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轉帖語篇標題話語秩序的違反與可信性分析

○ 陳穎

(哈爾濱師范大學 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微信是一種新興的傳播媒介，使用者可以任意發布信息、轉發信息或對接收到的信息加以評論，其中轉發的信息就是“微信轉帖”。由于微信轉帖的點擊率取決于標題吸引人的程度，因此，很多微信轉帖的標題為了增加點擊率，使用了違反話語秩序的方式。

一、什么是話語秩序

話語秩序就是指話語建構之間的一種等級關系。它體現了社會生活中眾多相互聯系的社會實踐之間的社會秩序。所謂“社會實踐”就是相對固化的社會活動，比如教師教書、售貨員售貨、政治家治理國家等等，都是一種社會實踐。可以說社會實踐是社會主體在創造社會生活的過程中相互交際的方式，每一種社會實踐都是包括眾多語言與非語言(如權力)的社會成分的集合體。這些社會實踐以某種特定方式網絡起來就構成了一個社會的社會秩序，而這種社會秩序因其與語言的密切相關而反映在話語層面就構成了話語秩序的概念[1]。

Fairclough(1995: 12) 將話語秩序定義為“與特定的社會領域或社會機構相關聯的話語實踐的有序組合(如學術機構中的講演、研討、輔導和非正式的談話)以及這些話語實踐之間的界限和聯系”。因此，近年來對話語秩序的研究多是針對某一語域的語篇進行的，如外交話語、廣告話語、政府行政話語等[1]。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是針對媒體話語進行研究的，但這種“媒體”往往僅限于傳統媒體，如報紙、電視等。傳統媒體有其特定的話語秩序，作為新媒體的微信轉貼也必然有其特定的話語秩序。但由于新媒體出現的較晚，參與的人員社會分層不明顯，因此導致了話語秩序的缺失，尤其是新媒體中的“轉帖性”語篇，由于違反了一定的話語秩序而導致了可信性的不明確。

二、話語秩序的違反

(一)話語權力的濫用

話語與權力的關系密不可分。這里所說的“權力”不是狹義的政治權力，而是廣義的由話語體現的，在日常交際中人與人的社會關系。由于話語活動參與者的社會身份、地位不同，對話語的控制程度也不同，故其所言之語的“分量”也不盡相同。換言之，參與者在運用話語進行交際時，相互之間的話語權力是不平衡的，交際的發展主要由處于主導地位的參與者主宰[2]。也就是說，誰掌握話語權力，誰就能夠主導話語的進行，并使得接收者認同現狀，接受獲得的信息。因此，在微信轉帖活動中，信息發出者有的時候會采用一些違反話語秩序的方式爭奪話語權，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通過假托，獲取特殊身份。所謂話語權，就是“以話語建構(表達)形成對他人控制的影響力”。通俗地講，就是誰有權說話，誰的話語思想就能夠得到傳達并產生影響力。有的微信轉帖的發布者為了爭奪話語權，假冒領袖或權威機構，如對國家領導人、中央電視臺等圖片或名稱的濫用。

通過“假托”來濫用話語權力的類型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

1)假托國家領導人。國家領導人的話語權力毋庸置疑，于是，有些微信轉帖為了點擊量，大肆假托國家領導人的名義來給帖子命名。如有一條微信轉帖的題目是《李克強：教育走得太快，請等等落下的靈魂》，但通過閱讀內容并查找資料，受眾可以得出結論，這句話并不是李克強總理說的。

2)假托權威新聞機構。權威新聞機構也具有強大話語權力，因此很多微信轉帖也會假托權威新聞機構的名義來制造虛假新聞。如有的轉帖標題中使用的照片是新聞聯播的圖片，但實際內容往往與新聞聯播無關。可以說，在微信轉帖語篇中被假托的最多的照片就是新聞聯播主播的照片，因為這往往隱喻著“權威”。

3)假托社會知名人士。一些社會知名人士也常常成為假托的對象，比如“楊瀾給女性的幾個建議”這樣的微信轉帖，細讀內容，其實與楊瀾關系不大，這就是對社會知名人士身份的假托。我們也注意到，這種假托也是有選擇的，往往與社會知名人士在哪些領域知名有關，比如楊瀾是杰出女性，因此對她名義的假托往往與“女性”有關；鐘南山在醫學問題方面比較知名，尤其是與新冠病毒有關的問題，往往假托他的名義。

4)假托知名科研機構或獎項?？蒲袡C構在普通民眾心目中是神秘而“科學”的，一些科研獎項，如諾貝爾獎也代表了“權威”。因此，一些與醫學、科技等有關的微信轉帖就會假托這些科研機構，如中科院、協和醫院、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或某些科研獎項，如諾貝爾獎、諾貝爾獎得主等，以此來吸引眼球，或增加自己言論的可信性。比如有一條微信轉帖的題目是《諾貝爾獎得主的新發現》，這其實就是一則廣告，與諾貝爾獎及其得主毫無關系，這就是一種假托。

以上的“假托”，也可以說是一種欺騙行為。雖然帖子的內容可能并沒有違反任何法律或道德規范，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充滿正能量”的，但由于標題的“假托”行為，雖然增加了點擊率，但在可信性上卻大打折扣。

2.通過濫用詞語，獲得特殊身份。還有的微信轉帖雖然沒有冒用圖片或冒名發帖，但為了吸引眼球，把題目定為“通知”或“緊急通知”之類，這其實也是一種用不當手段爭奪話語權力的行為。

