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中房似錦“第二性”的女性角色特質研究

陳沙沙 陳小娟

摘要：西蒙·波伏娃是全球女權運動的先驅，她的著作《第二性》使全球更多女性開始思考關于女性自身處境的問題。本文以熱播劇《安家》作為研究文本，從分析《安家》中“房似錦”女性角色特質入手，探討電視劇女性形象建構背后的“第二性”，研究影視劇中新女性形象建構的社會意義。

關鍵詞：西蒙·波伏娃；第二性；安家；房似錦；女性角色特質

西蒙·波伏娃的著作《第二性》探索了人類歷史的女性哲學，被譽為“女權主義圣經”，奠定了波伏娃在女性主義思想史上的重要地位，《第二性》的出版促使全球廣大女性開始思考身為女性的自身處境與價值。本文通過對《第二性》中關于女性在家庭、工作、愛情處境中相關理論的分析，論述了《安家》中房似錦“第二性”女性角色特質，借以研究電視劇中新女性形象建構的社會意義。

一、家庭處境中“第二性”的女性角色特質

“在試圖探討女性問題時，不可否認的是生物學、精神分析學和歷史唯物主義的成果，但只有從人的生存全方位考慮身體、性生活以及技術條件，對它來說才是具體的、活生生的。”可以說女性問題是在社會歷史環境的綜合影響下形成的，女性身處在不同的社會處境中。所以從家庭的角度來分析《安家》中“房似錦”的處境，以觀察她如何淪為次要的“第二性”以及她在這種“第二性”困境中的探索是很有必要的。

“一個兒童可能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和別人有性別之分”，“女人自主生存和作為客觀自我——‘成為他者的矛盾一直存在。人們灌輸給她的觀念是，要討人歡喜，就要盡力來討好，將自身放在客體的地位，因此，她需要放棄自主的愿望。在人們眼中她就是個活的布娃娃，沒有自由。” 可以說，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一直是處在“第二性”的位置。

“房似錦”的角色在家庭處境里是典型的第二性，房似錦與家人之間的關系印證了這一點，房似錦的家庭關系有爺爺、父母和三個姐姐和一個弟弟。首先是房似錦與母親潘貴雨之間的關系。母親潘貴雨極度重男輕女，因家庭條件不好，房似錦前面已有三個姐姐，潘貴雨生下她發現還是女生便想將她投井淹死，這也是她原名“房四井”的由來。潘貴雨重男輕女還表現在毆打兒時的房似錦，讓她初中畢業盡快去打工掙錢供弟弟上大學，在房似錦成年后想盡各種辦法找她要錢填補弟弟。其次是房似錦與父親的關系。房爸爸在劇中的戲份并不多，也有說出讓潘貴雨不要過度壓榨房似錦的話，但是從總體的劇情可以看出房爸爸默認潘貴雨的各種做法，認為兒子房家棟娶妻生子、傳宗接代才是最要緊的事。再次是房似錦與弟弟房家棟的關系。弟弟房家棟從小備受家里的寵愛，也是整個家里除了爺爺對房似錦最好的人，但他對房似錦的感情是矛盾的，他會在房似錦受欺負時向爺爺“搬救兵”，也會在自己無力還房貸時，聯合潘貴雨一起壓榨房似錦。最后是房似錦與三個姐姐之間的關系。由于家庭經濟困難，初中畢業的房似錦面臨要不要繼續求學的難題，三個姐姐一致認為房似錦應該和她們一樣早早出去打工，這樣才算“公平”。

從房似錦與家庭成員的關系可以看出房似錦在家庭處境中處于典型的“第二性”的位置，相對家庭中的男性而言，女兒房似錦是不重要的。潘貴雨雖然是女性，但是她仍然是在履行男性的意志。雖然房家棟和房似錦同樣都是家庭中的子女，潘貴雨缺認為女兒房似錦犧牲自身利益為兒子房家棟付出是理所當然的。在房家這個家庭處境中，潘貴雨的身份與其說是女性，則更像是父權的代表和幫兇。潘貴雨認為女人不需要有自我，作為女人最大的價值在于維護家庭、為男性提供服務。

