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故事在酒里

琥珀

周小姐在工作場合一向以酒精過敏者自居。小酌怡情、豪飲傷身，為防飯局上有人灌酒，她入職時便亮明底牌，旁人倒也不強行拆穿。酒精是留給自己和朋友們的。不知何時起，身邊小姐妹聚會時從奶茶換成了酒，甭管是雞尾酒、葡萄酒還是啤酒，仿佛輕呷兩口才暢快。

比起奶茶的甜美、果茶的清淺、純茶飲的端莊，酒更像是中年人對談的引子。某次和師兄吃臺式火鍋，對方說要保持減肥成果，幾乎不見下筷子夾肉，啤酒卻一瓶連著一瓶往嘴里送，喝了個水飽。

“我有故事，你有酒嗎？”師兄面對家長催婚內心苦悶，拜托周小姐幫忙物色人選，順帶介紹畢業后的坎坷情史。一面說著“我跟異性相處確實不大在行”，請周小姐科普女性心理，一面頗有顧慮地說“這段不能繼續說下去，我還得再喝一會兒。”

周小姐沒留意師兄手機頻頻下單，服務員三番五次來補酒，周小姐勸都勸不住。她還沒啜完幾杯調味果酒，師兄座位前已碼了十個空啤酒瓶。大概酒喝得漸入佳境，周小姐終于弄明白了，對面這位投資經理如何被撈女下屬玩得人財兩空。

“其實我前女友對我挺好的。”師兄竟說出這句，周小姐聞言差點把吸管吞進肚里。“你是不是傻？她對你哪兒好了？”聽到回答的周小姐又差點把吸管噴出去——“我喝醉的時候，她總愿意陪我說話。”

如此看來，淘寶客服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在師兄身上，似乎驗證了“奇葩都是成對出現”“愿打愿挨的死局沒法破”的規律。演員王志文曾在回應單身時說，就想找個能隨時隨地聊天的。或許對于體內酒精含量常年過高的師兄，能有人保障他醉酒的胡話不掉在地上，對缺愛的他已是天大的恩惠。

周小姐的朋友阿力做外企銷售，早在上大學時便喝出了急性胰腺炎，銷售工作中少不了酒局，一醉酒就生活不能自理，連外賣都沒力氣拆開。有舊疾不宜飲酒，干嗎以命博感情？周小姐想不通。

阿力點開銷售群給周小姐看，有同行前兩天剛給閨女買了架鋼琴，把價簽拍照發到了群里。盯著價簽上的0數了半天，周小姐才讀出來：180萬……阿力說，“金錢的誘惑還是很大的。”他家人都經商，聽說兒子喝到進醫院，也只是默默送上了保肝藥，并無意勸退。

周小姐的老父親中年時嗜酒，曾醉臥路邊人事不省，虧得好心路人救助才避免意外發生。她一早看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都是借口，那些泡在酒缸里的多半是自己貪杯。直到身體喝垮，不復年輕的周父終于學會惜命。

日本居酒屋是社畜的解壓閥，只要有啤酒，深夜食堂就能開下去，人與人相遇的故事就說不完。借酒杯澆塊壘并無不可，只是喝到《人間失格》主人公那樣，怕是油盡燈枯、故事要太早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