首先，“通知”在《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中的解釋是“通知事項的文書或口信”，可見，這個詞傳達的是“來自權威機構、有一定重要性和約束力的信息”，其使用者身份一般是官方或上級單位，接受者有及時了解和遵照執行的“義務”。在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中，與“通知”相關的一萬七千多個句段中，約 96%的信息與政府機構有關。在該語料庫的分類里，“通知”類語料被歸于“行政公文”的次類，可見，編者也是將其視為具有“行政指令”的性質[3]。其次，“緊急”一詞具有[+重要][+緊迫]的語義特征，有迫使人“盡快了解和付諸實施”的語義。這樣的微信轉帖選擇了“緊急通知”作為標題，為受眾設立了一個虛假的語境，顯然不符合信息發布人與受眾之間的身份關系設定，搶占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身份”和話語權，違反了話語秩序。當接收者發現其內容并不是“通知”時，其可信性就會受到質疑。

(二)混淆寓意

漢語中存在有很多多音、多義字，由它們構成的詞語有時就會帶有歧義，有些微信轉帖就利用了這一點，混淆視聽、混淆寓意。

有一則微信的題目是《哈爾濱掃黃大隊突擊檢查》，多數人都以為這是警察掃除社會不良現象的活動，可其實際內容是哈爾濱的秋景充滿“黃”的色彩。此外，還有的微信轉帖題目中有美女圖片，但其實全文與此圖片根本無關。顯然，這兩種情況都是一個通過篡改話語的指征含義而擾亂話語秩序的問題。以“掃黃”為例，從受眾的角度講，“掃黃”有其特定的意義，通常情況下會把它認為是“清除社會不良行為”，而不會認為是“清掃黃色的落葉”。語言形式是與特定社會價值相聯系的，隨意篡改寓意會導致理解的混亂，引發歧義。發帖者利用了話語本身的多語義潛勢，搞文字游戲，這種通過混淆寓意來吸引人注意力的話語權濫用，不僅給受眾帶來了理解上的混亂，更是給朋友圈帶來“視覺污染”。

(三)情感濫用

“情感”是人對客觀事物是否滿足自己的需要而產生的態度體驗，應該是個人感情的真實流露，有時候是外顯的，但更多的時候應該是內斂的。有些微信轉帖的題目通過夸張情感的宣泄來達到吸引眼球的目的，如“震驚！”“眼淚嘩嘩的！”等。接收者對此往往會感同身受，將對方的情感“移情”到自己身上，一喜同喜、一悲同悲。但如果這種情感僅僅是吸引點擊的誘餌，那么，長期處于情感宣泄中的受眾必然會出現“情感疲憊”，不再對這種標題感興趣。同時，情感的濫用違背了語言反映現實的基本話語規則，這也是對受眾的誤導和對社會誠信體系的破壞。

(四)違反話語中的道德秩序

話語中的道德秩序主要指對社會“公序良俗”的遵守。公序，指公共秩序，是指國家社會的存在及其發展所必需的一般秩序；良俗，指善良風俗，是指國家社會的存在及其發展所必需的一般道德。公序良俗就是指人們的行為應當遵守公共秩序，符合善良風俗，不得違反國家的公共秩序和社會的一般道德。這里“人們的行為”必然包括人們的言語行為，也就是說，話語中也存在著道德秩序，人們應該遵守這一秩序。但現在的一些微信轉帖卻會使用一些違反社會公序良俗的話語來勾起人們的獵奇心理，增加點擊率。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使用男女親密圖片來吸引點擊；

2)侮辱性話語：“帶你裝逼帶你飛”“SB”“NB”等；

3)詛咒性話語：“不點開后悔100年”“有女兒的必須看”“要想爸媽長壽就得看”“此文不轉不是中國人，起碼不是良善人”等；

4)倡導不健康的社會風氣：“有錢，任性”等。

雖然微信轉帖的內容不一定違反道德規范，僅僅是標題為了吸引注意而采用違反道德秩序的話語，但如果接收者在微信中經常能看到這樣的標題，必然會產生錯誤的認識，認為這種風氣可能是社會主流，這就必然會引起糟糕的社會效應，使其成為導致公共道德滑坡的原因之一。

三、違反話語秩序的可信性分析

人是具有社會性的，處于社會中的人要遵守一定的社會秩序，那么，作為社會秩序一部分的話語秩序就應當得到人們的重視并加以遵守。違反話語秩序的一個直接后果就是該話語的可信性會受到質疑。以上違反話語秩序的語言形式作題目的微信轉帖，也許其內容與客觀事實是相符的，也就是說是真實的，但在受眾看來，由于標題就是文眼，是全文內容的高度概括，標題對話語秩序的違反，必然引起人們對轉帖內容的懷疑，其可信性就要受到質疑。

在融媒體時代，每個人都能成為信息的發出者，因此，在廣泛使用的微信中，充斥著大量的虛假信息，甚至謠言。微信轉帖作為越來越多民眾獲取信息的主要來源，這些虛假信息的存在，往小了說會使我們的生活變得不那么美好；往大了說，可能會使人們在錢財、健康等方面受到威脅，甚至危害國家安全。所以，從題目上分辨信息的可信度是很重要的一個方法，當我們認為這個轉帖的題目違反了話語秩序，我們就可以不打開它，不轉發它，從而減少這些有害信息的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