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亞囡
(大連海洋大學 海洋法律與人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3)
近年來,南海海洋資源的開發與利用進程呈階梯式發展,南海海洋生態環境遭到了極大的破壞,使得南海在國家生態安全中的關鍵地位凸顯,各國開始致力于南海海洋環境的清潔和可持續發展,這為中國尋找與南海各國的利益交叉點提供了合作的機遇。以低敏感海洋環境領域為重要抓手,推進南海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加強與南海周邊國家的區域性合作,不僅能夠達到有效治理海洋生態環境的目的,而且能夠以此為突破口緩解中國與南海周邊國家的矛盾,推進南海區域問題的解決。從更深層次來看,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有效合作,將會對南海其他領域的合作提供借鑒作用,為全球多領域的治理提供可靠的經驗,進而推動人類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實現。
在經歷過“圈海運動”后,海洋快速擴張,全球的海洋地緣格局發生了新的變化,海洋環境問題的重要性不斷上升,各國逐漸開始重視海洋生態環境的綜合治理。全球海洋環境治理不再是單純的環境問題,而是涉及到人類未來生存和人與環境可持續發展的根本問題。海洋生態環境治理要想達到平衡可持續發展的理想目標,這其中就涵蓋了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國際合作的必然要求?;谀虾5膽鹇缘匚灰约爱斍澳虾5暮Q笮蝿荩瑢δ虾:Q笊鷳B環境的治理進行區域性國際合作無疑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契合推進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打造多層次海洋治理體系、實現全球海洋治理、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現實需要。
2013年我國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構想,將中國沿海的經濟延伸到南海、太平洋、印度洋等地域,南海成為“一帶一路”的關鍵海域。“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作為前沿陣地的南海地區合作搭建了一個重要的平臺,不僅僅是中國打破與東盟合作困境的重要思考,更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帶來了新的機遇。在此機遇下的海洋環境保護合作對于中國和東盟國家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都認識到在可持續發展大背景下國際合作的重要意義。2015年,中國與東盟國家共同形成了《中國-東盟環境保護合作戰略2016-2020》,旨在加強中國與東盟在環境保護優先領域的合作,實現區域環境的可持續性,這為打造海上絲路命運共同體奠定了基礎。南海海洋環境治理的國際合作離不開“一帶一路”的構想,同時又為“一帶一路”建設打造了良好的區域環境,中國因此成為全球海洋治理的重要角色,逐漸開始成為良好區域環境建設的引導者。
全球視角下的海洋因不同海區生態系統的差異、不同國家及其地方政府對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不同訴求,形成了全球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多層級治理維度。[1]全球海洋生態環境多層級治理體系包含區域性治理,而區域性治理的關鍵則是區域中各主體的合作,這種合作并非是一種零和博弈的合作,而是各主體在海洋環境利益一致上的超國家式的共同決策和協調一致。區域性治理合作應當充分考慮利益相關者的訴求和其獨特性,充分發揮各治理主體的最大效用,才能在區域內形成適應各治理主體并被其廣泛接受的政策和法律規范,最終形成完善的區域治理合作的法律機制,從而進一步形成全球多層級海洋治理體系。南海的海洋生態環境區域治理具有跨界性,其區域性治理的效果將和其他海域的區域性治理效果相結合共同影響全球海洋治理,應當從南海海洋環境的整體性出發,在合作中充分考慮南海利益相關國的國家利益和國家責任,督促各國共同形成整體的理性治理思維和采取協作的集體行動,保障南海海洋環境的安全與穩定、實現全球海洋治理。
全球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并非是幾個國家的問題,也不是任何一個區域、一個民族的問題,更非只是發達國家和大國的責任,海洋環境綜合治理事關全球海洋的發展,關乎全人類的生存和命運,是全球治理的重要方面。在全球海洋互動關聯的視野下,全球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離不開區域性治理的國家合作,離不開相關主體共同發揮作用。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離不開國家合作,也需要國家合作,只有各國在海洋生態環境問題上達成共識,形成統一協調的治理整體,充分發揮各主體的作用,才能加快南海海洋經濟的發展,促進國家之間關于保護環境的合作與交流,促進全球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
