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永彪
(1.河北工程大學 學校辦公室,河北 邯鄲 056038;2.河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實現從農業國向工業化轉變是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所取得的最偉大成就。工業化必然伴隨城鎮化,即擁有更多農村地區將隨著工業化生產方式的普及和更為健全的市場機制的建立而實現由傳統農村聚落向城鎮聚落的轉變。目前,我國的城鎮化率大幅提高,不僅非農人口已經超過農業人口,且城鎮化率還將隨著我國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的加速推進而持續提高。城鎮化的根本動力在于生產方式的轉變,即工業化進程的推進。然而,由工業化推進的城鎮化僅是我國在一般產業經濟規律理解下所出現的一種經濟社會現象,此種城鎮化進程中農民在實現身份轉變的同時也伴隨著職業的轉變,即由農民轉變為制造業工人或服務業從業者。但是,我國不少地方的城鎮化實現了農民由農村聚落向城鎮社區居住形式的轉變,并對處于快速城鎮化進程中的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產生了深刻影響。[1]在高速城鎮化進程中,我國農村傳統的經濟社會結構也在發生重大變化,并影響到其消費觀念、消費需求和消費市場的發育。整體來看,我國農村消費需求呈現出升級發展趨勢,對商品消費的數量和質量要求都在提高,但也面對農村消費潛力得不到有效釋放和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仍有待優化提升等問題,正是新時代我國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同發展不充分不均衡的社會主要矛盾的體現。[2]鑒于此,本文擬立足高速城鎮化進程中我國農村消費的演變趨勢,分析制約農村消費潛力釋放和消費市場培育的主要因素,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加速推進我國農村消費市場培育的應對之道,以為我國實現動力結構由過去“三駕馬車”驅動向以國內消費為主要動力的轉變提供助力。
城鎮化,也稱城市化,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科學技術的進步和產業結構的調整從傳統農業社會向以制造業和服務業為主的非農產業為主的現代化城鎮型社會轉變的過程。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工業化進程的推進,產業結構的逐漸轉變和升級要求實現大量農民脫離農業生產并參與到工業和服務業等非農產業中。同時,我國農業生產力的提高也將大量農民從農業中解放出來,造成農村勞動力大量過剩。在此背景下,我國一方面放松對農民流動的限制,允許其進城務工,另一方面在推動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過程中引導部分制造業向農村轉移,且農村本身也在積極推動非農經營發展。于是,原有城市因農民工大量涌入定居和產業深化發展而不斷實現規模擴大,過去的傳統農業地區也因非農經濟不斷發展而呈現出產業結構的非農化趨勢并孕育出大量的新興城鎮,使得我國的城鎮化趨勢加速推進。[3]城鎮化的根本動力在于社會生產力的升級發展,而其在經濟形態、產業結構、空間面貌和人口結構上體現出的城鎮化特點正是產業結構變化及其配套服務需要協同發展的結果。在此過程中,工業化發揮著關鍵作用,而工業化進程的推進需要勞動力以及其他生產要素,并需要相應的服務業和公共基礎設施和其他公共產品供給協同發展,于是便形成了工業化和城鎮化互促共進地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的現代化進程。高速城鎮化在將農村轉變為城市的同時,也對我國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造成重要影響,使得傳統的農村經濟社會面貌發生著深刻改變。
