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動癥患者

路男

在古觀音禪院

大寒之日，我多已平靜

把一年來所有的喜悅與哀傷

都隨身攜帶到這里

給得到的和逝去的道一聲問候

順手得來的東西越來越少

珍惜此時的滿足，比祈禱珍貴

比更多欣慰與幽怨光明許多

頭頂之上，一片片祥云都這樣說

佛能看到的，也是我看到的

我不知道的，佛一定都知道

他贈予我的錦囊，我一直不輕易打開

交談

萬事都有結局。你的眼神

已經告訴我所有的可能

從今天開始，就已足夠

過往幻化成一縷云煙

只會從眼前一晃而過

我們的路很長很長

需要一顆鉆石般的心

即使暮年，歸來時的模樣

依舊懸掛著喜悅的淚水

這一年

這一年，我費盡心思

只為尋找一個人的記憶

她的容顏，歡笑

她的身影，聲音

我想起她一次次的叮嚀

叮嚀之后長久的沉默

想起她一年來不停地嘮叨

嘮叨之后一聲聲的嘆息

我不止一次從夢中驚醒

只想起身回到那個小村莊

看看她的蘋果園，小菜地

這個生命短暫的親人

給了我多么深的幸福啊

這一年，淚水已經風干

只有念想，陪伴我回家的路

多動癥患者

她的目光，有時候

是海洋，有時候是縷縷蒸汽

安靜的氣息充滿好奇

熱情的溫度滾燙不已

該如何躲過她，有時候

總讓我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

左右徘徊

這天空布滿誘惑色彩

這大地，亦充溢罌粟之香

惟小小一片游離之地

為她打開一扇窗戶。眼神驚恐

人間萬物卻隨波逐流

沒有一個人能夠，或者幾個人

從一種混沌里穿越雨水的柵欄

讓陽光照亮她無助的灰暗

這是多么可怕的愿望

需要一生勇氣接納暮色的降臨

在一面鏡子前查看端倪

“完美或殘缺，你同樣亭亭玉立”

“前世與今生，你都是我的影子”

就這樣，覆蓋窗外的樹林

在焦灼的夜色里，讓歡笑回歸

我知道，她錯誤投胎

從此，在人世間奔走相告

她豐盈的愛，攜裹一片陰影

從人群中蹣跚而過

知非之年

距離這個門檻，越來越近

日子便過得一天天平和起來

流水般的歲月，亦顯彌足珍貴

一大早從房間里走出

遠觀南山，青蔥晨曦鋪滿陽光

一雙老布鞋猶如柔棉的地毯

踩踏無聲。陰山的痕跡多么明顯

像懸掛在鬢角的一絲絲白

不曾厭惡，也從沒有過獻媚與妥協

只有原諒。原諒那個拉仇恨多年的人

原諒那個不曾與我握手言和的人

他在門檻里沉默許久，偶爾在市井現身

目光混沌，彎腰投足似一架機器

但又虔誠不已。我知道這一切為時不晚

該來的一定會來，該走的總也擋不住

就像現在。我一次次漫步在南山下

看黎明降臨，看夕陽緩緩下滑

命運也一樣，只不過是一次輕描淡寫的

過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