海洋命運共同體是共同體成員基于海洋共識和共同的海洋利益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通過在海洋領域的共同合作形成的聯合體,包括海洋政治、安全、經濟、文化和生態命運共同體。[2]中國從積極打造藍色伙伴關系、構建藍色經濟合作發展到構建和諧的海洋社會,全球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實現成為中國海洋治理的終極發展目標,[3]這是一項綜合性、全方位、多層次的建設工程。在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問題上,中國的參與要注重與各國友好合作關系的構建,一方面與海洋大國要保持友好合作關系,一方面與中小海洋國家要建立合作關系,更重要的是積極發展與南海周邊各國的合作關系,通過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合作打通南海問題的解決渠道,通過共同治理海洋打造海洋生態命運共同體,進而推進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實現,使南海問題不僅在海洋生態環境方面得以改善,在海洋的其他領域也能夠協同合作。
區域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需要一定的方式將治理目標達成預期的結果,國際法律規制對于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實施效果無疑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其制定和實施正需要國際法上的主要主體國家來實現。國際組織和國家的作用不同,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主導、推動、協調國際法律規定的相關活動,彌補國家單獨治理的不足??梢哉f,國際法律規范和國際組織是海洋環境治理區域性國際合作的核心要素。
1.國際法律規范和文件
目前,全球海洋生態環境已經初步形成治理格局和治理體系,其中,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已經具備區域性國際合作的規范基礎。
(1)綜合性立法
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是全球海洋環境治理的重要國際法律規范,同時也是各國加強國際合作的規范基礎,該公約作為綜合性的國際立法規定了海洋主權、海洋環境保護與安全等內容,對海洋環境保護起到了“根本法”的作用。該公約第194條制定了有關防止、減少和控制海洋環境污染的措施,并在第197條明確提出了各國通過國際組織進行區域性和全球性合作的要求。公約第123條也提出了國際合作的要求。《聯合國憲章》對各國合作提出了美好愿望,要求各國在享有權利的同時,也要依法履行國際義務,嚴格遵守條約規定。
(2)專門性立法
目前國際社會關于專門性海洋環境保護的立法較多,分散于各個國際條約中,特別是國際海事組織制定的海洋環境相關的國際條約,對沿岸國開展海事安全方面的合作提出了要求,例如《防止海洋石油污染國際公約》,這是有關海洋環境保護的第一個多邊條約,公約要求在一些限定區域和離岸50海里的范圍內禁止排放含油量在100PPM以上的油類或油水混合物。《國際防止船舶造成污染公約》第1條涉及了船舶造成污染的責任,同時各國對于船舶污染有提起訴訟的權利。該公約為保護海洋環境、促進海上運輸業的可持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此外還有很多其他國際組織制定或者通過的國際條約,例如《生物多樣性公約》,是一項保護地球生物資源的國際條約,除規定了海洋環境保護的一般原則,還要求各國合作保護生物多樣性以致力于生物資源的可持續發展。不僅如此,《生物多樣性公約》還鼓勵和支持國際組織和國家對生物多樣性的保護開展國際合作,盡可能避免人類活動對生物多樣性所造成的影響。1992年《環境與發展里約宣言》也提出了各國應當遵守原則,保護海洋環境。
(3)區域性立法與文件
在南海區域性合作層面,南海各國已經達成了一定共識,并在某些領域展開了國際合作。目前,針對南海還沒有關于國際合作的整體性國際立法,只有《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南海各方行為準則》《未來十年南海海岸和海洋環保宣言(2017-2027)》《東亞海區域的海洋計劃》以及《東亞海環境管理伙伴關系計劃》等這些不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區域性文件。這些文件均提出了各國保護海洋環境的要求。雖然這些文件的執行力較弱,但是體現了南海各方共同合作的意愿和善意履行的承諾。
在雙邊合作領域,中國與南海周邊各國積極制定了雙邊條約共同治理某項海洋問題。例如,中國和越南簽訂的《北部灣漁業合作協定》和《關于指導解決中越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議》;中國與印度尼西亞簽署的《海洋領域合作諒解備忘錄》;中國與馬來西亞簽署的《海上科學技術合作協議》;中國與文萊簽署的《海洋合作諒解備忘錄》等。中國和南海沿岸國通過的一系列雙邊、多邊協議和聲明中,也明確支持開展海上務實合作。[4]
2.國內法律規范
除了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國際法律規范和文件,《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還要求各國結合本區域特點制定符合該公約的規則、標準、辦法和程序等,保護海洋環境。縱觀南海各國國內立法,均已經形成了自身的海洋環境保護法律體系。例如馬來西亞于1974年頒布實施的《環境質量法》是一項規定較全面的綜合性的環境立法,提倡系統、全面、綜合的治理方法治理環境,為全國環境管理活動的開展和協調奠定了法律基礎,提供了法律依據。馬來西亞政府根據這項法律建立了環境局,該部門專門負責監督和評估環境質量和影響、制定環境法規等。[5]我國為保護海洋環境,促進海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頒布了《海洋環境保護法》等相關涉海規范性法律文件。近年來,我國以生態環境質量改善為目標的海洋生態環境保護法律法規體系正在不斷完善,海域綜合治理不斷推進,法治體系隨機構改革不斷改進,編制《國家海洋垃圾防治行動計劃》等文件加強海洋生態環境的保護。