改革開放以來,在高速工業化推動下,我國經歷了高速城鎮化進程。截至2018年,我國城鎮化率達到59.58%,距離發達國家75%左右的平均城鎮化水平尚有15個百分點,但我國自改革開放之初22%左右的城鎮化率發展到當前的水平,歷時不過40年左右,可以說是長期保持著高速發展勢頭。[4]在此背景下,我國農村也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中產業結構的變化則是農村社會生產力發展的主要體現。從產業結構上看,在全國范圍內高速城鎮化和工業化帶動下,正在普遍經歷從傳統農業為主向以非農產業為主的轉變。在傳統農業加速向現代農業轉變的同時,農村生產加工制造業以及現代服務業也迅速發展,成為助推農村經濟增長方式轉變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重要體現。早于20世紀80年代,我國便出臺了鼓勵農村鄉鎮企業發展的系列政策。近年來,隨著農民工返鄉創業越來越多,以農產品深加工和承接城市產業升級轉移的加工制造業在地理區位條件較好的地區已經較為普遍地存在。另外,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推進下,我國農村的鄉村旅游等現代服務業也蓬勃發展,已經成為推動農村產業結構深層調整的重要動力。整體來看,即便是在農村,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也正在經歷向以非農產業為主的轉變,成為我國農村經濟增長方式加速轉變的重要體現。
在高速城鎮化背景下,我國農村產業結構雖經歷由農業為主向以非農產業為主的轉變,但農業生產力也獲得顯著提高。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對我國這樣一個人口大國來說,即便農業占GDP比重大幅降低,但農業仍然處于優先保障發展的重要地位。為此,我國劃定了18億畝耕地保護紅線,并出臺一系列利農惠農政策,扶持推動農業發展,尤其是加速推進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的轉變。[5]在此背景下,我國農村現代種植業迅速發展,糧食種植業在現代農業科技推動下產量和效益逐漸增加,以蔬菜、果樹和家禽畜飼養等為主要形式的經濟作物種植或飼養也極大提高了農民的經營效益,并極大優化了我國農業生產和農產品的供給結構。隨著城鄉民眾農產品需求的升級,我國農產品生產中的綠色有機農作物生產已經成為農業轉型升級的發展趨勢。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的轉型升級不僅體現為農業生產種植結構和生產技術的進步,還體現為農產品商品化程度的大幅提高。目前,我國農業生產的市場導向已經非常明顯,糧食、蔬菜、水果、畜、禽、奶、蛋等基本農產品供給基本以市場需求為導向,其價格也受到市場需求變化而浮動,說明農業農村市場已經成為我國社會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長期以來,城鄉二元結構是我國經濟地理中最為顯著的發展風貌。隨著高速城鎮化的推進,我國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正在被打破,城鄉一體化發展的趨勢也隨著城鄉市場對接的日益緊密而愈發顯著。高速城鎮化不僅實現了原有城市規模的擴大,也孕育出眾多的中小城鎮,而城鎮規模的擴大不僅需要實現大量農業人口向非農人口的轉變和空間集聚,而且需要廣大的農村地區為其提供基本的糧食和其他農業品供給,并且隨著農村產業結構向以非農產業為主的轉變,在高速城鎮化過程中,農村興起的現代服務業,如城郊的物流園區、制造業聚集區以及鄉村旅游的發展等,本身便是城鎮化推進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或與之配套和協同發展的重要產業。因農村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及其與城市產業協同發展要求的提高,農村與城市之間的要素流動需要市場機制能夠實現城鄉市場的對接發展,而農村市場在此過程中不僅加速發育,而且日益與城市市場聯結為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6]尤其是伴隨著我國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以及農村在產業升級中對電商平臺的日益重視,我國城鄉市場在互聯網經濟勃興下的信息溝通和要素流動都更為便捷而密切,說明我國農村的市場機制趨向日益完善,并以城鄉市場的協同發展對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形成巨大的解構力量,推動著城鄉一體化的加速實現。
