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慶平
當前互聯網及AI技術迅猛發展,一方面為人們的生產、生活提供了極為便利的信息交換平臺,但在另一方面,“技術的步伐,常常比倫理學的步伐要急促得多,而正是這一點對我們大家都構成了某些嚴重的威脅”[1]。如商業欺詐、不正當競爭、竊取商業秘密等,在當今時代皆注入了新的內容。因此,新時代的商業具有新的表現形式及新的特性。如何規范人們的市場交易行為,減少或杜絕“某些嚴重的威脅”就成為擺在我們面前亟待解決的問題。
朱德貴教授新著《新時代中國商業倫理精神》從儒家最高道德規范“仁、義、禮、智、信”出發,構建了一個試圖解決以上問題的嶄新的理論體系。作者認為,中國商業倫理精神是由儒家五德(“仁、義、禮、智、信”)構成的,即“以仁為本”“以義制利”“以禮行義”“智者樂水”以及“誠實守信”五種倫理精神。
“仁”在中國文化傳統中首先指的是相親相愛之意,如《說文》:“仁,親也。”《禮記·經解》:“上下相親謂之仁。”又,《韓非子·解老》:“仁者,謂其中心欣然愛人也。”值得一提的是,該書從《荀子·宥坐篇》中歸納了儒家“仁”的三個層次:“仁者使人愛己”“仁者愛人”以及“仁者自愛”。其中“仁者自愛”當然是最高道德層次,因為只有“以愛己之心愛人”才真正符合儒家“仁”的本質內涵。在此基礎上,作者進而闡述了新時代企業家提倡“以仁為本”精神的必要性及具體的實踐途徑。該書認為,提倡“以仁為本”精神的必要性有三:一是企業家對自身“仁”觀念升華的需要;二是消費者和員工對企業“仁愛”文化的需要;三是承擔社會責任和義務的需要。那么,企業家又如何才能做到“以仁為本”?作者認為,企業家除了要有正確的政治觀外,還必須提升自身的道德修養和企業仁愛文化的水平。
“義”在儒家“四德”“五常”中排在“仁”之后,且儒家文獻常以“仁義”合稱,可見“義”在儒家文化中據重要地位。“義”的含義首先是適宜恰當、合乎道義之意。如《禮記·中庸》曰:“義者,宜也,尊賢為大。”朱熹解釋說:“宜者,分別事理,各有所宜也。”(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庸章句集注》)賈誼《新書·道術》亦云:“行充其宜謂之義。”由此可知,“義”即是“宜”。“宜”指的是“事之宜……行其所當行”。朱熹弟子陳淳在《北溪字義》解釋對此說:“四者端緒,日用間常常發見,只是人看理不明,故茫然不知得。且如一事到面前,便自有個是,有個非,須是知得此便是智。若是也不知,非也不知,便是心中頑愚無知覺了。既知得是非已明,便須判斷,只當如此做,不當如彼做,有可否從違,便是義。若要做此,又不能割舍得彼,只管半間半界,便是心中頑鈍而無義。”因此,“義”的首要之意就是“斷決得中”(《朱子全書·儀禮經傳通解》),合乎道義。由此,作者進而認為,由于時代的變化和科技的進步,尚有不少企業家摒棄了“以義制利”精神。這些人為了獲取超額利潤,不惜觸犯法律和道德的底線,采取了一些“不義”的謀財手段,諸如商業欺詐、商業賄賂、竊取商業秘密以及商業歧視等。至于企業家如何才能到達“以義制利”,作者提出了五點看法:一是樹立正確的義利觀;二是反對商業欺詐;三是反對商業賄賂;四是禁止侵犯商業秘密;五是反對商業歧視等。我以為,這些觀點既符合文獻記載之要義,又符合當下商業社會的現實情況。
“禮”在中國傳統道德倫理體系中,既是“四維(禮義廉恥)”之首,也是“四德”之一。它在中國傳統道德中的地位十分重要,作為道德規范的“禮”,其基本精神是要求人們自覺遵守等級秩序,自覺尊重他人的等級地位,并為滿足他人的等級權益而盡義務。宋儒二程曾說:“禮者,人之規范。守禮,所以立身也;安禮而和樂,斯為盛德矣。”(《二程粹言·論道篇》)這里的“禮”顯然是泛指,它包括一切的禮儀典章制度。這種“禮”,就國家治理而言,其實就是指“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左傳》召公二十六年)因此,“禮”不僅是立國之本,也是養民之道,它是規范一切人類活動的基本準則。“禮”在中國文化中還具有立身之意。如《論語·季氏篇》曰:“不學禮,無以立。”又,孔子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朱熹解釋說:“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堯曰篇》)《左傳》所記甚至直接將“禮”上升至“立人之本”的地位。如《左傳》昭公七年云:“禮,人之幹(本)也,無禮,無以立。”在深刻理解“禮”的哲學內涵后,作者進一步指出了新時代企業家踐行“以義制利”精神的具體途徑,即遵守市場規則、弘揚契約精神以及樹立正確的商務禮儀觀。毋庸置疑,這些觀點是正確的。
