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雨晨 北京電影學院未來影像高精尖創新中心
英雄形象無疑是在各種樣態的藝術創作當中,對創作者的創作目的和整個藝術作品當中所包含的主題與價值的一種具體而又高度凝練的表達,每個民族、時代都需要各種英雄形象來體現民族精神和時代內涵。英雄這一概念的內涵相對穩固,“其外延具有開放性、包容性與生成性,會伴隨不同時代、民族、文化的審美需要而不斷地增添新義。”[1]電影擔負著滿足人們精神、文化、審美需求的任務,無數銀幕英雄在大眾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新時代以來,中國電影實現飛躍發展,國產電影無論在敘事技巧、制作技術還是影片創意方面,都有著顯著的進步,在國內電影市場擁有越發強大的影響力。新時代國產電影中的英雄形象構建,也在視角選擇、性格塑造和成長曲線上做出改變與提升,呈現出不同于以往英雄形象構建的新景觀。
在視角選擇上,新時代國產電影實現了從仰視到平視的轉變。以往國產電影中的英雄形象,尤其是主旋律電影中的英雄形象,往往是一種令人仰視的“高大全”形象,英雄人物的選擇也大多聚焦于人民英雄和國家領袖等,他們身上自帶的“主角光環”就足以令普通人所仰視。
當下的電影創作者開始更多地關注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逐漸成為銀幕英雄形象的主體。例如《我不是藥神》中的程勇、《少年的你》中的小北、《金剛川》中的張飛、關磊等等,他們都是那個時代最平凡的普通人,也正因為他們的普通,才喚起了同廣大普通觀眾之間的情感共鳴和審美共鳴,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這類英雄形象構建的視角擺脫了高高在上的姿態,扎根現實、“接地氣”成為當下國產電影中英雄形象的顯著特征,銀幕上也越來越多地出現由普通市井人物來擔當的英雄人物。
這種視角選擇的轉變反映出時代內涵和人民精神文化需求的轉向,這也要求電影創作者越來越多地觀照現實生活,關注平凡人的生活。在電影藝術的廣闊圖景中,不僅需要“崇高”“偉大”的英雄人物,同時也需要大量的平凡英雄來不斷豐富和延展其文化精神和價值內涵。
在性格塑造上,新時代國產電影實現了從神話到人性的轉變。傳統“高大全”式的英雄塑造模式在人物性格方面難免體現出一種神話性,他們“不食人間煙火”,行為動機單純而又理想主義。
“英雄首先是人,具有七情六欲,飽食人間煙火。去神圣化的英雄塑造手法,是思想解放運動的結晶,合乎藝術創作規律。”[2]他們不再是擁有“主角光環”的全能英雄,而是富有感情和人性,存在著缺點和豐富棱角的普通人,他們的行為也更多地因為受到人性的、情感的驅動而變得合理化、邏輯化。《戰狼2》中容易沖動但富有正義感的冷鋒,《中國機長》中在危機時刻想到家中女兒的劉長健、《八佰》中膽小卻甘愿為掩護大部隊而犧牲自己的老鐵,這些飽含人情的、閃耀著人性光輝的英雄形象,越發地讓觀眾感受到其英勇壯舉的偉大與珍貴。
性格塑造的人性化為新時代電影工作者的藝術創作提供了更廣闊的創作空間,也為電影的題材、故事、人物的選擇帶來更多可能。電影藝術創作植根現實生活,既能夠讓英雄人物的塑造“沾泥土”“接地氣”,同時更重要的是,它能夠為國產電影創造更多與大眾共情共鳴的“平凡英雄”,繼而提升國產電影在大眾文化市場的傳播力和影響力。
在成長曲線上,新時代國產電影實現了從完美到完整的轉變。人物的成長曲線,可以理解為人物在面對一系列困難做出的種種選擇和人物最后實現的改變。換句話說,成長曲線是一個從不完美到完整的成長過程,是一個補足缺陷不斷完善自我的過程。以往的國產電影,特別是主旋律電影,在英雄人物的塑造上的特點是:“主要人物——或者是高大全的高層政治人物,或者是道德上高起點的英雄模范——幾乎都缺乏成長和升華的敘事過程”[3]。
新時代國產電影中的英雄人物,沒有了之前的高起點,他們來自普通的現實生活,也具備人性的弱點和性格的缺陷,往往存在著一定的成長空間,而整個電影的敘事則是完成了英雄人物的自我救贖或成長,最終讓觀眾看到一個普通人蛻變為英雄的故事。《紅海行動》中的李懂從慌亂的觀察員成長為篤定信念的狙擊手;在電影《流浪地球》中可以看到劉啟從莽莽撞撞的少年成長為拯救地球的少年英雄;《奪冠》中有著中國女排幾經沉浮最終站在世界最高領獎臺的成長圖景。
完整的成長曲線讓英雄人物不再單純地追求“崇高”和對集體的一味奉獻,而是尋求個人、集體之間的最大公約數,從而引發觀眾對人物成長的思考和認同,讓觀眾參與到英雄人物的成長過程,最終實現英雄的個人升華和觀眾的審美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