我國的高速城鎮化進程是從改革開放以后開始的,在此過程中,伴隨著工業化、城鎮化和商品化進程的加快,我國農村的經濟社會發展也經歷了巨大變化,農民的消費狀況也經歷了幾個發展階段,依次是以滿足溫飽為主要目的的消費、以滿足小康水平的需要為主要目的的消費和以滿足更高層次的美好生活為主要目的的消費三個發展階段。當然,整體來看,在快速工業化進程中,農民的消費結構不斷得到優化,恩格爾系數持續降低,生活水平得到大幅提高,尤其是新生代農民的消費觀念和消費行為因其大多選擇在城市務工生活也逐步接近于城鎮化進程中的城鎮居民。可以說,在高速城鎮化背景下,我國農村消費的升級發展趨勢自改革開放以來一直在持續,尤其是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步入新時代以后,隨著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和城鄉一體化進程的加速推進以及農村公共產品供給數量的增加和質量的提升,農民對生活品質的要求顯著提高,充分反映在其消費觀念和消費行為上,極大推動著農村消費市場的培育和壯大,為我國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充分釋放農村消費潛力和加速培育國內消費市場并將其作為推動國民經濟發展的主導動力,提供了重大助力。新時代,在我國高速城鎮化背景下,農村消費的升級發展趨勢可以概括為如下幾個方面。
改革開放之初,我國農村的產業結構還較為低端,農民生活的自給性很強,且因農村經濟商品化程度不高和農民收入有限,其消費能力非常薄弱,而在其家庭消費中以保障最基本的飲食和穿衣等生活必需品的開支又占到了絕大部分。以食品為例,改革開放之初,我國很多農民甚至尚未解決溫飽問題,故其通過有限的務工收入購買糧食滿足其家庭升級的剛需則是最主要的消費行為,正因如此,在其食品消費中,以家庭自產糧食和蔬菜為主的狀況決定了其購買的消費食品非常有限。據統計改革開放之初,農村居民食品消費支出中,商品性食物僅占24.3%。[7]經歷四十年的改革開放后,新時代我國農村的消費結構顯著優化,截至2018年,農業農村部發布數據顯示,我國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14600元,并且恩格爾系數也降至30%左右。[8]農民的消費結構中,購買包括糧食和蔬菜在內的基本生活必需品的支出僅占到約30%左右,而其用于購買家用電器、智能手機等電子產品甚至家用汽車已經成為正常的消費行為。不僅如此,農民對綠色農產品、旅游服務以及教育和醫療等公共服務的消費需求也呈現出升級趨勢,對產品和服務質量的要求顯著提高,充分說明新時代我國農民的生活水平大幅提升,并與呈現出與城鎮居民接近的趨勢。
在我國高速城鎮化進程中,城鄉一體化進程實際上已經在緩慢推進中,在此過程中,農村的消費方式也在發生著緩慢變化。改革開放之初,我國農村消費主要以趕大集為主,農村各級各類集市是農民定期進行消費的主要形式,而農村的零售商店一般只能提供基本的生活用品,且供應數量和質量都非常有限。因而,農民不僅收入水平低,其消費方式也相對單一,而一些地理位置較為閉塞和交通出行不便的偏遠農村,甚至連到鄉村集市消費都很困難。但是,隨著我國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的加速,城鄉公共基礎設施得到顯著改善,村村通公路在我國基本實現,覆蓋城鄉的公共交通網絡和不斷升級的鄉村市場以及遍及鄉村的零售商店緊密結合,使得農村消費日益便利,基本生產生活資料可以就近購買,鄉村交易點無法購買的商品也一般可以較為便捷的入城購買。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我國網絡基礎設施的不斷升級發展,農村電子商務也呈現出蓬勃發展趨勢,而隨著一些物流企業將業務范圍覆蓋到農村,農村居民只要擁有智能手機和上網條件,可以足不出戶享受到電子商務購物的便利。[9]農村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甚至在一些偏遠地區成為助推“精準扶貧”的重要出路,其便捷性甚至超越了當地自然發育的傳統集市和零售網點,使得農村的消費方式更為靈活便捷,消費形式呈現出多樣化發展趨勢。