海洋生態環境區域性治理的主體在國際上主要是國家和國際組織,在國內主要是國家的海洋行政主管部門、法人、民間團體和個人等。毋庸置疑,國家在海洋生態環境區域性治理中承擔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沒有國家的參與,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不可能實現。但是,由于國際關系的復雜性以及各國綜合實力的不一致,各國之間很難達成一致,利益與矛盾之間很難平衡。國際組織相比于國家,擁有不可比擬的優勢,在國際事務上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對于國際條約和文件的制定和實踐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國際組織包括政府間國際組織和非政府間國際組織。政府間國際組織主要是國家之間根據國際條約而創設,為特定目的而建立,可以處理政治、經濟等綜合國際事務,也可以處理專門的國際事務。非政府間國際組織則是由不同國家的社會團體和個人組成的,主要解決國家間非政治性問題,為國際事務的解決具有極大的推動作用。
近年來,國際組織活躍在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合作的多個領域內,各個組織根據自己的特點與優勢,在海洋生態環境領域的治理合作方面發揮出了各自優勢。歐洲聯盟起到了表率作用,率先提出海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和“全球海洋治理”的理念,歐盟的海洋治理進程因區域合作的加強和海洋生態環境的惡化而逐漸完善。在南海區域的發展之中,國家間的合作也越來越密切,國際社會對其經濟發展和海洋環境治理愈加關注,涉及海洋環境治理的組織和機構也逐漸增多,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國際海事組織等部門致力于海洋環境治理、減少海洋污染,對海洋治理也發揮著不可代替的作用(詳見表1)。

表1 南海區域性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組織架構
隨著全球戰略重心的東移,周邊地區戰略地位逐漸提升,使得南海地區形勢趨向復雜化。中國在海洋事務上的迅速崛起,加上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的交叉交織,域外力量介入增加,南海周邊國家開始高度關注中國戰略并相繼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南海面臨全球與地區權力競爭的雙重疊加效應,南海各方的合作困難重重。
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目標包括現實目標和長遠目標,傳統的海洋生態環境治理主要落腳于現實目標,各國只專注于自身的發展和本國的海洋環境,只解決本國經濟發展與海洋環境之間的矛盾,并不關注其他國家的環境需求和對其他國家的影響,大部分國家不僅缺乏全球治理的理念,更缺乏共同體意識。這種碎片化的治理難以將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形成系統性和整體性,更難以形成有效的合作規范。全球治理要求有共同體意識,各國能夠認識到本國發展與全球海洋生態環境之間的關系,在同一個大前提下,就是海洋環境與全人類的協同發展,海洋環境與各國的協調發展,有了這個基本的共識,才能初步達成一個利益目標,就是共同治理海洋,有效分配責任,共同參與治理體系。因此,原有的治理合作理念亟待更新,應當將符合時代發展的新理念引入全球治理規范和全球治理體系中,為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提供新思路。
近年來,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全球性綜合立法和區域性立法的缺失,導致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遇到較大阻力。在全球性立法層面,以《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為主的海洋生態環境治理規則所規定的各國合作比較原則性,適用性較弱,缺乏操作性,對于某些義務與責任的承擔規定的不夠明確,沒有具體的要求和實施細則。一些造法性國際條約往往是一攬子交易的結果,模糊的規定并沒有實際解決海洋問題?!堵摵蠂Q蠓üs》的規定是從全球海洋問題的角度出發為全球性行動提供指南,沒有考慮到海洋環境的區域性特征,[6]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合作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在區域性立法層面,南海的區域合作涉海法律規范主要局限于某一領域的雙邊條約,而且各國主要以漁業領域的合作為主。各國達成的政治性文件或者合作框架并沒有法律約束力,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合作的法律基礎十分薄弱,急需各國積極磋商制定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區域性國際法律規范。
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問題上的需求是特殊的,不僅國際條約、區域性條約、雙邊條約的數量都微乎其微,政策性文件更不具有約束力,沒有達成治理的統一標準,也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各國技術和資源無法實現共享,難以規制各國行為。同時,關于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區域性組織更是缺乏,難以將南海各國通過紐帶關系相連接,各國沒有形成共同的環境訴求。中國倡導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強調“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理念,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需要基于南海的海域特點,在南海形成長期穩定并且逐漸深入的合作對于打造新型國際關系至關重要。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天然的全球性和治理的較大難度也要求必須實現國際間的通力合作以適應新型國際關系。不管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合作,還是國家間通過國際組織進行合作,都應當在新型國際關系的基礎上進行,“不沖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擱置矛盾點,尋找利益點,在合作的過程中需要各國在求同存異、互惠互利的基礎上構建全球合作的治理框架[7]。只有通過全局性思維和南海區域內各個國家的通力合作,摒除彼此的戒心,才能妥善地處理好在全球范圍內的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問題。
