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慶功,肖希明
在中國歷史學界,一般將1949年10月至“文革”爆發的1966年作為一個特殊的歷史階段,稱為“新中國17年”。中國圖書館事業在這一時期發展迅速,圖書館學教育取得較大發展,成為新中國圖書館學教育史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一個獨立的歷史時期,學術界對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教育發展的關注最早始于1980年。黃宗忠[1]以1958年為界將新中國成立后17年內武漢大學圖書館學教育劃分為前后2個階段,并對這2個階段的發展得失進行評論。肖東發[2]、彭斐章[3]、黃宗忠[4]、王子舟[5]、陳傳夫等[6]、肖希明[7]也有涉及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教育發展的研究。上述研究成果基本屬于在新中國成立或圖書館學產生“整十年”的特殊時間節點對中國圖書館學高等教育進行宏觀回顧,將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教育作為其中一個小的部分進行簡略論述,截至目前并無專題研究。有鑒于此,筆者以史料為基礎,將新中國成立后的前17年圖書館學高等教育進行階段劃分,并對每一階段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要素進行系統剖析和評價,希望能給這段幾近湮沒的歷史以正確的定位和評價,補充相關研究的不足,總結該時期圖書館學教育發展的經驗與教訓,為目前和未來的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改革提供借鑒。
階段劃分并非簡單的時間認定,而是對歷史發展的一種邏輯認識。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教育的歷史時間雖然不長,但發展起伏較大,呈現出明顯的階段性。已有研究一般將這17年的改革歷史分為2 個階段,第一階段為建國初期(1949-1956年),第二階段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時期(1957-1966年)[8]。然而,從整個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教育史發展來看,直接劃分為2個階段似略顯粗糙。圖書館學教育史與“國史”的階段性發展并非完全是一一對應的,“建國初期”與“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時期”的劃分并沒有完全揭示這2個階段圖書館學高等教育變革各自不同的基本特征。根據該時期圖書館學教育改革的特征,將其劃分為3個階段更為合適,即1949-1956年,1957-1961年以及1962-1966年。
從新中國歷史來看,1949-1956年為建國初期階段,圖書館學高等教育由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時代特點突出。該時期圖書館學高等教育的發展主要圍繞著教育的所有制性質與學制變革而展開,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模式、教育理念、課程設置及教材建設也隨之更新。1957年開始的“反右運動”、1958年開始的“大躍進”等一系列政治運動對圖書館學高等教育產生了劇烈影響。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機構迅速增加,教學內容與課程體系隨之發生調整,政治色彩越發濃厚。1962年開始的以“調整”為核心的新一輪教育變革則主要是對1957-1961年間圖書館學教育發展方向的修正,突出圖書館學高等教育發展既要與國情相結合,又要充分考慮學科自身的發展規律。所以,應該將1957-1966年間短時期內劇烈的教育變革從圖書館學教育史“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時期”的范疇中劃分出來,把1957-1961年與1962-1966年作為2個相對獨立的圖書館學教育發展階段,形成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高等教育發展的3個歷史分期。
總之,該時期每一次圖書館學高等教育變革都有代表性的歷史事件,圖書館學教育指導理念與思想、教育制度以及培養目標等多種因素也呈現出明顯差異,階段性特征較為明顯。需要指出的是,這3個階段并非是截然分開的,而是相互聯系、彼此交叉。