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消費中農民對產品和服務的質量要求也呈現出升級趨勢。改革開放之初,我國農村居民在消費中以滿足基本生產和生活需要為主,對產品和服務的質量要求并不高,主要原因在于其消費能力有限。同時,在我國工業化起步階段,以滿足農村居民消費需要為主的鄉鎮企業多為中小企業,其規模有限、技術落后,且產品質量也一般不高,甚至還有一些專門生產假冒偽劣產品的企業,將其生產的產品用以供應農村市場,而政府對農村市場的質量監管也相對放松。但是,近年來,隨著農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其通過打工和上網開始更多地了解到外部世界,在其生產生活與市場經濟聯系不斷緊密的過程中,其消費理念和消費行為都出現顯著的升級趨勢,具體表現為農民對產品和服務的質量要求有了較為明確的要求。比如,過去鄉村集市上經常出現的假冒偽劣產品正在失去傳統消費市場,正在銷聲匿跡。農民在飲食、穿衣等基本生活消費中對于質量有保證的產品的消費意識顯著增強,而更愿意選擇購買在媒體上擁有一定曝光度的產品。不僅如此,農民在消費中也開始有了更加明確的消費服務質量意識,尤其是新時代農民,其一般選擇在城市務工,更多接觸到城市的消費理念,故其消費行為與城市居民并無明顯區別,而很多農村居民甚至接受信用卡透支消費等超前消費行為,而以銀行和互聯網金融為主的信用消費正在成為包括農村青年人在內的我國年輕人普遍接受的一種消費方式。[10]
高速城鎮化進程中我國農村的產業結構調整、農民的消費結構和需求升級呈現出協同發展趨勢。農村消費市場培育和壯大在高速城鎮化進程中成為我國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培育國內消費市場和為國民經濟發展培育國內消費主導動力新動能的重要領域。隨著城鄉市場一體化發展以及農民工大量進城務工和農村產業結構由傳統農業向新興農業和非農產業為主轉變,我國城鄉二元結構也在經濟社會發展中趨向解構,但此種趨勢也面臨戶籍制度等方面的諸多制約。新時代,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發展不充分不均衡之間的矛盾是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也是高速城鎮化背景下我國農村社會的主要矛盾,充分說明在農村消費不斷升級以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向往的過程中,發展的不充分和不均衡問題依然是制約農村經濟社會發展和滿足農民消費需求升級所面臨的主要問題。具體來說,高速城鎮化進程中,農民的消費需求快速升級,但其消費潛力卻因諸多因素制約而難以得到釋放,進而制約了農村的消費市場培育。整體來看,在高速城鎮化進程中,新時代我國農村消費潛力釋放的制約因素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高速城鎮化是我國在以工業化為核心的現代化發展中所取得的重要成就的基本體現之一,而高速城鎮化的推進不僅實現了我國大量農業人口向非農人口的轉變,也為農村消費市場的培育壯大提供了強大的帶動作用。但是,隨著經濟“新常態”的出現,隨著我國諸多行業出現產能過剩,過去能夠對農村市場培育起到加速帶動作用的投資、消費和外貿等因素逐漸弱化,而制約農村消費市場發展的諸多要素也隨著我國經濟發展步入中高速階段而凸顯出來。農村消費市場培育中存在的制約因素是多方面的,諸如城鄉二元戶籍制度、農村較為僵化的土地產權制度、發展滯后的基礎設施以及不夠健全的公共產品供給機制等因素,都嚴重制約著農村產業培育和消費擴大中的要素供給和市場培育,使得農村消費市場在發育中便存在制度性或政策性約束,而難以在城鄉一體化進程中像城市市場那般可以對資源進行高效配置。[11]雖然從全要素流通市場機制建設的目標來看,城市市場機制建設也并非完美,但在一些關鍵要素如資金、技術和管理等的供給上,城市市場要比農村市場優越得多,此種情形決定了農村產業升級趨勢與城市在發展階段和內容結構上存在不小差距,而這又進一步制約了農村消費市場的發育升級水平。[12]正因如此,新時代我國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將農村市場機制建設作為農村產業培育和農民消費市場建設的重要內容,并將其作為城鄉一體化發展的重要抓手和主要內容。