房似錦最終在爺爺死后與原生家庭斷絕關系，顯示了她對家庭第二性的反抗，通過自己的努力，確實她也努力改變了之前的局面。房似錦通過努力工作使自己有了社會地位和經濟基礎，幫助房家大小解決了一堆爛攤子，成為了房家最不可或缺的一員。電視劇房似錦的“家庭篇”以潘貴雨病重為結局，病重的潘貴雨父權的思想并沒有改變，拿到房似錦的救助款第一時間就是給了兒子房家棟。可以說直到結局房似錦在家庭處境中還是一直處在“第二性”的位置，并未得到女性真正意義上的解放。

二、工作和愛情處境中“第二性”的女性角色特質

波伏娃在《第二性》第二十四章“獨立的女人”中指出：“女人依靠有報酬的工作大大拉近了同男性的差距”，“只有她成為具有生產性、主動性的人時，她才會獲得超越性”。可以看出，有自己的工作是女性擺脫“第二性”最重要的方式之一。只有當女性靠自己在社會上立足，有自己的生產價值，她才能突破她的內在性，獲得超越性。

在愛情方面，波伏娃指出：“愛情對于男女兩性的含義完全不同”，“愛情對于男女來說，實際上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意思。女人理解的愛情十分明確：它不僅意味著奉獻，更是全身心的、毫無保留的、不顧一切的奉獻。這種對愛的無條件性讓愛情變成了信仰，她惟一擁有的信仰。”“對于女人愛情就意昧著為主人放棄一切。”波伏娃對女性在愛情中“第二性”做了明確的表述，愛情對于男人來講只是男人的一部分，而對于女人來講則是女人的一切。

房似錦和徐文昌既是工作搭檔也是愛情伙伴，所以這里筆者將房似錦的工作處境和愛情處境中的“第二性”的女性角色特質放在一起論述。房似錦的形象完全符合波伏娃所描繪的獨立女性，她有著出色的工作能力、豐厚的收入，工作中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主體，不必依附誰而生存，這為她自由自在的生活提供了保證，借此極大的跨越了同男性的距離。因為有了自己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基礎，在工作方面，她精明能干，銷售專業能力超強，沒有她賣不出去的房子，通過工作她獲得了豐厚的報酬。在家庭方面，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擺脫家庭的束縛，幫助家里的大大小小。在愛情方面，她在面對家庭條件良好的徐文昌也不卑不亢，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決定是不是要戀愛。工作后的房似錦，成為了一個積極的有生產價值的人，擺脫了女性的內在性，重新獲得了超越性。

但縱觀全劇，工作處境和愛情處境中的“房似錦”處在一種更危險、更隱秘的“第二性”的女性角色特質中。

首先，與男主徐文昌相識之前的房似錦雖然工作能力超強，但為了賣出房子往往“不擇手段”，包括撬單、雇房托等，但在男主的影響下，房似錦不再為了開單不擇手段，二次轉賣“兇宅”也向客戶說清楚，拒絕和“風水大師”串通等，房似錦的轉變成了隱藏的男權“調教”下的結果。其次，劇中幾乎房似錦每一次成功開單的背后都隱藏了男主的幫助，男性角色的助力成為女主成功必不可少的要素。徐文昌的家境優越，人脈廣，熟知老洋房業務，房似錦在工作中遇到難題時都是徐文昌給出解決辦法。例如，房似錦向公館案遇難題，徐文昌帶她找到老郵遞員張叔替她劃出老洋房的區域，動員律師和記者朋友找到證明耿叔房屋產權的證據；房似錦江奶奶案遭誣陷，徐文昌記者朋友方小姐采訪房似錦化解矛盾等。

愛情是影視劇作品中不可或缺的要素，雖然《安家》中關于房似錦的愛情線并不多，但通過分析《安家》如何呈現房似錦的戀愛的形象，可以考察女人在社會文化環境中被形成的“第二性”通過戀愛是否可以擺脫。在房似錦與徐文昌的感情中，房似錦也一直是被幫助的對象，處在弱勢的局面。潘貴雨“催債”、徐文昌借錢；徐文昌騙房似錦他的前妻懷的孩子是他的并要扔給他撫養，房似錦才答應成為他的家人，因為房似錦認為自己“配不上”徐文昌，只有當他處在劣勢中，她自己才認為配得上。

由此看出，劇中女性房似錦還是一個需要依附男性才能實現自我價值的角色。房似錦在工作上的成功是男權幫助后的結果，成為工作處境中的“第二性”；在愛情處境中的房似錦也是處在弱勢的一方，成為愛情處境中的“第二性”。