當前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歐洲國家不再占有絕對的世界壟斷地位,美國作為全球海洋環境公共產品的最大提供者也逐漸力不從心。南海涉及9個國家,分別是中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新加坡、文萊、泰國、越南和柬埔寨。在這些國家中,中國經濟發展最快,中國同時也是南海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最大的影響者。中國對海洋生態環境的影響和貢獻與其他國家逐漸拉大,同時也導致其他國家對中國發展的戒心和對中國貢獻的期待。
盡管東盟在海洋生態環境治理中越來越重視利益相關者的參與,南海的區域性合作仍然呈現松散化,受各方因素影響較大,南海各國與中國在海洋生態環境領域合作目標不明確,合作意向不清晰,合作義務不確定,就難以建立有效的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合作機制。雖然中國積極參與國際機制框架下的多邊組織,與周邊國家逐漸建立起“信任機制”,謀求與南海各國的共同發展,但不和諧的聲音和行為仍然時有發生,南海區域性治理合作機制難以建立,治理規范難以發揮作用。
南海各主權國家都有多元的利益訴求,如何在不斷的沖突和平衡中實現各自的利益訴求同時又維持海洋生態環境的價值秩序,有效規制國家行為,將是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國際合作的重要內容。
海洋命運共同體是全球海洋治理的新方案,可以協調國家間的海洋利益,為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提供規范指引,是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價值目標,同時涵蓋了構建南海命運共同體的必然要求。海洋命運共同體意味著一種全新高度和范圍的國際海洋秩序,這種新秩序的建立離不開國際海洋法律制度,[8]而現有的以《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為中心的國際海洋法律制度難以滿足區域海洋環境治理的需要。因此,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區域性國際合作應當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基礎上,努力尋求各國的利益共識,不僅將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融入各項國際法律規范的制定、修改和實施中,各國還要以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制定本國的海洋立法,以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建立區域性海洋治理法律體系,以平等對話和友好協商的方式妥善處理海洋爭端。南海命運共同體的構建,首先需要南海各國不受域外因素的影響,以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達成共同的價值基礎,相互信任,互相合作,共同生存,共同獲益,只有在共贏的利益格局中,才有可能共同形成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國際法律規制,才能為南海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有效的法律保障,才能實現南海長久的和平穩定。
加強海洋生態環境立法、推進各締約國的積極參與是當前推動南海海洋生態環境區域性合作治理的重中之重,應當在國內立法、區域性立法和全球性立法三個層面完善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法律體系,為中國與鄰近國家治理跨界污染問題創設更規范的制度框架。[9]其中,尤其要注重南海區域性國際法律規范的制定和落實,只有在區域性立法和全球性立法完善的基礎上,才能推動各國在國內對國際立法的進一步落實和實施。
具體來說,可以采取兩種方式,其一是首先就海洋環境問題達成合作意向,制定框架協議,例如中國與東盟簽訂的《南海及其周邊海洋國際合作框架計劃》,其中包括海洋環境保護領域,合作伙伴包括區域內有關國家和國際組織,將已有的雙邊和多邊合作整合納入區域合作結構體系中,充分發揮合作機制的平臺作用,[10]或者制定類似于地中海與加勒比海的“區域行動計劃”,而不是單純的依靠《南海行為宣言》等文件,在框架協議的基礎上進一步制定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國際法律規范,在簽署框架協議的同時簽署附加議定書,可以自由決定議定書何時對本國生效。其二是可以繞開主權爭端問題,就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某些方面進行洽談和磋商,在一些已經有合作基礎或者比較容易合作的領域,先達成利益的一致,在利益共識的基礎上加強區域性立法的制定,約束各方的權利和義務,進而擴展到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各個方面。只有具有約束力的區域性國際法律規范,才能有效的規制區域內各國的行為,對各國保護海洋環境形成具有強制性的效力。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區域性合作即使具備全球性的國際法律規范的約束,也應當建立具有約束力的區域性國際法律體系,推動現有的以軟法為主的區域性合作向具有強制約束力的區域性合作轉變。