在工業化進程中,有很多國家曾經經歷快速的工業化和城鎮化階段,卻并沒有躋身于發達國家行列,而最終因創新能力跟不上和產業結構難以實現升級而出現經濟社會發展的停滯,此種現象被稱為“中等收入陷阱”。在工業化進程中,人均收入達到3000美元對一個國家來說,便需要思考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問題。截至2018年,我國人均GDP已經接近10000美元左右,說明能否充分釋放市場消費潛力助推我國創新驅動新動能培育是我國當前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重要問題。我國農村人均GDP也已經超過8000美元,但是農民不敢消費的問題依然普遍存在,嚴重制約著我國農村消費市場的培育和國內消費市場的壯大。[13]農民消費潛力得不到充分釋放的主要原因在于農村社會保障機制不健全,難以對其消費生活起到有效的兜底保障作用。新時代以來,我國農村的社會保障體系日益健全,涉及農村醫療衛生和基本生活等方面的社會保障體系覆蓋面大幅擴大,保障水平也有所提高,但保障能力依然需要繼續提高,距離能夠讓農民敢于消費甚至透支消費的保障水平依然存在不小距離。因而,農村社會保障力度不足,難以對其基本生活充分發揮兜底保障作用,必然讓其不敢消費,而需要將收入儲蓄或投資以備不時之需,是制約農民消費潛力釋放和農村消費市場培育的主要因素。
高速城鎮化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蓬勃發展的反映,其根本動力來源于快速工業化進程中我國產業結構的升級和市場經濟的繁榮發展。產業結構升級需要立足于產業的培育和發展及其與消費市場的互促共進發展。農民產業結構相比城市低端,既與其市場要素供給不順暢有關,也與農村消費能力有限有關。產業的培育、發展和升級除需要要素供給和消費市場支持外,還離不開相應的公共產品供給。但是,在我國城鄉二元結構下,國家在公共產品供給上側重于城市而對農村財政支持不足,使得農村的交通、醫療、教育等基礎設施相對滯后,難以承載起一些非農產業發展的需要。[14]比如,我國農村電網屬于農業用電,其電壓相較于工業用電普遍使用的較高電壓要低,農村公路不僅狹窄且承載能力有限,如此種種都決定了農村非農產業的發展擁有較大難度,進而難以通過充分的產業培育和升級發展培育起農民較強的消費能力。因為,農民消費能力的提高離不開收入的大幅提高,而其收入的提高離不開農村產業的升級發展,但公共產品供應的不足卻嚴重制約著其以傳統農業為主向以非農產業為主的產業升級進程。公共產品和服務是產業培育和升級所必需的基本條件,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不僅存在數量不足的問題,其供給機制也存在僵化問題,且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主體多為村集體組織,與城市將公共產品供給主體定位在基層區縣政府也不同,此舉不僅降低了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能力,也使其供給機制存在主體不夠明確和效率低下的問題。
在我國經濟社會迅猛發展帶動下,農民收入和生活水平顯著提高,但農村產業培育和消費能力依然和城鎮相比存在一定差距。提高農民的消費能力,推動農村消費市場建設,不僅需要加強農村的公共產品供給,為農村產業培育升級提供基本的公共產品和服務,也需要進一步盤活農村的土地資產,并提高農村的融資能力。但是,在我國現行的農村土地政策和金融資源格局中,農村土地制度僵化且金融資源匱乏的狀況也是制約其產業培育和消費市場發展的重要因素。目前,我國農村產業培育和消費潛力釋放中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便是融資困難。農村消費市場培育的根本在于產業經濟的繁榮發展,而產業培育離不開健全的融資機制。農村產業培育中缺乏有效的資產抵押是制約其通過銀行等金融機構融資的重要障礙。[15]在我國既有的農村土地政策下,農民的耕地和宅基地產權歸集體所有,農民只是享有若干年限的土地使用權,而銀行等金融機構不允許農民以土地使用權作為抵押進行融資。針對農村土地產權僵化和金融資源匱乏的情況,我國雖然出臺了一系列利農惠農的金融扶持政策,也在醞釀推動農村土地產權制度變革,但步伐仍顯緩慢,并未從根本上破解農村土地在銀行融資中的抵押許可問題。
