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存遠方，不負韶華
——訪全國技術能手、機器人工程師蔡偉

文/林萍姍

蔡偉是一名“95 后”的機器人工程師，2016 年成為中國最年輕的上市公司CEO。作為后起之秀，他展示了新一代年輕人敢于追逐理想、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以及在工業(yè)機器人領域的杰出貢獻。如今，他作為引進人才，在福建（泉州）哈工大工程技術研究院獨當一面，用先進的技術為國家、為社會效力。

走出舒適圈，探索更多的可能

蔡偉出生于1995 年，是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人，他出身機器人世家，從小對機器人感興趣，且比同齡的孩子了解更多關于機器人的學問。他最后選擇機器人行業(yè)也與兒時的成長環(huán)境有很大的關聯(lián)。

初中時，蔡偉獨自鉆研單片機相關知識，高中時獲得哈爾濱市中學生軟件編程一等獎，也結識了哈爾濱工業(yè)大學的一些教師，從而獲得參與機器人操作實踐的機會，他利用暑假在哈爾濱工業(yè)大學的下屬企業(yè)實習。

蔡偉本科和研究生階段的學業(yè)都在哈爾濱工業(yè)大學完成，本科時他學的是工業(yè)設計專業(yè)，研究生時學的是工業(yè)工程與管理專業(yè)。2015 年，大二學年，蔡偉帶領他的團隊接手了哈爾濱圖靈機器人有限公司，公司于次年5 月在上交所Q 版上市，蔡偉也隨之成為中國最年輕的上市公司CEO。其公司主要針對智能家居領域進行產品研發(fā)，有許多實用且科技感十足的產品，例如，公司研發(fā)的“愛之屋”嬰兒床具有全靜音的搖籃功能，能實時監(jiān)控溫度、濕度，甚至PM2.5，自動化的調控給寶寶24 小時舒適健康的環(huán)境。

一邊完成學業(yè)，一邊運營公司，蔡偉的大學生活充實且具有挑戰(zhàn)性。大三時，蔡偉做過打磨航空發(fā)動機葉片的機器人，運用機器人研究所從以色列買來的編程軟件，主要負責機器人打磨軌跡的編寫；大四時，蔡偉赴黑龍江東方學院實習，擔任機器人系的實驗課教師，帶領學生操作機器人。他一改傳統(tǒng)實驗課指導學生完成“機器人手臂前端拿著畫筆，畫個圈圈方塊”的常態(tài)，推陳出新，先自學焊接機器人的操作，學會后教給學生。學生們都喜歡上蔡偉的課，課堂上激情四溢，機器人焊接的火花四射。有別于其他班，他們的實驗課成果除了實驗報告以外，還有機器人焊出來的實物。

“機器人主要是機械手臂本體加上末端執(zhí)行器，機械手臂模仿人手臂的軌跡，末端執(zhí)行器是什么它就是什么機器人。例如，加上焊機，就是焊接機器人；加上弓弦，它就能拉小提琴；換上夾具，它能夾起物品，就是搬運機器人……”機器人的種類與功能多樣，其中的學問雖各不相同，但總有一些共通之處。除了打磨機器人、焊接機器人，蔡偉還做過陶瓷雕刻機器人、離子切割機器人、拉小提琴機器人、搬運機器人等。

在校期間的機器人操作實踐與授課經(jīng)歷，對本就具備一定機器人理論基礎與操作技能的蔡偉而言，無疑產生了巨大的“推力”，推動著這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人，進一步向新時代所需的高技能人才的素養(yǎng)邁進，成為行業(yè)精英。他不斷走出舒適圈，向更高深的領域探索，將興趣化為責任，展現(xiàn)出一名新時代青年應有的氣概與胸懷。