國際合作是當前全球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主要方式,也是實現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重要路徑。目前南海地區關于海洋環境治理的專門組織缺失,關于海洋環境保護的區域內組織主要是《南海行為準則》聯合工作組機制下設的“海洋科研與環保技術委員會”,該委員會是2017年中國與東盟達成的“南海行為準則”框架下設立的;跨區域組織主要是東亞海環境管理伙伴關系區域組織,全球性組織主要是聯合國環境保護署和國際海事組織等。中國與南海各國的合作也主要是在“中國-東盟”框架下進行,談判協商面臨著一對十的局面,南海區域性合作缺乏公平有效的合作平臺,這就需要建立適應區域海發展的國際組織,以區域海為合作單位,以整合利益為目標,協調國內關系與區域內關系,使國際組織處于一種緊密化狀態,對解決區域內海洋環境問題具有很大的作用。[11]因此,區域性治理不僅需要主權國家的通力合作,還需要以政府間國際組織為主導,以非政府間國際組織為補充以及國際規制的強制作用才能實現制度構建[12]。
目前南海除了東盟以外,可以考慮建立南海合作理事會[13]以及南海漁業資源養護合作理事會[16]等區域內組織,同時建立專門的非政府間國際組織或者區域性行業協會,以國家、區域性組織以及民間組織共同發揮作用,治理海洋。可以嘗試通過國際組織或者國際行業協會進行某些領域的合作,開展國際學術交流與國際研討會,定期就海洋生態環境的某項議題進行洽談,尋找合作方向;可以通過國際組織建立海洋生態環境大數據平臺,將南海海洋環境的整體情況實時監測,同時定期由成員國向國際組織報送相關數據;可以考慮與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相關領域進行合作,例如在促進節能減排的海洋新能源的開發利用方面;可以利用現有的國際組織,在原來合作的領域加強加深合作,例如漁業資源的養護等;在沒有合作的新領域積極磋商,尋找合作點,不斷提升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合作的深度和廣度。
當前南海的區域合作法律機制的建立和運行面臨著國家之間政治、經濟和軍事利益的博弈,海洋環境的跨國界協作治理因制度不協調、執法體制不同、合作機制欠缺等因素而存在很大的難度。只有通過構建“合作”機制,化解“跨區域”的現實矛盾,協調海洋環境問題各利益主體間的關系,[14]合理運用各種手段促進南海的區域性合作,才是南海海洋可持續發展和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關鍵路徑。
第一,建立國家責任與風險共擔合作機制。南海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不能單純靠軟法或者硬法來實現,必須通過軟硬法結合的方式將南海各國的國家責任予以明確。在已經達成共識的合作領域,對已經形成的規范文件進一步豐富和完善,沒有形成硬法的文件應盡快賦予法律約束力;在尚沒有達成共識的領域,可以先形成軟法,達成合作意向。
第二,建立統一的環境標準機制。環境標準機制是治理海洋生態環境的重要保障,決定了一定時期內海洋環境治理的水平,也是履行《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規定的具體履約行動。[15]該公約第200條、第204條和第206條分別在海洋環境保護方面規定了成員國的信息交換、危險監測以及環境評價義務等。這就要求南海各國應注重協調各自的國內立法和政策,建立協調統一的海洋環境質量標準、污染物排放標準、處理數據的技術性和方法性規范等。[16]
第三,建立區域協同執法機制。南海部分國家在海洋領土上尚存爭議,執法合作往往涉及到本國海洋管轄權的敏感問題,各國海上執法難以達成有效的長期合作。在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領域可以就某一具體方面,例如漁業資源養護達成合作的共識,通過有效的協議首先形成長效的合作機制,統一執法標準,規范各方執法行為,并以此為范式,對其他方面的合作予以借鑒。
因此,推動南海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必須構建以共商、共建、共享為原則并切實有效可行的綜合協同治理合作機制,南海各方都應當以積極的姿態,承擔起海洋環境保護的責任,同時堅持合作共贏的理念,以參與式合作推進海洋治理,注重保護各國利益的同時,促進海洋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實現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的規范化、制度化和長效化。
全球海洋治理與中國之間存在著相互需求的關系,即“中國需要參與全球海洋治理”和“全球海洋治理需要中國的參與”[17],同樣,區域性海洋生態環境治理也離不開中國的參與和貢獻。未來,我國將以多種角色參與到海洋生態環境治理中。
面對當前治理體系的不足,中國首先要提升國際法律規則制定的話語權,國際話語權的提升將會使中國在國際合作和談判中獲得更多的機會為世界提供服務。其次,中國應主動向世界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海洋命運共同體、海上絲綢之路都是中國向世界提供的公共產品。只有供給出若干全新的、符合時代發展趨勢的理念、制度、規則和標準,[18]才能為區域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注入新的活力。最后,中國應積極參與國際法律規則的制定和落實。在國際規則討論和制定過程中充分表達中國觀點并提出有效方案,將區域性國際合作落到實處。只有中國以實際行動向世界表明中國促進全人類發展的決心,才能贏得南海各國的共鳴,與南海各國攜手構建區域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體系。
