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姚可欣
(中國礦業大學 外文學院,江蘇 徐州221116)
使用手機詞典輔助外語學習在學生中已經非常普遍[1](24-32),因為手機在高中尤其課堂使用中被嚴格限制,查單詞主要依賴紙質詞典或離線電子詞典,根據王俊對電子詞典的分類和分析,手機詞典在很多方面都與早期的離線電子詞典存在差異,如軟硬件區別、開放性區別、詞庫存放位置不同等[2](50-56)。因此,了解大學生如何使用手機詞典,尤其是真實任務中學生使用的特點,并根據發現設計有利于大學生使用手機詞典的策略,是十分必要的。
在學習者使用詞典解決英語學習問題的過程中,實際上存在三個主體:詞典、學習者、學習任務。詞典在網絡化的社會中不斷演變,從單一紙質版向紙質與電子版共存發展[3](13-16+60)。學習者與時俱進,在教師、同學、媒體的影響下,對字典的挑選和使用形成了一套新的行為模式[1][2]。學習任務隨著教學理念的更迭,從讀寫翻譯為主過渡到交際為中心[4](168-171),使學習中存在的問題更趨多元化。這三個不斷演進的主體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復雜的體系。因此,本研究欲探討學習者的使用情況,充分考慮詞典的選擇和學習任務的選取。
首先,對詞典的分析指出,不同的詞典具有不同特點,如以認知詞典學和構式語法為理論基礎構建的詞典更能滿足學習者習得詞匯搭配規范的目的[5](1-9),以收詞量大和專業術語多為特色的詞典更能解決專業翻譯領域的難題,對積極詞匯進行深度描述的詞典可以更好地輔助學習者搭建更扎實的語言基礎[6](113-118),甚至一些收錄廣泛的電子詞典,加以巧妙使用,可以解決聽說讀寫譯各方面的問題[7](65-75)。但詞典,尤其是手機詞典發展迅速,使跨詞典跨平臺的檢索在學生使用中更加普及,手機詞典質量的提高和聯網瓶頸的破除,造成以往的多個研究結論需要重新審視,如手機詞典存在時態語態信息少、固定短語少、聯網慢的弊端已經不復存在[8](57-62)[9](54-59),手機有道詞典中解釋多處出錯的問題已經消失[3]。因此,新的研究應以在學生中最普遍的手機詞典軟件為研究目標。
其次,詞典使用方面的研究一般采用問卷和訪談的調查手段,雖然這類方法可以收集大量數據,但弊端很明顯。比如任務不同,學生使用詞典的目的、時間緊迫程度都會顯著影響學生的查閱行為,如在預習課文和完成閱讀理解兩項任務中,預習課文更容易引起深度使用詞典行為,包括記錄音標、漢語,甚至英語釋義。在快速閱讀中,學生可能只是查閱字典,不一定做任何標記。那么學生對錢建成問卷中大量使用的“我在閱讀一篇英語文章時”可能產生截然不同的理解,而給出不同的答案[10](136-141)。很有可能是電子詞典(使用率60.6%)和英漢字典(使用率46.6%)將多個中文意思密集羅列,學生只要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完幾個義項,故而選擇前者。因此,僅采用問卷調查會在數據解讀時造成困惑,只有借助訪談、觀察、錄像等方式才能真實地獲取學生的查閱習慣。
鑒于以上分析,了解學生詞典使用策略較好的方式是還原學生在真實任務中的使用過程。因此,本研究決定采用手機錄屏方式,以最小的干擾方式,忠實紀錄學生完成閱讀和翻譯任務的完整查閱過程,并通過小組訪談盡量還原學生查閱手機詞典的決策過程。通過這樣設計,希望能夠回答這樣幾個問題:
(1)閱讀理解任務中,學生面對手機平臺提供的多部字典,會選看哪些內容?
(2)手機詞典能在多大程度上解決學生詞匯方面的障礙?
(3)手機詞典策略培訓是否有必要?如有,應涉及哪些方面?
