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女演員的尬與惑

文｜姚 晨

大家好！我是演員姚晨。今天我想聊聊女性的力量，很多人說我是“獨立、自信、堅韌、成功”的女性代表，我被如此正能量的贊美沖昏了頭腦， 愉悅地答應了。冷靜下來后我發(fā)現，我好像不是他們想要找的這個人。此后的一個月里，我絞盡腦汁，拼命回憶自己“獨立、自信、堅韌、成功”的時刻，但蹦出來的都是“仿徨、沮喪、無力、失敗”的畫面，我感到惴惴不安，做客騰訊娛樂的《星空演講》，在我心里投下了星空那么大面積的一片陰影。關于成功的經驗，我實在沒啥可分享的，倒是可以跟大伙兒聊聊，一個中年女演員的尬與惑。

我曾經的工作人員認為，姚晨是個懶惰的演員。事實上是因為我對劇本的選擇一直很謹慎，導致接戲不多。2012 年，我終于遇到了幾個好劇本，我雄心勃勃摩拳擦掌擼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我懷孕了。沒多久，我的經紀人告訴我，她也懷孕了。于是，整個團隊偃旗息鼓，跟著我們一起休了產假。

的經紀人，她也又懷孕了。于是我們懷二胎的整個

孕期，只工作了12 個工作日。當年被我們拉出

來的那支團隊，也基本走光了。

最近46 集電視連續(xù)劇《都挺好》不僅收獲了不俗的口碑，自播出以來收視率一直居高不下，劇中備受爭議的幾位角色的扮演者都火了，當然其中最為出彩的當屬女主角蘇明玉的扮演者姚晨。

《都挺好》是姚晨沉寂4 年之后的出山之作，一經播出就為她再次贏得了不少的鮮花和掌聲，讓她的演藝事業(yè)再次步入高峰。

已經是母親的姚晨將職場女強人蘇明玉骨子里的倔強和高傲演繹得淋漓盡致。

關于中年女演員的危機，本期“星·美文”欄目特別編發(fā)一篇姚晨寫的文章，文章中，姚晨談到了一個中年女演員的尬與惑。

這一次生完娃，我發(fā)誓再也不生娃了！我重整旗鼓雄心勃勃摩拳擦掌擼起袖子，真的準備大干一場！我找了一棟寬敞明亮的二層小洋樓，有漂亮的小花園，到處是綠植。隔壁是吳宇森導演的工作室，出門前行30 米是管虎導演的工作室，出大門左轉是寧浩導演的工作室。在這樣一個濃烈的藝術氛圍中上班，想想都令人激動。就在慶祝喬遷之喜的那一天，最后一位員工抱著紙箱離職了。我跟我的經紀人，站在空曠的辦公室里，互相拍著對方的肩膀打氣：“萬事俱備，只欠員工。”

近期我國電力工業(yè)的發(fā)展，仍然是以燃煤發(fā)電為主。由于燃煤機組不斷完善，電廠規(guī)模不斷擴大，導致粉煤灰排放量急劇增長。1985年火電廠排灰渣總量達3 768萬t，到1995年增加到9 936萬t，到2007年粉煤灰排放量達到3億t。按全國平均計，每增加10 MW裝機容量，每年將增加近萬噸粉煤灰的排放量。到2010年粉煤灰排放量已達到3.3億t。按目前的排放狀況和利用水平，沖灰用水量和儲灰廠占地將增加一倍，分別達到30多億噸和6.6萬多平方米。對于我們這個水資源缺乏、可耕地人均占有率很低的國家來說，如何作好粉煤灰的利用和處置確實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團隊走了還能重建，但人生中有些東西是無法重來的。懷孕、生孩子不僅僅是給我增加了一份責任，還增加了不少脂肪。那段時間我苦練修圖技術，以求瘦得比較自然。我還見識到了地心引力的強大，從臉部肌肉開始，身上該下垂、不該下垂的地方都下垂了。在座生過孩子的女性朋友一定可以感同身受吧，相信你們也曾和我一樣，看到自己曼妙的身材走了形，產生過無數次“絕望”的沖動！被改變的不被改變的不僅僅是我的身體，還有智商。俗話說：一孕傻三年。我曾站在小區(qū)樓下的門禁前，非常認真地，一遍遍輸入我的銀行卡密碼。

我立志要減肥，我要瘦成一道閃電。哺乳期后，我開始恢復健身，運動產生的多巴胺，讓我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肥胖問題解決了，但新的尷尬又向我奔來——年齡。我是1979 年10 月5 日出生于福建省泉州市，這個年份就很尷尬。80 后的末班車我沒趕上，說自己是70后吧我又不甘心。2019 年我就40 歲了，按理說，四十不惑。但我怎么覺得，自己的人生困惑卻越來越多了呢？明明到了一個演員最成熟的狀態(tài)，但市場上，適合我這個年齡段演員的戲卻越來越少。過去五年里，我生了兩個孩子，錯過了很多好導演的好項目，等再回到職場中時，我的事業(yè)已處于十分尷尬的境地。不過，生娃是我當時的人生選擇。每個人在不同的年齡段，都會有不同的人生選擇。

作為演員，我是有困惑的。我之所以能考入北京電影學院，是因為老師覺得我有一張?zhí)焐m合大銀幕的臉，不笑的時候，臉上有一層悲傷感。也因此，我在學校演的角色都很正，屬于絕對的端莊大氣上檔次。什么麥克白夫人、武則天，《暗戀桃花源》里的云之凡之類。