圓夢福建，機遇改變人生

本科畢業(yè)后，蔡偉在中國航空發(fā)動機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國航發(fā)”）擔任工藝員，負責某國產武裝直升機減速箱錐齒輪的工藝與生產。初入職場，蔡偉也曾考慮不周、意氣用事。他根據(jù)書本所寫，不經(jīng)思索地編寫工藝，結果實際尺寸和公式驗算出的結果不一樣，導致價值幾十萬的直升機傳動軸報廢，讓國家承擔了很大的損失。自此，蔡偉明白了要腳踏實地，不敢有一絲馬虎。

后來，蔡偉常向前輩們學習，天天在車間現(xiàn)場觀摩工人干活，才知道其中的學問真的很多。于是，蔡偉在編下一本工藝的時候更加嚴謹，但因有前車之鑒，工人怕零件再次報廢要罰錢，配合度不高。蔡偉索性請教工人機床的操作方法，學了一周后他親自做了一個零件，檢測合格了再讓工人做，彼此都放心。在這個行業(yè)取得成功需要試錯的勇氣，需要正確的決策，更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努力，以及任重道遠的責任意識。蔡偉從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成長為核心骨干，乃至搶手的人才，在中國航發(fā)完成蛻變。

2019 年是蔡偉事業(yè)轉折的一年。一次，蔡偉同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教師聊天，得知福建（泉州）哈工大工程技術研究院職工組無人報名，他開玩笑說要代表福建職工組參賽，一語成箴，他請了一個月的假備賽訓練。

據(jù)蔡偉介紹，其本科時學習的工業(yè)設計專業(yè)隸屬于機電學院，機電學院有一個機器人研究所，是“863 計劃”里的一個國家重點實驗室。他常利用課余時間在機器人研究所學習知識，也學到了很多國內最頂尖的技術，正因有了扎實的基礎，其他參賽選手需要準備兩年的內容，他一個月就吃透了。

“機器人的編程邏輯有一套國際標準，只不過每個廠家的指令不太一樣，就像普通話和閩南話，寫出來是一個樣，說出來不同而已。我只需要熟悉所用機器人的具體指令，就可以舉一反三。”

他參加了福建省機器人選拔賽，最終以優(yōu)異的成績代表福建省參加國賽。比賽前，蔡偉的心理預期是爭取三等獎，沒想到比賽時規(guī)則改變了：沒有考固定的題目，需要臨場發(fā)揮的題目成了“重頭戲”。其他參賽者備賽的時候可能只背答案，蔡偉的策略是了解其中的原理，現(xiàn)場經(jīng)驗成熟。加之當時考了機器人打磨項目，而他正好做過一年多的打磨機器人，所以很快就設計完程序。最后，福建職工組獲得這屆賽事全國職工組一等獎，蔡偉也因此獲得技師資格、“全國技術能手”的稱號，以及通過泉州市高層次第三層次人才引進而加入福建（泉州）哈工大工程技術研究院的機會。

盡管獲得了佳績，蔡偉心中仍有遺憾，考試時因安全帽戴著太熱，他擅自將之摘下，考官據(jù)此扣了2 分，結果成績與第三名相差1 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回顧比賽經(jīng)歷，蔡偉收獲良多。成長的路上總會有大大小小的難關要挑戰(zhàn)，總有一定的遺憾留待回味，而這些都是成長的寶貴財富。

“機遇來了，就要牢牢把握住，雖然航空報國的夢想破滅了有些遺憾，但我不后悔，再做一次選擇還是會來福建，不僅僅是政策惠濟于我，最重要的是我在福建實現(xiàn)了個人價值。我在福建做項目對社會的貢獻要大于我當工藝員時做的貢獻，所以找到適合自己的職業(yè)、適合自己的地方很重要！”