(1)院系調整。1951年2月教育部副部長曾昭掄召開座談會,研究設置圖書館學系和博物館學系的問題,會議建議自1951年暑假開始,將北京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簡稱“北京大學圖專”)擴充為系[9]517。1951年4月21日,王重民組織召開北京大學圖專科務會議,討論關于北京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擴充教師隊伍的問題[10]。受此影響,經文化部文物局批準,劉國鈞加入北京大學,師資力量得到進一步增強。1951年7月,北京大學校長馬寅初召開校務委員會會議,報告院系調整初步計劃,稱已報教育部審核,北京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成功升級為圖書館學系[9]524。1950年1月,國立江蘇社會教育學院遷往無錫,與原江蘇省立教育學院及中國文學院合并,改建為蘇南文化教育學院,圖書博物館學系隨之奉命停辦[11]。1952年開始,在全國范圍的大行政區建制撤銷及高校院系調整中,人文社科專業受到削弱。1953年教育部將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簡稱“文華圖專”)并入華中第一高等學府武漢大學,改名為武漢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12]83。1954年西南行政委員會文化局根據中央高等教育部(53)綜文楊字第100號函的指示,暫停當年西南師范大學圖博專修科的招生[13]。
(2)學制改革。1952年8月全國高等學校院系調整,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再次改回圖書館學專修科,學制兩年。1953年高等教育部批準北京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由二年制改為三年制。1956年6月北京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改為圖書館學系,開始本科招生,學制四年。1955年武漢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的學制由兩年改為三年,這也是唯一一屆三年制招生。1956年7月武漢大學將圖書館學專修科改為四年制本科,建立圖書館學系,當年秋季開始招收本科生[14]214。此外,這一時期圖書館事業發展很快,急需大量專業人才,普通高等教育培養的人才難以滿足需求[15],因此,高等函授教育開始發展起來。1956年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舉辦圖書館學函授班,學制4年。截至1965年,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和武漢大學圖書館學系在30個省市設立函授站,共招生1,253人[14]214。圖書館學教育所有制性質的變革是國家自上而下做出的選擇。通過學制變革,圖書館學高等教育質量有了提高,教育規模擴大,教學管理更加系統和正規,更適合當時新中國建設對圖書館學專業人才的需求。
經過民國時期圖書館學教育的探索,文華圖專(全稱“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金陵圖專(全稱“金陵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等在借鑒西方圖書館學教育經驗的基礎上形成了理論與實踐兼備、重視通才的教育傳統。此外,受杜威實用主義影響,民國圖書館學教育也重視職業導向,形成注重實用的教育理念。新中國圖書館學教育“舍美而襲蘇”,以蘇聯圖書館學教育為師,圖書館學教育理念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經歷了劇烈轉變。蘇聯高等教育最突出的特點是“專才教育”,專業劃分求專求細,甚至“按產業部門、行業乃至按產品設置學院、系科和專業”[16]965。受蘇聯圖書館學教育理念的影響,中國圖書館學教育改變通才教育的傳統,形成注重專才教育的教育理念;曾經學自美國的按系招生、選課制、學分制、淘汰制等制度均予取消,實行按學科實施專門化教育。蘇聯圖書館學教育的另一個特點是重理論輕應用,受其影響,中國圖書館學專才教育也重視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知識的講授,尤其著重圖書館學研究對象、體系結構、學科性質、研究方法等基礎理論問題的條分縷析[17]。從歷史來看,新中國成立初期,圖書館事業迅速發展,在圖書館專業人才稀缺情況下,圖書館學專才教育確實為圖書館事業發展提供了一批急需的實用型專業人才,他們構成了中國圖書館界“第三代人”的主體。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甚至21世紀初,他們在各圖書館中幾乎都擔任重要職務,很多人成為了學術帶頭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時期的專才教育理念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學生的視野,造成學生知識面狹窄。
