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杰(南京藝術學院 設計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3)
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政治上,面臨著新生的人民政權的鞏固,經濟上,凋敝的國民經濟亟待恢復,國際上,東西方陣營對峙嚴重,冷戰初成。在新政權眾多的政治語匯中,一個并不陌生的詞語已經悄悄進入了公共的話題領域:和平。對于大部分飽經戰爭創傷的中國人來說,這種訴求源于內心的真實渴望。盡管時常成為政治博弈的幌子,二戰之后的國際社會,冷戰初期,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陣營,和平也毫不意外的再次成為了世界性的共同話題和價值取向。作為東方陣營的重要國家,圍繞戰后保衛世界和平運動以及一系列的國際事件,在新政權構建意識形態化的藝術語言體系的情境下,和平的圖像表達開始成為了新中國政治生活和社會公共事務中的重要部分。
在圖像學的歷史中,和平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古希臘的橄欖枝,早期基督教中的鴿子,世界大戰前后的反戰圖像,兩極格局下的裁軍和反核符號,20世紀中期以后,圖像傳播的愿景、技巧和效率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和平圖像呈現出更為多元的視覺風格和敘事形態,而在當代社會,鴿子卻是公認的,最具識別性的和平符號。在西方的圖像歷史中,從方舟神話中的希望之翼到早期基督教中的圣靈隱喻,再到近代和平主義的圖式愿景,鴿子的形象在西方有著久遠的象征歷史,而其真正脫離西方世界的圖像視野,轉變為全球性的和平符號,得益于二戰之后那場聲勢浩大的保衛世界和平運動。
事實上,保衛世界和平運動是一場由蘇聯發起并領導,亞非拉的社會主義國家、戰后獨立的民族國家踴躍響應,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的共產黨人與和平主義者積極參與的社會政治運動。在戰后的兩極格局下,保衛世界和平運動本質上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意識形態領域的爭斗,是美蘇輿論戰的重要陣地,也是冷戰的延伸領域。1949年第一屆世界保衛和平大會在巴黎和布拉格同時舉行,大會得到了72 個國家,560 個全國性組織,12 個國際組織的支持。1950年和1952年,在華沙和維也納又相繼召開了兩屆世界保衛和平大會。這三次和平大會通過了一系列文件和決議,要求反對侵略與戰爭,裁減軍備,無條件禁止核武器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力圖緩和國際局勢,從而將這一國際性政治運動推向了高潮。
作為左翼藝術家和法共黨員,藝術家畢加索(Pablo Picasso)受邀為世界保衛和平大會進行創作,先后繪制了由靜到動的三幅鴿子素描,智利詩人聶魯達(Pablo Neruda)為之賦詩并取名為和平鴿,“畢加索的和平鴿展開翅膀,翱翔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任何力量也無法,阻止它的翱翔?!?0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初,與會各國先后成立了分支機構,多個全球性或區域性的和平會議相繼召開,與此同時,一系列以和平為名的簽名請愿、友誼聯歡、文化交流等社會活動競相開展。盡管并不完全符合無產階級的審美情趣,隨著運動的普及和深入,在各國和平會議的報道和社會活動中,畢加索的三幅鴿子圖像頻繁出現,逐漸成為了這一國際政治運動的圖像象征,并成為東西方陣營具有共識的世界性的和平符號。
1950年朝戰爆發,在新的政治局勢和國際形勢下,中國保衛世界和平大會委員會改組為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反對美國侵略委員會,郭沫若任主席,將國內的和平運動推向了高潮,各地的和平簽名和請愿活動如火如荼,“抗美援朝”“打倒美帝”“保衛和平”等政治語匯迅速結合,并借助強大的宣傳機器全面進入了公眾的日常社會生活。這三幅鴿子圖像迅速占據了國內書刊和報紙等宣傳物的頭版,并被大量復制成畫片、徽章、郵票及實物產品,從而成為了這場運動對內宣傳的圖像范本(圖1-2)。1950-1952年,中國人民郵政先后發行了三組以畢加索鴿子為原型的保衛世界和平系列郵票(圖3-5),總計發行量接近3000萬枚。畢加索的三只鴿子成為了新中國早期和平圖像的范式,促成了普通公眾對于和平鴿的形態認知以及和平的符號化理解。
隨著國內保衛和平運動的開展,作為這場國際運動的中堅力量,圖像傳播的識別性,民族化問題日益凸顯。1952年,亞洲及太平洋區域和平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國人民郵政為此發行了紀18郵票(圖6),由張光宇等設計,郵票四枚兩組,其中一組選用了畢加索的鴿子圖像,另外一組則借鑒了中國傳統的工筆技法,描繪了和平鴿,祥云和亞太區域地圖,富有民族特色。1956年張道一設計的宣傳畫《和平》亦同屬此類佳作(圖7)。無獨有偶,同時期的波蘭、匈牙利、捷克等東歐國家,也紛紛以民族化的圖像風格強化了在這場國際政治運動中的國家身份。50年代中后期,和平鴿的圖像表達開始擺脫了畢加索的固定圖式,形成了工筆、圖案、木刻、剪紙等多樣風格的民族化表達,也開始以現代主義的圖形手法,創造出了更為豐富的符號形象。1959年遼寧美術出版社出版《和平鴿圖案集》,搜集整理了近600枚和平鴿的主題圖案,在歷經了十年的保衛世界和平運動之后,和平鴿已經成為了新中國政治生活和社會公共事務中,喜聞樂見的,兼具政治語義和日常裝飾的圖像主題。

