臺灣與內地電影產業便進入了深度融合的態勢,上海電影企業也積極展開了與臺灣地區的合作。2020年度,上海出品了3部與中國臺灣合拍的影片,且因疫情原因全部都為網絡電影。《狐蹤諜影》改編自王建幸“金盾文學獎”獲獎同名小說,由中國臺灣導演孫樹培執導,黃圣依、曾志偉等明星主演。影片既用槍戰、飆車、動作等場景刺激觀眾的眼球,也用多次反轉的劇情來吸引觀眾注意力,最后又極具張力地點明反恐主題,彰顯出海外行動時的中國智慧,為中國人民豎立起堅實的安全護盾。而《木蘭特工之藏寶圖》不僅是上海地區與中國臺灣的合作,其中也有美國好萊塢Garza Digital的加入(數據來源:亞洲娛樂網)。這是導演王毓雅“木蘭特工系列”的第二部,影片講述了身懷絕技的女特工去執行掩埋核廢料任務的曲折故事,展現了國際人道救援中的中國力量。
“奈飛”(Netflix)與上海東方夢工廠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合作的《飛奔去月球》特別值得關注。上海東方夢工廠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與美國夢工廠曾經合拍過《功夫熊貓3》和《雪人奇緣》,這兩部影片均是面向全球市場、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的動畫大片,都獲得不俗票房,在中美合拍上有著不錯的基礎,因此“奈飛”與上海合作的第一部大體量動畫電影也選擇了與他們合作。影片幕后團隊可謂非常強大,導演為制作過《小美人魚》《魔法奇緣》的格蘭·基恩,編劇為創作了《一條狗的使命》的奧黛麗·威爾斯。該片以中國神話“嫦娥奔月”為引子,將耳熟能詳的中國傳統神話故事加以現代化改編,打造出一個夢想成真的故事,同時加入一些青少年喜愛的元素,達到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飛奔去月球》是“奈飛”與上海,也是中國合作的第一部大體量動畫電影。作為試水之作,它可能還有些不足,但我們期待“奈飛”作為網絡時代獨一無二的流媒體大鱷,能以其完善的體系,精準的眼光、超前的思維和雄厚的基礎,給“上海出品”帶來不一樣的思路,通過雙方的優勢互補,帶動上海電影產業實現新的突破。

表2.上海出品的合拍片一覽,數據來源自貓眼專業版
上海動畫電影有著悠久的歷史,曾創作出了《大鬧天空》《哪吒鬧海》《黑貓警長》等經典之作。近幾年,隨著國家對國漫越來越重視,優秀的國漫作品也呈現出集束爆發的狀態,其中上海動畫電影也頻現佳作。2020年,上海出品了6部動畫電影(詳情見表3)。其中,《姜子牙》《新愚公移山》《西游記之妖王再世》《西行記之再見悟空》均是根據中國傳統故事進行的再創作,不僅生動地演繹了我國傳統民族文化,而且也結合時代背景,賦予了故事以新的精神內涵,讓傳統文化重現生機。
借助去年大熱之作《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東風,《姜子牙》作為“封神宇宙”的第二部作品,可謂是萬眾矚目。影片是一部以中國傳統神話《封神榜》為背景設定,借助了“姜子牙”的人物形象來敘述的全新故事。歷史上的姜子牙本是貴族之后,出生時家境敗落,前半生窮困潦倒但依舊勤學不輟,直到72歲才遇到了姬昌成為太師。而《姜子牙》中借助的是《封神榜》中的形象,姜子牙被“去神化”,成了一個不諳世事只為追求真相的古板大叔。故事的內核是天尊“救蒼生必要舍一人”的理念與姜子牙“一人不救難以救蒼生”的慈悲的碰撞。這種碰撞是自先秦諸子百家中的楊朱和墨子學生禽滑厘就討論過的命題,這種探討帶有不分性別、不分族群的普適性,可以引發各個階級、年齡、職業的不同思考。從這個角度來看《姜子牙》擺脫了動畫電影的“低幼化”,提供了中國哲學意義上的思考,從一人和蒼生的矛盾中表現出超越動畫的深度認知,從而使《姜子牙》整部電影都從民族性上具有哲學的高度,為“中國動畫學派”的建設添磚加瓦。但是影片的不足之處也較為明顯,影片想表述的內容太多,導致線索過于龐雜,但由于沒有充分展開,矛盾邏輯因此顯得不夠清晰,影片也由此形成了兩極化的口碑。當然,瑕不掩瑜,《姜子牙》依舊是中國動畫的一次勇敢嘗試,用傳統哲學命題重塑神話故事,拓展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深意,是中國動畫學派市場化的一次有益探索。