目前,我國的城鎮化率雖已接近60%,但與發達國家城鎮化率普遍在75%左右的水平相比尚有一定差距。新時代,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培育創新驅動新動能,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基本趨勢。在此背景下,我國的工業化進程也將從工業化中期向中后期加速轉變,并繼續伴隨著城鎮化進程的推進。在城鎮化和工業化推進的帶動和影響下,我國農村和農業人口數量都將繼續減少,并對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產生深刻影響。但是,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步入以轉型升級培育新動能的新時代新階段,高速城鎮化進程可能會隨著我國經濟發展速度步入中高速階段而放緩,也就意味著在城鎮化進程中農村轉變為城市的過程將是一個較長的歷史階段,農村作為一種經濟地理范疇也必將長時間存在,且在我國龐大的人口基數下農村人口也將維持一個龐大的體量。正因如此,新時代,我國依然高度重視“三農”問題。在黨的十九大上,習近平總書記為破解“三農”問題還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并明確了通過推進城鄉一體化發展來推進農村產業升級和社會進步的基本方式。農村消費是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晴雨表,農民的消費結構、消費能力和消費理念等消費情況反映著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成就和質量,但農民消費潛力和農村消費市場建設中面臨的制約因素卻需要破解。[16]為此,針對高速城鎮化進程中農村消費演變趨勢中所暴露出來的消費潛力難以釋放和農村消費市場建設面臨的制約因素,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農村消費潛力釋放受限和消費市場建設中存在的要素流通不順暢的問題,是農村經濟社會發展中面臨的中心問題。農民消費需求的升級是客觀趨勢,也是我國在經濟社會發展步入新時代后農村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必然反映。但是,城鄉二元結構下農村在諸多方面與城市存在著發展差距,尤其是在市場機制建設中存在的約束因素使得農村的消費潛力無法有效轉為有助農村產業培育和助推農村產業升級的消費市場。對此,我國應當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進一步推進城鄉一體化發展。城鄉一體化發展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要以城鄉一體化市場流通機制建設為抓手,努力推進城鄉之間在要素配置、公共產品和服務供給上的一體化發展,為農村產業培育和農民收入持續提高奠定基礎,并通過不斷加強對農村的公共產品供給和為農民生活提供兜底保障來提升農民愿意消費和敢于消費的信心,將其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轉變為現實的消費能力和消費市場,為農村的產業升級和市場機制建設提供具有良性互動效應的農村消費能力,并在此過程中健全農村消費市場,構建具有全要素流通功能的農村消費市場機制。[17]
高速城鎮化雖帶動我國農村產業結構出現升級調整趨勢,也不斷提高農民的收入生活水平,但我國農民的收入水平與其消費能力并不匹配,農民選擇儲蓄存款或者購買一些理財產品以備不時之需的重要原因在于農村的社會保障機制不盡健全,社會保障覆蓋面雖然廣泛,但保障力度不足,難以為其家庭基本生活起到托底作用。對此,我國應當進一步提高農村社會保障的覆蓋范圍,在新農村合作醫療和農村居民基本生活保障的既有政策和機制框架下立足保證農民基本生活和讓農民看得起病,統籌全國社會保障資源,依據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需要和財政收入的增長數量,適時提高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保障水平。[18]比如,我國新農合雖然保障水平不斷提高,也針對一些大病和慢性病花費巨大的情況定向提高了新農合的保障水平,但可以享受特惠報銷政策的大病和慢性病的種類和報銷比例仍可以提高。在農村基本生活保障中,我國也針對農村不同群體建立了接近全覆蓋的社會保障機制,但保障力度仍顯不足,如針對60周歲以后農村老年人發放的養老金數額仍然較少,難以對其基本生活發揮充分保障作用,并讓其在60歲前仍然需要考慮存款養老的問題,進而限制了其消費能力的提高。對此,我國可以考慮進一步提高農村基本生活保障的保障力度,讓農民免除養老的后顧之憂,而敢于將更多的收入用于消費。