圖1 1952年《人民畫報》

圖2 1952年亞洲及太平洋區域和平會議會場

圖3 中國人民郵政(紀5)1950

圖4 中國人民郵政(紀10)1951

圖5 中國人民郵政(紀24)1953

圖6 中國人民郵政(紀18)1952

圖7 和平 張道一 1956
宣傳畫在新中國的政治生活和社會公共事務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科技、國防、教育等諸多方面,以人民美術出版社的統計為例,1950年至1959年期間,人美共出版發行宣傳畫527種,印刷2787萬份。作為一種紙質圖像載體,因其幅面大、成本低、效率高等特點,在物質匱乏和媒介單一的年代,宣傳畫成為了國家政策宣傳、公民道德規范、國民常識普及的重要載體。建國初期,在抗美援朝,保衛和平的時代背景下,和平成為了宣傳畫重要的創作題材,在具體的表達中,“和平”往往與“建設”“擁護”“保衛”“熱愛”等關鍵詞組合,交織著對和平不同層面的解讀,從而顯現出比其他主題宣傳畫更為豐富的敘事視角。
保衛和平,戰爭與和平的邏輯思辨。冷戰時期,作為世界保衛和平運動的重要參與國,對外和平的宣傳無疑有助于新中國的國際形象,1954年的日內瓦會議后,毛澤東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說:“在日內瓦,我們抓住了和平這個口號,就是我們要和平。而美國人就不抓這個東西,它就是要打,這樣,它就沒有道理了。”歷經戰火的新政權面臨內政外交的各種困局,既渴望休養生息的和平建設時期,同時也對潛在的戰爭威脅保持了警惕,對外政策具體表述為三個層面,“我們需要和平,不要戰爭”“我們需要和平,但我們不懼怕戰爭”“對戰爭要有準備,準備沒壞處”。在以“保衛”“捍衛”為關鍵詞的宣傳畫中,和平主題的圖像敘事戲劇性地強調了武力和斗爭,軍人、軍旗、黨旗、領導人,塑造了一種強有力的國家軍隊的形象(圖8-10),這一敘事邏輯表述了戰爭與和平的辯證關系,強調了和平的獲取不是無條件的,需要依靠強大的軍隊和武裝,在歷經朝鮮戰爭之后,這一邏輯的合理性更是得到了印證。在戰后各國的和平圖像表達中,在東方陣營,這種源于蘇聯的圖式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而在其對立的西方陣營,這一合理卻又直白的圖像邏輯往往被隱喻抽象的現代性所掩蓋。