萬萬沒想到，我卻因為《武林外傳》這樣一部喜劇走紅。后來聽同學說，原本對我寄予厚望的老師在聊到我的時候很心痛，他說：“這年頭干演員不容易，連大姚都迫于生計，要去拍情景喜劇了。”老師的話，讓當時的我還挺尷尬的。其實包括我自己在內，很多人對喜劇是有偏見和誤解的。但我很幸運，我遇到的是尚敬導演，他對喜劇的認知是高級的，在拍攝過程中，他經常提醒我們說的一句話是：來真的啊！也因此，我們在表演中，笑是真笑，哭是真哭，即使是夸張，也建立在真實可信的戲劇基礎上，這個過程也糾正了我對喜劇的認知。喜劇是戲劇的重要組成部分，喜劇也是悲劇最高表現形式。所以，從這個維度講，我并沒辜負老師對我的期望，我依然是個悲情的女演員。

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是抵觸喜劇的。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喜劇成就了我，也反過來局限了我。我被貼上了諸多和喜劇有關的標簽。什么“喜劇新星” 啊，“女版周星馳”諸如此類，從這些稱呼里，我能感受到他人對我的某種期待。但沒人比我更了解自己，我深知自己不是一個喜劇天才，我無法像周星馳先生、憨豆先生那樣創(chuàng)造出一套全新的喜劇表演體系。而作為一個職業(yè)演員，我不可能固步自封，我需要不斷去嘗試各種類型的角色，開拓自身表演的其他可能性。這才是一個演員正確的打開方式。

但我又萬萬沒想到，轉型之路如此艱難，我一路走來，一步一個跟頭，收獲了太多的質疑，諷刺和否定，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喪”。這10 年里，我演了很多部電影，努力塑造不同的角色。但還是會有觀眾拉著我的話問：翠平兒，你怎么這么多年不演戲了？ 喪不喪？ 如果你們是我，是不是早想改行了？不瞞你們說，我也想過改行。

年輕的時候，“紅”好像是件很容易的事。我甚至來不及反應，瞬間就飛上了天。人無法選擇時代，但會被時代選擇。《武林外傳》和《潛伏》這兩部劇火了之后，我又趕上了微博時代，其實我是半個網盲，我也沒想到在那個平臺上，我居然會成為“一代網紅”。參加活動的時候，主辦方介紹我，有時甚至會忘記演員這個身份，而是直接說“微博女王”來了。我真想發(fā)微博解釋：其實，我是一個演員！

那幾年里，我就像搭上了一輛順風車，飛馳向前。但俗話說：“花紅無百日”，沒有哪個演員能永遠紅下去，你再不甘心也得面對這個現實。但那時我還真沒細想過：假如有一天我不紅了會怎么樣？這一天終于來到了我的面前。仿佛是一夜之間，這個時代又變了。不僅僅是我，我身邊不同行業(yè)的朋友，似乎都陷入了某種焦慮。鋪天蓋地的大數據擠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市場對演員的衡量標準也發(fā)生了變化，大家拼的不再是演技，而是流量。這種氛圍將我困在原地，不知何去何從。

我問過自己千百遍：到底愛不愛表演這個職業(yè)呢？

年輕時總說自己熱愛表演，其實頂多算喜愛。在認清了這個職業(yè)的真相之后，依然對它保持著初戀般的熱情，守候在它身旁，這時才有資格說，我真的熱愛。當我領悟到這一點，那些綁縛我的枷鎖瞬間粉碎了，我重獲自由。我想更加主動地去創(chuàng)造角色，這也是我去年開設電影公司的原因之一。

活到這個歲數啊，我算明白了一點：成功只是偶發(fā)事件，失敗才是人生常態(tài)。生活就像一場科學實驗，需要在不斷試錯中調整方向。回望這一路，我的方向一直沒有改變。我從事這個職業(yè)到今天已整20 個年頭。一個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個20 年呢？這不是熱愛又是什么呢？

這些年我常被問到一個問題：你是如何兼顧事業(yè)與家庭的？ 我一直很困惑，為什么沒有人問我先生同樣的問題呢？在這個時代當中，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會面臨同樣的兩難境地。老實說，在我看來，事業(yè)和家庭是無法兼顧的。我一旦拍戲，就要專注地投入在角色當中，沒法照顧到家庭。

在外拍戲，我享受創(chuàng)作時的孤獨。殺青回家，也享受“滾滾紅塵”的幸福。對我而言，拍戲和家庭，這兩者合二為一才構成了完整的生活。

2017 年我拍了一部電影，名字叫《找到你》。我飾演的是一名律師，也是一名丟了孩子的單身母親。電影里有一段臺詞：這個時代，對女人要求很高。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職業(yè)女性，就會有人說你不顧家庭，是個糟糕的母親。如果選擇成為全職媽媽，又有人會說，生兒育女是女人應盡的本分，這不算一份職業(yè)。但事實卻是，因為努力工作，我才有了選擇的權利。因為當媽媽，我才了解了生命的意義，也讓我有勇氣去面對生活的殘酷，這兩個身份并不矛盾。

我曾在某個深夜發(fā)過一條朋友圈，我寫道：后半生最想努力做到的，是對自己的心完全誠實。從小到大，我們都在努力地活成社會希望的樣子，我們被各種身份標簽所定義，卻唯獨迷失了最真實的自己。

對一個演員來說，誠實是最寶貴的品格。我們首先得認出自己的面目，找到自己的道路，才能理解他人的生活，理解到那些與我完全不同的女性經歷了怎樣的生命節(jié)奏，其中又有哪些喜怒哀樂與我相同。當我準備這一次演講，回望過去這些年的選擇時，我還是有遺憾的，但并不后悔。連我自己都很感慨，我這一顆玻璃心，居然熬到了現在，我好像比自己想象的還強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