“智”在中國傳統道德規范中,既是“四德”之一,亦是“五常”的重要內容。《論語·雍也篇》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朱熹解釋說:“樂,喜好也。知者達于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于水,故樂水;仁者安于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于山,故樂山。動靜以體言,樂壽以效言也。動而不括故樂,靜而有常故壽。程子曰:‘非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雍也篇》)可見,“智者”猶如流水,“動而不括(約束)”。作為新時代“智者”型的企業家,更應具備水的特性,既能辨是非,又能通變化,識人才。這是第四次工業革命對新時代企業家的要求,也是中國特色企業家應有之德性。
“信”在中國傳統文化典籍中是最為基本的道德規范,常與“誠”兩字合用。如《禮記》云:“是故賢者之祭也,致其誠信,與其忠敬。”又,《北齊書·堯雄傳》:“雄(堯雄)雖武將,而性質寬厚,治民頗有誠信,為政去煩碎,舉大綱而已。”盡管如此,作為單音節字“誠”和“信”,在中國傳統道德體系中,是兩個意義并非完全相同的概念。朱熹說:“信不足以盡誠。”這就是說,“誠”與“信”在哲學意義上是不同的。宋儒朱熹大弟子陳淳解釋地很明白,他說:“誠與信相對論,則誠是自然,信是用力;誠是理,信是心;誠是天道,信是人道;誠是以命言,信是以性言;誠是以道言,信是以德言。”這是儒家對“誠”與“信”的高度概括和總結。作者在充分理解中國儒家“誠”與“信”哲學意義的基礎上,提出了企業家踐行“誠實守信”精神的具體途徑有三:一是加強企業家“誠心”修養;二是提高企業信譽;三是建設企業誠信文化。
由此可見,以上五種商業倫理精神既源自于中國傳統文化,更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創新性發展。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要加強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挖掘和闡發,努力實現中華傳統美德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把跨越時空、超越國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文化精神弘揚起來,把繼承優秀傳統文化又弘揚時代精神、立足本國又面向世界的當代中國文化創新成果傳播出去。”[2]本書正是在這一思想指導下,構建了一個嶄新且較為完整的倫理精神體系。這個體系不僅可以為企業家提供道德行為指南,而且還可以為政府改善營商環境提供決策依據。
我真誠地希望讀者,尤其是企業家能喜歡這本書。同時,由于本書寫作時間短,任務重,而且所涉及的學科知識繁多,書中一定存在諸多不完善的地方,也希望讀者批評指正。
[參考文獻]
[1](美)理查德·A.斯皮內洛.世紀道德:信息技術的倫理方面[M].劉鋼,譯.北京:中央編譯局,1999:2.
[2]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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