圖8 保衛祖國保衛和平 沈柔堅 1954

圖9 人民武裝,和平的保衛者陳興華 1950

圖10 保衛世界持久和平 陳飛1953

圖11 和平的道路錢大昕1954
擁護和平,和平運動的正當性和普及性。新中國和平宣傳畫中的敘事并不是抽象和孤立的,而是建國后相關政治運動和國際事件的集中反映。保衛世界和平運動、和平簽名活動、抗美援朝、和平外交、中蘇合作等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大事都在宣傳畫中得到了及時而生動的體現,借由和平的普世話語,夾帶了對美帝的仇恨,世界人民的團結,中蘇友好等鮮明的政治態度。在這些宣傳畫的圖像表述中,一類是對于“國際化”的表達,代表正義世界的中蘇及亞非拉國家的人物形象,以俄語、法語、英語等混搭的和平詞匯,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的國旗,表達了和平運動在世界范圍內的正當性和普及性(圖11-12)。而另一類則表現了和平運動在國內的游行、集會、簽名、宣誓等具體實踐,從個體形象到工人和農民為代表的群像,顯示著和平運動深入人心,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從側面塑造了愛好和平的國家形象(圖13-15)。

圖12 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保衛和平陳冠真1959

圖13 萬眾一心保衛和平 張碧梧1950

圖14 我們衷心熱愛和平 彥涵1952

圖15 擁護世界和平理事會的宣言 劉起 1951
熱愛和平,個人的內化需求與幸福生活的因果關聯。在新中國的和平圖像敘事中,“熱愛”是重要的敘事類型,這類宣傳畫沒有刻意的邏輯關聯,沒有刻板的政治宣教,畫面描述了青少年的晴日郊游,母子的閑暇時光、兒童的居家嬉戲等樣板化的生活場景(圖16-18)。在這類主題敘事中,主角多為青少年群體,母子或男女童組合,與鴿子、鮮花、家居、風景等要素共同營造了幸福生活的圖像想象。在歷經了數十年的戰爭之后,和平已然成為了每個新中國公民的內化需求,這些場景以生活化和家庭化的視角,提示了和平與幸福生活的因果關聯,憧憬了新一代在和平環境下的美好未來,從而使和平成為了可以感同身受的價值觀。
1952年,由闕文攝影,哈瓊文設計的宣傳畫《我們熱愛和平》正是此類敘事的代表(圖19),作為新中國歷史上最為經典的宣傳畫之一,初版即發行了500萬份,其后歷經多次重印,從外交場合到朝鮮戰場,廣受國內外好評,成為了整個50年代家喻戶曉的圖像典范。1954年《新觀察》刊登了一篇文章《一張招貼畫》,講述了在這張宣傳畫的鼓舞下,志愿軍戰士在朝鮮戰場浴血奮戰,英勇獻身的故事,在圖像相對匱乏的年代,一張深得人心的圖像的鼓動性和傳播力是驚人的。
在主流圖式之外,也有些宣傳畫并不以敘事為主,受到蘇聯和波蘭等同類創作的影響,利用抽象、同構、符號等現代設計手法,脫離了現實的表達和傳播情境,強化了圖形、文本造型和整體視覺的表現性,成為了同時代和平圖像表達中的特殊案例(圖 20)。

圖16 和平與幸福 忻禮良1954

圖17 我們熱愛和平 李慕白 1954

圖18 我們熱愛和平 李慕白1953

圖19 我們熱愛和平 闕文 哈瓊文1952
1950年,全國美協響應中國保衛世界和平大會委員會的號召,美術界的和平主題創作迅速開展起來,徐悲鴻的國畫《保衛世界和平大會》,戴澤的油畫《和平簽名》(圖21),鄧澍的版畫《保衛世界和平簽名》,豐子愷的漫畫《高舉鴿燈,保衛和平》(圖22),藝術家們展現出了對國家政治生活的高度熱情,以多樣的藝術形式記錄和再現了如火如荼的和平運動。作為獨立的藝術創作,這些繪畫作品被大量印制成小幅面的畫片、明信片、信封以及書刊插頁,成為了和平圖像傳播過程中的經典。