課程設置和教學內容一直是圖書館學教育改革的核心,圖書館學教育制度和教育理念主要通過二者的變革得以外化實現。新中國成立后,圖書館學課程設置主要模仿蘇聯圖書館學院的課程大綱[18]。北京大學和武漢大學在專業教學計劃中增設政治教育、黨史、哲學、政治經濟學等課程,在注重思想政治教育的同時,將圖書館學教育圍繞圖書館員職業需求展開,教育的核心內容和技能體系與圖書館采編、流通等業務系統緊密相關。1949-1952年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將建國之前的三民主義課程改為政治課,增加俄文課,并在各專業科目中加入蘇聯圖書館學研究成果,每個學生每周至少有兩次圖書館事務實習[19]。1952年北京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的課程基本為課堂講授,整個課程表沒有實踐課程的系統安排[20]。同年,西南師范大學圖博專修科圖書館組開設10門課程,其中9門教授專業理論,并在第三季度設立圖書資料室1間,供圖書館學專業學生實習[21]。1955年的武漢大學圖書館學系課程顯示,業務課程均被細分,以目錄學為例,分為普通目錄學和專科目錄,專科目錄又詳細劃分為社會政治、工業農業、科學技術、文藝和歷史等目錄[22]。從1956年開始,北京大學和武漢大學圖書館學專業開始執行四年制本科教學計劃,比解放初的教學計劃應該說有進步,強化了圖書館技術與方法的教學,大量增加文化課和業務課。從中國圖書館學教育發展歷史來看,自新中國成立至1956年間,圖書館學課程建設處于一種探索前進的狀態,初步建立起新中國圖書館學高等教育課程體系,教學內容重視基礎理論和基本技能;但是,文化課程分量過重,削弱了專業學習,沒有及時地反映1950年代世界圖書情報教育的發展趨勢,對圖書情報理論研究的支持力度不夠,終究導致專業教育體系的不完善、教學內容的不充實。
新中國成立初期,圖書館學教材建設主要依靠翻譯蘇聯圖書館學著作和教材。為響應“向蘇聯學習”的號召,學習列寧圖書館事業的理論與方法,借鑒蘇聯圖書館建設經驗,翻譯蘇聯圖書館學著作、教材成為主流。據統計,1949-1956年翻譯出版蘇聯圖書館學教材共計51種,內容涉及蘇聯圖書館和圖書館學史、圖書館讀者目錄、圖書館技術、圖書館社會教育、圖書館工作等,代表譯者有蘇大悔、舒翼翚、杜定友、劉國鈞等[23]。與此同時,圖書館學界開始編寫教材以滿足教學需求,著名的作品有北京大學王重民《目錄學概論》、劉國鈞《圖書館學概論》、孫云疇《圖書編目法》[10],西南師范大學汪應文《圖書館學通論》[24]。從新中國成立至1956年,蘇聯圖書館學教育在教材建設方面為中國提供了大量經驗,蘇聯圖書館學著作和教材的翻譯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學界對社會主義圖書館學教學建設的迫切需求,蘇聯圖書館學教育內容也對新中國圖書館學教育產生了深遠影響。自編的圖書館學本土教材雖然不多,但其探索精神也彰顯出圖書館學教育界對新中國圖書館學教材建設的使命擔當。
隨著1956年“大辦科學”及1958年全國掀起的“大躍進”浪潮,圖書館學教育機構迅速增加。中國科學院為適應科技情報發展的需要,在1958年9月創辦中國科技情報大學,設立圖書館學系,學制4年;1959年該校并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成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科技情報系。1958年北京文化學院設立圖書館學研究班,此后河北、天津、湖南、四川等省市的文化藝術學校也開辦了圖書館專業班。1960年,吉林師范大學設立圖書館學專修科。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機構迅速增加至5所,但上述教育機構除武漢大學和北京大學外,均于1962年左右停辦[14]211。從歷史來看,這一時期圖書館學教育機構的快速增加是非理性的,在“大躍進”思潮的影響下,相關教育機構忽略自身教育實力和圖書館學學科發展的客觀規律,在缺乏理性思考和周詳計劃的前提下,盲目創建圖書館學教育機構、開展圖書館學教學活動,其最終結果便是不了了之。
這一時期,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按圖書館類型設置教育內容,強調理論的提高和系統化,把政策條文、工作做法和經驗作為教學內容,對西方圖書館學和中國傳統圖書館學教育內容全面否定,圖書館學課程體系也隨之做了調整:減少在校學習的理論課程,大幅增加基層勞動的實踐課程。例如,北京大學提出“要使學生在一年之內就掌握圖書館學基本理論和技術”的口號,將業務課進行刪減與合并,業務課程最終削減為9門。其中,1956年圖書館學課程中的“圖書館學引論”“讀者工作”“圖書館工作組織”合并為“圖書館學基礎”,“中文工具書”“目錄學引論”“參考工作”合并為“普通目錄學”;業務課由原計劃的1,109 課時,減為559 課時,削減了近50%;文化課由原計劃的1,480 課時,減少為885學時,減少40%,而勞動實踐時間在4個學年內累計增至54周[25]。當時圖書館學教育所采取的上山下鄉以達到理論聯系實際、與工農相結合的方式是不科學的,圖書館學教學內容和課程體系建設明顯忽略了正常的教育規律,違背圖書館學教育循序漸進的教學原則。對西方圖書館學和中國傳統圖書館學的否定,直接影響了中國與西方圖書館學教育的交流,以及對中國傳統圖書館學、目錄學、文獻學等的繼承,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學習被沖淡,圖書館學教學體系受到嚴重破壞,教育質量明顯下降。
