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邊筆談（四）：書法受眾之街頭書法藝人

文︱池 子

對于街頭藝人這個概念，一提及很多人可能會想到大型古裝電視劇里那些玩雜耍的，所以很多人會帶著偏見，把街頭藝人與乞討者畫上等號。實質上，街頭藝人作為一種城市文化，由來已久，街頭藝人是在街頭的公共場所公開表演自己的特長，他們不僅憑借自身的文藝特長獲取觀者給的酬勞，也為觀者欣賞藝術表演提供了一種途徑，我們通?？梢砸姷降陌ㄒ恍┮魳芳摇嫾?、行為藝術家等。有調研報告根據街頭藝人表演形式、技術、目的將其分為“純愛好型”“藝術型”“乞討型”三類。我們今天聊到的是街頭書法藝人，從書法的特殊性來看，筆者不將其分類，就以筆者所見所聞來說說街頭的書法藝人。

前段時間筆者曾與朋友散步，路過一個街口時被掛在墻上的一排書法掛軸吸引，旁邊是一位手肘以下截肢的男性用雙手肘部位夾著毛筆書寫，筆者與朋友駐足觀賞。內容都是些“天道酬勤”“寧靜致遠”“有志者事竟成”這樣的詞句，書體為隸書和楷書，從運筆行筆的感覺來看，他的動作嫻熟，筆意連貫，力度把握的也不錯，再看字的結構章法，規規矩矩的，楷書有歐的影子，隸書稍微有些曹全的樣子，整體看是不錯的書法作品。朋友對其夸贊了一番，對方也很謙和地笑了笑，從后面的交談中我們了解到，他是八〇后，河南人，從十七歲開始練書法，有二十多個年頭了，一直以賣字為生，其他的我們沒有多問。

我們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的不幸是何故，他說他喜歡書法，書法也可以讓他養活自己，所以他很滿足。不止是這一位大哥這個例子，筆者曾很多次在街頭看到身體因為各種因素造成殘缺的人，有用嘴巴寫的，也有用腳來寫的，他們一筆一畫、一字一字地認真書寫，嫻熟穩定，寫出來的書法作品欣賞性不低。他們以賣字為生，或者只是在街頭地板上寫，供行人觀賞，得到觀者的認可后獲得“酬勞”。這樣一類特殊的“賣藝人”，書法對他們而言是讓他們得以生存的技能，這項技能日趨嫻熟，但也就像流水線上的生產，重復著。拋開藝術的高度來說，在基本的生存上，作為書法的受眾，就像那位大哥所言，“我以書法為生，我很滿足”，這個價值和意義是重大的。

上面說的一類“街頭書法藝人”是值得我們尊重的，他們經過自己的努力學會這項技能，輸出觀眾認可的作品，獲得酬勞。與之相比的另外一類卻是嘩眾取寵，丑態百出，令人咋舌。

也是筆者所見，青空白云之下，擺著幾米長卷，身體健全，手背在身后，嘴巴銜著毛筆，行云流水般刷出一些觀眾看不出字來的線條，還有專門的助手起頭拍手叫好。接著雙管齊下，左手一支筆，右手一支筆，齊刷刷的，說是左右開弓。最后表演絕活，鼻孔運筆，在紙上拖出線條，讓觀眾嘆為觀止。助手介紹這是某某某大師，從哪里來，現場機會難得，大師優惠題字，只要多少錢，就能榮幸收藏大師作品。穿一身改良亞麻唐裝，留一頭齊肩長發，掛著一串書協會員、書協主席、教授的頭銜，自詡為大師，提筆便開價，這樣 一個形象展現在街頭，糊弄觀眾，自欺欺人。

打著弘揚國學的幌子招搖撞騙，有點手上功夫，卻沒有文化素養，不懂書法文化，誤導不明真相的群眾，混淆群眾對書法的審美，這是書法圈子里亂象中最為惡劣的。他們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錢財，受騙的多是一些附庸風雅的“土豪”，他們也樂此不疲地欣賞著，除此之外，值得我們思考的是，當這樣的“表演”出現的時候，為什么明明是丑，卻還是有很多人會拍手叫好？

人們生來喜歡美好的事物，日月交替，山河變換的大自然無需雕琢的神奇力量，我們敬畏。而藝術，由我們創造出來，源自人類的感官，中國書法作為我們傳承了幾千年的視覺藝術，漢字經由筆墨紙展現出來，我們看到的是文化的傳承，是生命的傳遞，它是美的，我們也應該敬畏。我們需要有天生的欣賞眼光去欣賞書法的美，尊重書法，經由我們的手，傳給下一代，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