蔡偉接過了福建（泉州）哈工大工程技術研究院拋出的“橄欖枝”，告別了直升機工藝事業(yè)，正式回歸摯愛的機器人行業(yè)，成為機器人工程師。

敬業(yè)奉獻，盡展技能報社會

剛加入福建（泉州）哈工大工程技術研究院（以下簡稱“工研院”）時，蔡偉主要研究機器人打磨工作站，期間因過往在中國航發(fā)有過磨削加工的實際操作和經(jīng)驗，工研院派他赴德化陶瓷廠負責研發(fā)陶瓷內雕機器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琢磨與沉淀，他做出了全國第一把內雕壺（陶瓷壺）。這把壺涉及的最重要的技術，是蔡偉研發(fā)的全國獨一無二的雕刻機器人——陶瓷內雕機器人。陶瓷內雕機器人能實現(xiàn)陶瓷內表面加工，類似鼻煙壺在內壁作畫，極大地提高了白瓷的附加值，內雕工藝也成為德化白瓷的優(yōu)勢。內雕工藝無法為人工取代，作為初創(chuàng)者，在市場上無競爭對手，前景很好。

正當蔡偉剛將這條生產線的規(guī)律摸索透徹時，新的挑戰(zhàn)又向他招手了：永春站的碳粉生產線需要與美方工程師更好地溝通，工研院受永春縣政府委托，派蔡偉到永春站擔任科技翻譯，同時調試碳粉生產線。

蔡偉以為擔任科技翻譯只是一個“插曲”，一兩周后即可回德化縣繼續(xù)研究陶瓷，未曾想到在翻譯過程中，他摸清了生產線構造及控制邏輯的規(guī)律，在翻譯圖紙的過程中，蔡偉遇到困難會直接問美國工程師安東尼，而后親自指導工人完成工作。蔡偉的出色表現(xiàn)深受領導賞識，他也因此留在永春繼續(xù)負責生產線工作。機械問題、電控問題、氣路問題等，蔡偉都能及時提出解決對策，于是在車間留下一段佳話，工人們常說：“有什么問題直接找‘蔡工’！”這是大家對蔡偉工作能力的肯定及信任，更是團隊協(xié)作融洽的最好的體現(xiàn)。

“這條生產線為美國進口生產線，采用美國標準，圖紙為純英文，美方工程師不會說中文，溝通起來存在一定困難。美方工程師的一些想法也與國內不同，要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磨合，才能較好地合作。我領著工人把美國的生產線從地上的一堆零件拼成了現(xiàn)在年產值數(shù)千萬的設備，在新冠肺炎疫情前安裝完成了。”2020 年春節(jié)前一天，蔡偉才結束階段性工作，飛回哈爾濱。原以為可以休息一個月，不料美方人員無法再來中國，只能通過電話或視頻會議進行溝通，而調試設備節(jié)點非常緊急。于是，元宵節(jié)尚未結束，蔡偉又從哈爾濱飛回福建，繼續(xù)生產線的調試工作。

“福建和喬治亞州有12 小時時差，我晚上21 時許和安東尼開視頻會議，白天領著工人調試生產線，由于原先接手的德化項目也急需完成，于是那幾個月我周一到周五上白班和晚班，周六、周日再到德化縣加班。經(jīng)過一年的安裝與調試，今年9 月碳粉生產線正式運作，現(xiàn)在處于試生產階段，設備運行正常，待明年年初設備平穩(wěn)運行時，項目也圓滿完成了。碳粉價值非常高，預計年產量可達20噸，約合4000 萬產值。明年陶瓷雕刻機器人項目也將收尾，當下也處于實驗階段，距離批量生產還有一定距離。”

蔡偉的敬業(yè)與拼搏，換來了豐碩的成果。蔡偉告訴記者，今年他學習了機器人的機器視覺，明年還想學無人機、飛控算法等技術，嘗試更多生產線。項目做成的成就感給了他極大的滿足感，他希望機器人產業(yè)能夠越來越好，讓工廠提高產能，為社會創(chuàng)造更多的價值。