高速城鎮化對農民消費狀況的影響實際上是在市場機制不斷健全的情況下產生的聯動效應。農民消費能力的提高本質上在于其收入水平的增加,而農民收入水平的持續增加得益于其所在的鄉村區域產業經濟的發展以及農村公共產品供給狀況所決定的產業發展環境的改善。不斷提升農村的公共產品供給數量和質量,既可以直接降低農民的公共服務支出而增強其消費能力,也可以因改善農村的產業發展環境和提升經濟發展活力并增加其收入和消費能力。正因如此,在十九大報告上,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推進城鄉公共服務供給的均等化發展。在農村公共服務供給中,我國既要不斷增加公共產品供給的財政投入以增加供給質量,也要結合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需要不斷優化其供給結構,還要推進供給機制改革探索引入市場機制以提高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效率,但是更為關鍵的在于要明確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主體。[19]當前,我國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主體不夠明確,實際由村集體組織承擔,但其帶動能力和財政組織能力有限。為此,我國應在農村公共產品供給機制改革中明確鄉鎮或區縣政府在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的主體責任。
土地是農村最重要的生產要素,破解農村土地制度中存在的限制土地流轉的因素和構建更加契合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新時代農村土地制度是助推農村產業升級、不斷提高農民收入水平和消費能力的重要環節。農村土地既是生態農業、綠色農業以及鄉村旅游等新興農業業態發展的基礎要素,也是農村經濟在向非農產業為主升級發展中的空間承載,而農村產業的升級發展不僅在客觀上提出了規模化要求,而且需要實現更加順暢的土地流轉。我國應推進農村土地產權制度改革,探索在土地產權集體所有的前提下允許農村土地使用權參與流轉的可行性,并推動建立農村土地使用權流轉的制度體系和市場機制。[20]產權集體所有是我國農村土地制度的根基,在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中,該原則前提因涉及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的基礎問題,故絕對不可動搖。但是,對于農村土地使用權流轉上存在的制度和法律性約束,我國可以依據農村經濟社會發展對于土地流轉的實際需要積極構建基于使用權流轉的農村土地市場,通過農村土地的市場化流動進一步激發農村產業升級的活力,從而不斷提高農民收入和消費能力。
農村消費市場培育需要立足在其產業升級和經濟繁榮發展的基礎上,但其產業培育中卻長期面對資金短缺和融資困難的問題。在城鄉一體化推進中,我國已經意識到以金融幫扶破解農村產業培育和升級難題的重要性,也陸續在一系列利農惠農的政策框架下出臺了不少針對農村的金融扶持政策,但是始終無法從根本上破解該難題。我國應當進一步圍繞破解農村的融資難題,加大金融扶持工具的創新力度,消除農村產業發展中貸款等融資存在的約束條件,比如允許農村居民以耕地和宅基地的使用權作為抵押進行額度較大的貸款等。農村家庭經濟帶有分散性,經營規模一般不大,其創業所需融資額度一般不大。針對農村家庭融資中所具有的小規模特點,我國可以為農村提供專項融資扶持,每年從財政預算中拿出一定額度用于農村的融資幫扶,其額度一般不大,可以分成幾個檔次,并設置較低的融資門檻,只要經營項目符合我國農村產業升級發展的政策引導方向,便可以放款扶持,并在融資抵押上與以允許農村土地使用權進行抵押的改革進行對接,而對于一些額度更小的貸款,甚至不設置抵押條件,僅以個人征信作為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