在政治運動的沖擊下,圖書館學教材建設和教學活動被嚴重打亂。教材建設講究“大干快上”,表現在“突擊編寫教材”和“群眾編寫教材”2個方面。1958年7月,北京大學黨委提出利用暑假“苦戰四十天,向科學研究大躍進”的號召后,圖書館學系師生積極響應,一個暑假編寫了“圖書館學基礎”“圖書館藏書與目錄”“圖書館工作組織”“專科目錄學”等4門課的教材,其中用5 天就編寫出“圖書館學基礎”講義初稿[26]3。同年,在文化學院學習的“圖書館研究班”為向1959年元旦獻禮,突擊編寫了《社會主義圖書館學概論》[27]。1958年10月,《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指出:“教師要深入實際,就地取材,發動群眾,編寫教材。”[28]205-207圖書館學界迅速掀起群眾編寫教材的熱潮,師生合作編寫教材成為一時潮流。縱觀“大躍進”時期圖書館學教材建設,呈現強調集體編寫、師生共編和快速編寫的特征,缺乏嚴謹的科學性,顯得較為粗糙,體例也不盡合理。
教學活動方面,強調在“干中學”,主張停課讓學生深入農村、廠礦、群眾中,通過具體任務完成教學工作。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在1958年制定的教學方案中規定:一年級學生在農村半工半讀,結合圖書館學概論的學習,參加人民公社圖書館和其他基層圖書館工作;二、三年級學生每年用8周的時間集中勞動,并利用工余時間開展基層圖書館工作;對四年級學生,規定用21周的時間進行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生產實習[25]。1958年9月,圖書館學教育和研究領域掀起“拔白旗、插紅旗”的運動。北京大學的劉國鈞教授,武漢大學的皮高品和徐家麟教授作為“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的典型,在全國性的專業刊物上受到署名文章的公開批判,甚至連當時已經不在高校任教的杜定友也未能幸免。這場運動對高校的圖書館學教育帶了很大的負面影響,革命大批判、青年占領課堂等做法完全違背教育規律。而通過具體任務完成教學工作的做法,導致學生學到的知識較為零碎,過多的政治運動、社會活動和生產勞動,削弱了學生學習的主動性和教師教學的積極性。
該時期中國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根據1960年冬黨中央提出的“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和教育部1961年頒布的《教育部直屬高等學校暫行工作條例(草案)》(簡稱《高教六十條》)的精神,主要圍繞圖書館學教學內容和教材建設2個方面進行調整。
1962年初圖書館學教育開始新一輪變革。相較于“大躍進”時期掀起的前一輪變革,這次變革在內容上偏重于糾正上一階段圖書館學教育中存在和產生的各種失誤。1961年3-4月,圖書館學教育座談會在北京召開,制訂了一個以理科知識為基礎的五年制教學計劃[29]324。1962年出臺的《1963-1972年科學技術發展規劃(草案)》指出:“北京大學和武漢大學的圖書館學系,適當加強科學技術專業課程和外文課程,針對各科學、技術圖書館的特點,提高教學質量,培養適合需要的圖書館干部。”[30]356-358武漢大學圖書館學系為此制訂了新的教學計劃,明確了以學為主,理論聯系實際,加強基本理論、基本知識、基本技能的教學,堅持“密切與社會實踐聯系”的教學方針,壓縮關于圖書整理工作的課程,新開設“圖書館事業建設”“讀者工作”“參考工作”等課程,增加“數學概論”“物理學概論”等自然科學的課程,請校內專業水平較高的學科教師授課[3]。實踐證明,這些教學改革雖處于探索階段,并沒有完全糾正前一階段圖書館學教育變革留下的各種問題,但在一定程度上使圖書館學教育與圖書館實際工作相結合,致力于培養適應圖書館事業需要的實用型人才,方向是正確的。這種教學內容及時調整的理念影響至今。