此次調查對象為報名參加的29名英語專業大一學生,調查安排在他們大一結課考試之后。其中男生5人,女生24人。
匯總資料后,有8位學生的錄屏不完整,1位學生在翻譯環節重新查閱了幾乎所有閱讀部分的單詞,有數據不合規范的嫌疑,剔除之后,剩余20位學生的資料由筆者整理。
閱讀理解任務中,學生面對手機平臺提供的多部字典,會選看哪些內容?為了準確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對數據進行了多次標注和統計。
結果顯示,學生共查閱了27個單詞或詞組,查閱次數達到241次。過程中查閱單詞使用到了簡明詞典121次、牛津詞典31次、朗文詞典16次和柯林斯詞典8次,此外,手機詞典特有的一種極簡查詢方式被大量使用,只輸入部分或全部單詞,就可以從單詞備選列表中看到類似簡明詞典的漢語釋義序列。這種查閱方式共出現39次,居然排名第二,高于查閱牛津詞典的次數。最后,詞組查詢共51次,錄屏顯示,學生獲得的均為中文對應翻譯。
僅從次數上看,學生使用默認的簡明詞典比例最大,達到50%。說明學生要么沒有養成查閱雙語詞典的習慣,當能從簡明詞典方便快捷地獲得所需要的信息或翻譯時,就會終止該詞的查閱,要么是他們認為獲取的信息已經足夠,沒有必要查看雙語詞典。學生訪談記錄印證了這一結論,學生表示只有當簡明詞典提供的漢語釋義出現較大差異時,才會點開雙語詞典,細致了解各個釋義對應的使用情境。如ghetto一詞簡明詞典的解釋包含“猶太人聚集區,貧民窟”兩個釋義,“猶太人聚集區”以“族群”為分類標準,“貧民區”以“財產”為評價指標。這兩種釋義放在上下文中均可以解釋得通。在這種情況下,有四位同學在查閱簡明詞典后進一步查閱了牛津或朗文詞典。
手機詞典能在多大程度上解除學生詞匯方面的障礙呢?對翻譯文本進行分析后,結合各位學生的查閱錄屏記錄,發現對應27個單詞或詞組的241次查閱產生169處翻譯(詞組查詢51次覆蓋了63個目標詞的翻譯,另有9次為個別學生多次查閱一個單詞),翻譯正確的達到157處,錯誤僅12處。從數據看,手機詞典在解決翻譯文章尤其是詞匯方面的有效性還是非常明顯的。這似乎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學生自發形成的查閱方法,甚至很多不規范的查閱也可以有效解決文章翻譯中的困難。對此,筆者深表懷疑,因此,筆者細致瀏覽了241次翻譯對應詞的查閱視頻,發現所查詞匯可以歸為三類:完全陌生詞、記憶模糊詞、熟詞僻義探索,錯誤的12處全部出現在第一類“完全陌生詞”的翻譯上。接下來,將通過分析正確和錯誤翻譯的查閱過程,試圖破解上述謎團。首先,這三類詞匯的特點如下:
完全陌生詞(如hobo)占比最大,這部分詞又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釋義單一型(如slum),查閱之后學生幾乎不用結合語境,就可以準確翻譯和理解;另一類是釋義多樣型(如affluent),這類詞的子釋義多且存在細微差異,個別單詞還富含學生比較陌生的文化背景,學生容易在理解和翻譯中產生失誤。
記憶模糊詞(如negro)相對較少,但這些詞的查閱過程中卻出現了手機查詞最具個性的查閱方式。如上文提到的極簡檢索方式,也就是在備選項中看到少量的漢語提示就停止查閱的方式,主要集中在這類單詞上。
熟詞僻義探索(如serve)表現為詞匯較簡單,但學生無法借助已知的釋義(如用serve的“服務”之意翻譯“serve the cultural function”)合理地解釋和翻譯一個詞組。查閱這類詞匯時使用雙語詞典的比例較高。因為學生已經不能憑借簡單的漢語釋義做出準確判斷,需要通過例句或詞組信息了解單詞前后的搭配關系,比如“serve+人”為“服務某人”,“serve+餐飲”為“端上餐飲”,而“serve+功能”為“實現某某功能”……