圖20 團結-和平的保障 梁紹鈞1957

圖21 和平簽名 戴澤 1950

圖22 保衛和平 豐子愷 1951
1955年莫斯科外國文書籍出版局出版《為和平而斗爭的蘇聯造型藝術》,是書收錄了32幅50年代初期蘇聯的造型藝術作品,蘇聯文藝家索波欽斯基(Sopotsinski)在前言中寫道:“蘇聯人民的和平意向,蘇維埃國家愛好和平的政策,在蘇維埃國家社會文化生活各方面都有著表現。蘇聯人民為爭取和平而廣泛開展的斗爭,已經成為油畫家、雕刻家、黑白畫家進行熱情創作的源泉。”其中馬克西莫夫(Maksimov.K.M)的油畫《他們擁護和平》,穆希娜(Mukhina)的雕塑《我們要求和平》,符切季奇(Vuchetich)的雕塑《保衛和平》,普羅洛科夫(Prorokov)的素描《把杜魯門的坦克車推到海底去》等蘇式風格的藝術創作以圖像的方式在中國廣為流傳,在概念和圖式上對同一時期中國的和平主題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
鴿子則成為了這一時期重要的繪畫對象,鴿畫在中國歷史悠久,不同的是,和平賦予了鴿畫強烈的時代意義,建國以后,齊白石、于非闇、蔣兆和等國畫大家將鴿子的形象與吉祥花卉結合,以傳統的隱喻或諧音的方式,或工或寫,創作了大量以“富貴和平”“和平延年”“世世和平”為名的國畫作品(圖23),或索性將此類作品以“和平之歌”“熱愛和平”“和平萬歲”等典型的時代口號為名。1955年,齊白石與陳半丁、何香凝、于非闇等十四位書畫大家共同為世界和平大會創作了巨幅國畫《和平頌》(圖24),產生了較大的國際影響,被世界和平理事會授予了年度國際和平獎。工筆名家于非闇在同一時期繪制了大量的鴿畫,于氏的工筆重彩借鑒了民間裝飾和宋代緙絲,掏藍、飛鴿、祥云的傳統裝飾色彩濃厚,很快成為了鴿子圖像民族化的新路徑,1952年亞洲及太平洋區域和平會議的宣傳畫即選用了于氏的創作(圖25)。

圖23 世世太平齊白石1956

圖24 和平頌 齊白石等 1955

圖25 慶祝亞洲及太平洋區域和平會議的勝利 于非闇 1952
隨著保衛世界和平運動的普及和深入,“和平”這一國家政治生活中的關鍵詞,逐漸影響并融入了新中國公民的日常生活,從輿論宣傳到公共空間,充斥著和平的口號、圖像與標識(圖26-27)。與建國、衛國、抗美、援朝等時代詞匯一樣,50-60年代出生的新中國一代,“和平”成為了取名時的熱詞;全中國大中小城市的道路街區、社會機構和民間組織等大量被冠以“和平”之名,和平已經從一個國家性的政治口號逐漸轉化為公民日常生活中高度認可的時髦詞匯。