1961年以后的教材編印由建國初期照抄照搬蘇聯圖書館學教材,以及“大躍進”時期在“左”的思想強烈干擾下產生的群眾編寫、集體編寫和突擊編寫教材,轉向借鑒蘇聯圖書館學的理論和方法、繼承已有圖書館學教育理論、嘗試吸收西方發達國家圖書館學教育理念而開展教材編寫,教材建設更加注重質的提高。1961年圖書館學專業教材編寫會議召開后,北京大學、武漢大學和文化學院3校在教育部領導下擬定“圖書館學專業教材編選計劃”,這是我國圖書館學院校首次聯合編寫教材[31]。1963年7月,由陳光祚、周文駿、黃宗忠、李楓、關懿嫻、沈繼武合作編寫的《圖書館學引論(初稿)》正式出版。該書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集體討論,統一思想和認識,分頭執筆,允許保留個人意見,以便留待今后繼續探討。這種具有全國“統編”特征的教材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概念、論點和文字描述的混亂,編寫質量較高。此后,統編教材成為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教材建設的重要傳統,賡續至今。
圖書館學專業教材的體例逐步趨向合理。1962年,由北京大學和武漢大學圖書館學系的朱天駿、彭斐章等歷時半年編寫的《目錄學講義(初稿)》完成,內容包括圖書館目錄概論、發展史、圖書著錄的一般原理與著錄法、目錄組織法等[32]1,既考慮到目錄學課程內容的完整性,也照顧到圖書館學系教學計劃內相關課程的分工配合,且兼顧到圖書館干部的培養要求。此外,教材的內容也不斷充實,從過去以圖書著錄為主,擴充至其他類型文獻的著錄、讀者目錄組織、目錄體系等,從而提高了教材的實用價值。
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高等教育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70年間的第一個變革階段,為新中國圖書館事業培養了一大批專業人才,留下諸多教育經驗和教訓。目前,中國圖書館學教育正處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又一歷史轉折點,改革任重道遠。回顧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高等教育變革的歷程,無疑對當下的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改革有重要借鑒意義。
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與改革依賴于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客觀條件,同時也必須滿足于社會的需求,這就是圖書館學教育的依存性。圖書館學教育作為一種傳播知識、培養專業人才的社會活動,其本身也遵循一定的發展規律和相應的運行機制,這是圖書館學教育的獨立性。圖書館學教育的依存性與獨立性是相互聯系、辯證統一的。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曾一度過度依賴社會、迎合政治運動需求,在保持圖書館學教育的內容特質、知識體系等方面存在一定的欠缺,對圖書館學教育自身的發展規律有所忽略,對圖書館學教育機構設置、教學內容變革等也產生負面影響。時至今日,圖書館學高等教育改革中對依存性與獨立性關系處理不當的問題依然存在。近年,圖書館學教育改革以市場需求為導向的趨勢越發強烈,過度迎合市場需求。一些教學機構在課程中大量加入經濟學、傳播學、計算機學等內容,壓縮了圖書館學專業知識課程,圖書館學核心課程越來越少。這樣,在削弱學生職業競爭力的同時,圖書館學特色逐漸喪失,學科發展無法定位,最終將面臨“關停”的危機。因此,圖書館學教育改革必須保持依存性與獨立性的統一,既要滿足社會需求又要遵循學科教育的自身規律。圖書館學教育應該認識到只有適應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并據以調整自身的目標,保持圖書館學“學科特質”,才是圖書館學教育的改革發展之道。
從整體來看,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教育各階段教育理念、教學內容的變革都存在割裂圖書館學教育傳統、割裂中國古代圖書館學知識、忽略圖書館學教育國際視野等問題,沒有處理好圖書館學教育古今的傳承與中外的聯系,教學內容存在片面性。目前,圖書館學教育改革對古今中外關系的認知和處理仍存在諸多問題。近年在圖書館學教育國際化路上,尤其是隨著iSchool運動的全球興起,中國圖書館學教育出現一切以iSchool為標準的傾向,在重視“國際化”的同時,忽略了教育改革需要根植中國土壤這一原則[33]。機械性的“拿來主義”使圖書館學教育改革在方向上出現迷失。此外,在泛信息環境下,圖書館學教育中的技術性課程不斷增加,目錄學、文獻學等中國傳統圖書館學課程內容被不斷壓縮。新中國17年圖書館學高等教育變革表明,脫離中國土壤、背離深厚歷史的圖書館學教育改革是難以長久開展的。因此,要理性處理圖書館學教育的古今中外關系,既要有廣闊的國際視野,又要有深厚的本土情懷,既要面向現代社會需求,又要繼承傳統圖書館學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