中國提出的海洋命運共同體理論是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經之路[19],是對《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繼承、發展和深化,不僅是中國處理全球海洋事務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提出更為中國參與全球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提供了指引,是中國在新時代背景下主動塑造全球環境治理的嘗試和努力,[20]為全球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提供了發展方向并確立了價值目標,為全球海洋生態環境問題的解決提供了新視角和新思路。中國在南海深化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區域性國際合作,可以從以下三方面入手:
第一,以正確的義利觀作為中國參與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合作的基本原則。正確的義利觀作為一種價值理念,是中國優秀外交傳統的繼承和發展,它的提出,是國際海洋秩序新變化和中國外交新任務的客觀需要,破解了外界對中國的質疑和責難,對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將對人類海洋事業的發展產生深遠影響。[20]
第二,將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融入新型國際海洋秩序中。海洋生態環境治理要求世界各國和各族人民的發展以和而不同為特征,以平等互利、合作共贏為基本原則構建國際海洋新秩序,強調全球海洋生態環境的整體性、全球性和協調性。中國深度參與全球海洋治理體系的變革,以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宗旨,以構建和諧海洋秩序為目標。[21]中國提出的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對構建新型國際海洋秩序具有重要作用。
第三,積極推動海上絲綢之路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海上絲綢之路的提出,表達了中國對其他國家不同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包容,是中國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創新舉措,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了重要的物質基礎。中國應強化多邊合作機制的作用,讓越來越多的國家參與到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中,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助力。
伙伴關系是全球海洋環境治理的新模式,是實現區域海洋環境治理的重要手段。中國提出的藍色伙伴關系與聯合國倡導的伙伴關系的內涵高度一致,是中國參與全球海洋治理的重要途徑,是中國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有力舉措。中國應將構建最廣泛的藍色伙伴關系作為深度參與南海區域海洋治理的重要抓手,拓展與其他國家在海洋領域的合作,推動全球海洋治理向著公正、合理、均衡的方向發展,從而推動全球海洋治理伙伴關系的建立。[22]在南海建立藍色伙伴關系具體可以從三方面入手,其一,在合作領域上,應當更加關注海洋新興領域的發展,不斷拓展藍色伙伴關系的深度和廣度,從新的角度為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提供實質性的方案。其二,在合作主體上,應當聯合南海各國形成專門的區域海洋環境組織,依托現有的區域組織和平臺,充分發揮政府間國際組織的主導作用和非政府間國際組織的補充作用,其三,在合作方式上,中國應當主動為南海各國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和治理經驗,讓南海各國利益共享,責任共擔,為全球海洋治理注入中國智慧,讓海洋命運共同體獲得更多的國際認同感。
南海作為區域海,是具有重要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戰略地位的敏感海域,其海洋生態環境的治理與各國的發展息息相關,更關系到南海地區的穩定和南海命運共同體的構建。長久以來,中國一直致力于南海海洋生態環境的發展,并作出了重要努力,積極構建藍色伙伴關系,推進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中國對世界的貢獻,讓海洋命運共同體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贊同。事實表明,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是符合全人類發展的共同利益的,是對國際海洋法的創新和發展,對全球海洋治理具有重要的指引作用。因此,南海海洋生態環境治理需要南海各國達成利益共識,以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指引,共同推動南海區域性國際法律規范的制定和實施,國家與國際組織共同發揮作用,努力形成完善的海洋生態環境治理規范體系和有效的海洋生態環境綜合協同治理合作機制,促進南海海洋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實現南海各方的合作與共贏,最終推動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