三、探索電視劇女性形象反“第二性”的女性角色特質

當今時代，隨著全媒體和互聯網的發展，媒介生產的內容對大眾的生產、生活都產生了影響，不僅僅增加了大眾的信息量，影響了大眾的生產、生活方式，而且滲透到了大眾的意識領域，影響了大眾對自我身份和自我價值的認同與探索。近幾十年，電視作為中國最重要的大眾媒介，階層跨度大、受眾數量多、范圍覆蓋廣，可以說電視有非常大的社會影響力。電視劇是電視傳播的重要內容，與受眾的互動關系十分緊密，尤其是在現代都市職場情感劇題材的劇中，受眾常常會以劇中的人物來比照自己，以劇中所展現的生活狀態來對比自己的日常生活。因此，可以說電視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和補充了現實生活，在內容傳播中影響了大眾對自我價值和社會處境的認同。

電視劇中女性角色的建構會影響大眾對女性處境的思考，如何刻畫正面積極向上的女性角色特質成為影視媒體人不得不認真思考的論題。當下電視劇中的女性形象多種多樣，但是并沒有建立起女性形象的參照系，從而導致了在塑造女性形象時時常產生定位偏差。錯誤地呈現女性形象，隱藏了女性的困境，也沒有使女性意識有所成長。而大眾傳媒的描述，往往會轉變為大眾的社會期待，最終影響大眾關于不同性別的認知和社會行為。因此研究電視劇中女性角色的特質有重要意義。

波伏娃將女性氣質視作在特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中，女性在自我發展和社會影響的兩難處境中做出選擇的結果。《安家》中編導和影片文本在一定程度上跳出了男權傳統審美中定義的 “順從”、“乖巧”、“溫柔”等女性氣質中，呈現出了女性角色一定程度的自我價值，通過房似錦的女性角色，體現了女性在創造和推動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作用，表現了一些現代女性的自我價值和社會地位。在社會環境的影響下，劇中的房似錦在家庭處境中依舊沒有擺脫男權社會中的“第二性”命運，但從她的工作處境和愛情處境中體現了她對這種“第二性”命運的反叛和思考：是否可以選擇擺脫這種性別觀念與文化束縛？房似錦這個角色最大的優點在于她擁有自己的工作，工作使她有機會得以實現作為人的超越性，而不是囿于女人的內在性。但劇作主創人員還需對女性角色特質進行進一步的探索，一是提升女性角色自身化解辦法的能力，女性角色自我價值的展現應該依靠女性自身的拼搏努力、善良勇敢、機智果斷等優良品質；二是在女性角色的建構中減少男性角色對女性角色的幫助和控制，影視劇作不宜將女性成功的背后都貼上男權幫助的標簽。近些年，一些大火的熱播大女主劇都有這個特性，例如《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由趙麗穎所扮演的明蘭，明蘭一角體現的也是一個需要依附男性才能實現自我價值的角色。

四、結語

國產電視劇中，女性角色的建構通常都帶著鮮明的時代烙印，體現出當時社會中的女性意識發展狀態。在傳統觀念的影響下，很多電視劇中女性形象的建構和表現仍然服務于男權社會文化特有的喜好。本文通過對房似錦的女性角色特質研究，發現“處境”對女性的自我意識形成有重要影響，包括家庭、愛情、工作處境等，房似錦的女性角色特質并未擺脫這三個處境中“第二性”的地位。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為女性提供了自我解放的方式，國產電視劇已經開始建構新女性角色，重視女性在社會建設中的積極作用，表現女性角色的重要價值和獨立人格，但其中仍然存在隱秘的女性“第二性”問題。當然，社會現實也是很重要的影響因素，對于國產電視劇而言，如何促進男女兩性自由、和諧、平等的發展，建構一種新型的性別關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提升女性角色自身化解辦法的能力以及在女性角色的建構中減少男性角色對女性角色的幫助和控制或許可以成為減少這種“第二性”女性地位建構的辦法。

參考文獻：

[1] 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2] 陳默.電視文化學[M].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作者簡介：陳沙沙（1994—），女，湖北武漢人，廣播電視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視；陳小娟，女，碩士生導師，副教授，研究方向：影視創意與策劃、媒介發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