在理清這三類查詢詞的區別后,再分析錯誤翻譯。如上文所說,12處錯誤都集中于第一類上,更準確地說,就是在5個單詞上(artifacts,hipster,mythical,ghetto,cowboy)。首先,比照查閱錄像,筆者發現,其中10次查閱都是僅查看簡明詞典,2次只是輸入了一半單詞的極簡查閱方式、僅有2次查閱牛津。這印證了上文分析,對于陌生的詞匯,僅查閱簡明詞典獲得漢語釋義,不一定能實現正確理解。考慮到還有更大比例的學生只是查閱了簡明詞典,翻譯卻沒有錯誤。結合訪談文本,我們了解到學生錯誤選擇某個詞義根本在于沒有理解文章或沒有對詞義的使用語境進行預判,而是隨便選擇了一個漢語釋義,意味著正確的翻譯并不一定代表學生理解了這篇文章,比如,學生在翻譯hipster時,簡明詞典提供了“世面靈通的人;趕時髦的人;頹廢派成員”三個漢譯,有多位學生承認就是從中隨機選擇了一個,而如果學生點開柯林斯或新牛津雙語詞典,就可以從中英文釋義中得知hipster為“a person who follows the latest trends and fashions趕時髦的人”。因此,對于完全陌生詞,學生需要閱讀雙語釋義,甚至從例句中推斷使用語境,并與原文相匹配,才能更準確地完成釋義選擇。
第二,缺乏查閱策略會影響手機查詞效果。體現在查閱artifacts時,有三位學生采用了“史前古器物”的錯誤翻譯。究其原因,竟然是學生在查閱時直接輸入了復數的“artifacts”而沒有去除詞尾“s”。在這種情況下,手機詞典只給出了兩個漢譯“史前古器物,人工產品”和一個柯林斯的解釋“see artefact”。很明顯,這三位學生很有可能懶于探究,就直接提取第一個漢語釋義。同樣的問題還出現在slums等詞的查閱過程中,反映出學生缺乏“查閱時需提取詞干”的認知觀念。
第三,手機的詞組查詞能力出眾。學生共進行了29次詞組查詢,雖然返回的結果都是漢譯,但效果比較好,能夠有效解決學生的困惑。比如查詢“negro spiritual”,得到的漢譯是“黑人靈歌”,正是文中之意。對比沒有查詢或只單獨查詢單詞的翻譯,則出現了“黑人靈魂”“黑人精神”等怪異的結果。說明手機詞典借助龐大的語料庫,能夠根據前后搭配詞主動約束詞匯多義,給出比較符合常規的專業翻譯。
對于查詞策略培訓,學生和教師的觀點經常相反,很多學生認為這類培訓沒有必要,教師認為必須進行[10]。通過本項調查發現,學生自發形成的查詢策略在應對翻譯這樣的任務時,很多是成功的。不可否認,這次實驗暴露出學生的查詢策略不是完全缺失,而是部分缺失,意味著全面的策略培訓很有可能引起學生的反感,因此,只有提供有針對性的策略培訓,才會更快達到提升效果。
學生使用手機詞典輔助完成學習任務將成為未來語言學習的常態,因此,跟蹤學生在不同任務中實際使用詞典的情況,將更有助于提出切合實際的使用建議。從本次研究可以發現,學生自發養成的一些查單詞習慣,常以“節省時間”為主要目標,雖然可以滿足部分查閱需求,但對挖掘熟詞僻義和區別陌生詞的多義區別等任務,則不能起到有效作用。教師應該將詞典的查閱策略在課堂上借助典型案例示范給學生,讓學生明白策略在翻譯實踐中可以發揮的重要作用。
本研究僅以翻譯任務為研究對象,至于在預習課文、寫作或其他綜合任務中,學生如何與手機詞典交互還缺乏相應的實證研究。要想對手機詞典的設計提出確定性的編纂意見,需要這方面研究的支撐,筆者對于此課題進行研究,拋磚引玉,希望能引起各位同仁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