上海炫動傳播股份有限公司出品的《新愚公移山》則是根據《列子·湯問》中《愚公移山》這一家喻戶曉的傳統文化故事進行的改編。該片入選了中宣部電影局“中國經典民間故事電影動畫創作工程”和國家廣電總局“中國經典民間故事動漫創作工程”重點項目。影片在作畫上借鑒了傳統宋畫技術,音樂采用了傳統戲曲豫劇的風格,有著獨具匠心的民族化視聽語言。在故事層面,影片在原故事強調“愚公精神”的基礎上也進行了突破。主角不再是愚公,還有愚公的子孫,而且愚公家的山是山神對愚公有成見才搬到愚公家門口。經過愚公子孫的溝通和勸解,最終愚公和山神才消除彼此偏見,并且山神將山移走。故事討論的內核不僅有愚公水滴石穿的堅持精神,也有打破內心成見的平等精神,以及對當下普遍關注的環境問題。《新愚公移山》將傳統神話故事重新講述,注入了新鮮的生命力,賦予了新時代下新的解讀視角和新的文化內涵,增強了對現代青少年的吸引。

表3.2020上海地區創作動畫電影,數據來源于貓眼
小說《西游記》是影視劇改編的巨大寶礦,今年上海出品了《西游記之妖王再世》和《西行記之再見悟空》兩部相關的影片。兩部作品都頗具特色。首先是對孫悟空的全新呈現。《西游記之妖王再世》導演王云飛歷經六年的打磨,創作出了一版炫酷年輕,暗黑暴虐的孫悟空。影片中孫悟空的性格快意恩仇,勇武擔當,又睚眥必報,充滿了暗黑色彩。《西行記之再見悟空》則是由《西行紀》漫畫改編而來,講述了孫悟空與帝釋天之女素衣的愛情故事,影片將孫悟空放在了一個充滿偏見的環境中,周圍的妖魔鬼怪和神仙都有心存貪念。孫悟空即使為妖,但心存正義,帶領眾人取回創世之火,呈現了一個熱血英雄的成長史。其次是有著濃郁的古典中國風。《西游記之妖王再世》里有著豐富的中國傳統元素,山水、廟宇、神像等古典意象并不只是敘事的點綴,而成了影片立意的內核。《西行記之再見悟空》同樣融入了大量的中國神話元素和魔幻元素。對《西游記》這個經典小說源點進行了大力開掘。再次是動作特效鏡頭豐富。兩部影片均極力打造出一個魔幻、神秘、熱血的神話世界,優質的特效畫面和震撼的打斗場景得到觀眾的肯定。雖然兩部影片在劇情上還有待于提升,但它們用各自的角度演繹了中國傳統故事,既表達出新時代的精神和理念,又開辟出一個新東方主義美學語言,為詮釋中國傳統文化提供了一種嶄新的維度。
2020年是異常艱難的一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給電影行業帶來了不可低估的損失。在各項政策的扶持下,上海電影經受住了考驗,表現出強大的內生動力和抗壓能力,以最大的熱情投入后疫情時代的恢復建設中,用優秀的作品確保了上海電影持續穩定發展。對于新冠疫情給電影行業帶來的一些復雜因素和負面影響,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對上海電影的一些積弊已久的問題的放大,疫情的到來也加快了其轉型升級、守正創新的速度。總之,面對2020年的一些新情況和新趨勢,上海電影積極應對,轉危為機,讓更多的“上海出品”展現出了應有的情懷和格局,開啟了繼往開來的新篇章。
【注釋】
1 饒曙光、蘭健華.脫貧攻堅主題電影:爭做文化扶貧的排頭兵[J].中國文藝論,2020(09):8-19.
2 張穎.《包青天》《大章魚》票房口碑雙豐收!復盤兩大網絡電影IP巨制的“吸睛”邏輯[J].電視指南,2020.
3 張之羽.從“言-象-意”理論看中國動畫學派的民族性[J].當代動畫,2020(01):2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