圖26 50年代公共空間中的和平標語

圖27 50年代和平電影院

圖28 50年代佩戴和平鴿胸章的市民

圖29 和平主題圖像的茶葉罐
除了宣傳畫、報紙、書刊等圖像的主要媒介,和平圖像的傳播則更多發生于新中國公民日常性的生活、學習和勞作的場景。在這些場景中,圖像與日用品的功能性相結合,展現出物化后的豐富形態——1.各類和平鴿圖像的徽章,50年代的社會氣氛下,從軍人到市民,從婦女到幼童,佩戴和平鴿徽章成為了一件具有道德和儀式共識的社會行為(圖28)。2. 印刷有和平主題的符號、圖形和繪畫,或是以鴿子為造型的日常生活用品,1952年宣傳畫《我們熱愛和平》作為官方出版發行的圖像經典,同時也被印制在信封、筆記本、明信片、搪瓷杯、茶葉盒、手帕等各類日用品上,以各種物化的形態進行了更大范圍的世俗傳播(圖29)。3. 全國性的企業工廠競相注冊的各類產品商標(圖30),1950年,中國第一個自主研發的自行車品牌“飛鴿”正是因當時如火如荼的保衛世界和平運動而得名。建國十年期間,中國人民郵政先后發行了紀5、紀10、紀18、紀24、紀63等和平運動主題的系列郵票,總發行量過億,相比特定時間和空間才能接觸到的宣傳畫,郵票這一物化了的圖像,通過書信這一社交行為,為和平理念帶來了一種切身的閱讀體驗和傳播效應(圖31)。這些和平圖像的物化傳播案例,廣泛的發生在新中國公民普通公民的工作、生活、學習和社交場合,借助潛移默化的物象轉化,和平從抽象口號轉譯為了一種視覺符號,從政治宣教轉化為了一種日常認知,從國家意志內化為了一種自覺意識,從形態和觀念上促成了和平的全民共識。

圖30 50年代和平商標

圖31 50年代貼有和平主題郵票的實寄封

圖32 和平如意 吳述寶 1988
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蘇共領導人開始推行美蘇合作的外交策略,中蘇在和平問題上產生分歧,赫魯曉夫的“和平共處”被批判為“用和平主義來代替無產階級世界革命”,同時因長波電臺和聯合艦隊、中印邊界等問題的分歧,社會主義陣營的中蘇同盟分裂,中國也不再亦步亦趨地參與蘇聯領導的保衛世界和平運動,1967年初中國發表聲明退出世界和平理事會,隨后,與保衛世界和平運動相關的各種宣傳報道在中國逐漸消失。1966年文革開始,國內政治日趨緊張,國際政局雙線交惡,“和平”成為了謹慎表達的主題,《兵車行》《雁南飛》《和平鴿》等藝術作品都因所謂宣揚“資產階級和平主義”的問題受到了批判,在階級斗爭為綱,政治掛帥的時代背景下,和平主題的藝術創作和圖像傳播成為了敏感的,具有政治風險的行為,因而在整個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里幾近噤聲。
80年代開始,中國著力對內進行經濟建設,對外采取了不結盟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與美蘇關系日趨緩和。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四個現代化”和“改革開放”成為了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公共事務中的全新話語。同時期的宣傳畫開始淡化和摒棄意識形態的沖突和階級斗爭的描寫,圍繞科教文衛、公民道德、經濟和法制建設等新的焦點,展現出對美好生活和國家未來的憧憬。在整個80年代宣傳畫日趨沒落的背景下,在有限的和平主題的圖像語境中,鴿子和鮮花,婦女和兒童再次成為了“新年畫”的主角(圖32),即使在對“保衛”和“團結”的歌頌中,圖像的政治性也大大減弱,畫面一派祥和,和平與家庭的幸福安寧、國家的繁榮富強形成了強烈的互文性(圖33)。

圖33 團結友誼和平進步 王永強1984
80年代到90年代,中國社會開始與國際接軌,隨著西方現代設計思潮的涌入,中國的現代設計得以迅速發展,大眾對于圖像的期待值和理解力不斷升級,和平的圖像表達開始融入具有現代平面特征的觀念和技巧,并從國家主導的政治宣教轉化為藝術家、設計師等個體開展的創作實踐。相比被“世界性”日益同化了的當代中國的和平藝術創作,新中國時期(1949-1966)的和平圖像因其特殊的敘事視角和傳播路徑,成為了圖像史中一個異質的研究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