看好產業(yè)發(fā)展，機器人或助力技藝傳承

“在機器視覺出現(xiàn)之前，已經(jīng)有許多崗位被機器人代替，比如搬運、焊接、打磨等。有一些非標準化的崗位則沒有被代替，主要是因為非標準化的應用場景不適合機器人使用，比如不規(guī)則物體的抓取、人工生產線到自動生產線的切換等，這在以前可以說是技術壁壘，但是現(xiàn)在壁壘即將打破，因為在非標的場景下，機器人加機器視覺同樣能完成任務，這是機器人市場的劇變，也是對傳統(tǒng)制造業(yè)的沖擊，這更加堅定了我學習開發(fā)機器人的信念，未來工廠中人的比例會逐漸減少，對機器人的依賴會越來越高。”

蔡偉說，機器人產業(yè)對國家的發(fā)展大有裨益，但大眾對機器人卻存在許多誤解。許多人向他抱怨：機器人取代了人工，造成大量工人下崗。蔡偉對此感到無奈，也想結合自身經(jīng)歷，分享他對于機器人取代人工的看法。

“我在某工廠做打磨項目的時候，某種葉片人工打磨需要10 個小時，打磨環(huán)境非常差、打磨精度不高，廢品率卻很高。經(jīng)過機器人項目改造后，機器人確實替代了工人，但是工人沒有下崗，工人負責控制機器人，工資漲了、工廠產能成倍上漲，大家都很開心。機器人編程需要人才，且需遵循生產工藝，我們不可能24 小時在工廠守在機器人旁邊，操作機器人的還是該工段的工人。制造業(yè)轉型升級不僅是設備轉型升級，操作者也需要‘轉型升級’，真正要被社會淘汰的是那些舊設備和不想學習的人。如今，機器人還不夠智能，暫時替代了一些簡單的搬運和操作，永遠也學不會人類最精華的東西，我想對即將畢業(yè)或者剛畢業(yè)的大中專畢業(yè)生說，一定要刻苦求知，以后和你們競爭的不只是人了……”

據(jù)介紹，如今工業(yè)機器人的運動軌跡非常精細，總體空間誤差可以達到0.15 毫米，比頭發(fā)絲還要小，最主要的差別是價格需求和精細度需求，以及軌跡的還原程度。機器人模仿人的手臂，模仿得越像，精度越高，效果越好，時間成本及硬件成本也越高。以前機器人用于軍工、航天等場合，大眾會認為這是“高精尖”的東西，價格昂貴。但是現(xiàn)在機器人技術越來越成熟，價格也降下來了，一些民用的、精度需求不高的地方也適合用機器人。許多傳統(tǒng)手工藝術品，毫厘之間不影響整體的呈現(xiàn)。從成本角度分析，可能一次投入二三十萬，兩年左右就能收回成本；更有價值的是從傳承技藝的角度來看，就像徒弟模仿師傅一樣，調教好機器人，其還原程度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雖不能創(chuàng)新，但可以復制，有助于傳承小眾技藝和即將失傳的技藝。

“就像蒙古族有一個樂器叫馬頭琴，當?shù)卦盒Ｃ磕曛荒苷械揭粋€人，沒有人想學這個，沒有人能預測未來幾十年之內它是否將失傳？如果有馬頭琴演奏機器人，將運弓弦的空間曲線復制下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以后依然可以有機器人演奏馬頭琴，人們依然可以看到馬頭琴的演奏方式，從而學習馬頭琴。同理，現(xiàn)在的漢服文化，也能從古畫等載體中重新拾取漢服元素。隨著文化自信的‘春風’再次流行起來，如有即將失傳的手藝，可以考慮機器人，工業(yè)機器人不僅可以用于生產，還可以用于展示技藝。”

作為“95 后”的青年人，蔡偉的心中有宏圖壯志，他敢想、敢做，在實踐中獲得真理。他勤于查閱資料，以學習更多知識、挑戰(zhàn)未知，在天賦的基礎上，憑借入木三分的鉆研，成為新時代有能力、有責任心的高技能人才。這是國家發(fā)展的需要，也是民族復興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