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梭羅的足跡：從《瓦爾登湖》到瓦爾登湖

鹿耀世

美國作家亨利·戴維·梭羅所著的《瓦爾登湖》，是一本聲名遠播的文學讀物。其立意獨特，作者于1845年美國獨立日那一天，遠離繁華喧囂的都市，優渥的物質享受，走入距波士頓二十英里的茂密林區，搭建粗陋木屋，過簡單的生活。其經歷獨特，是自食其力的耕耘、采摘、漁獵、烹飪，度過了兩年多與世無爭的時光。其思想獨特，是在身心融入瓦爾登湖的歲月里，作者細致地觀察體驗林區生態、自然風光，經過縝密的思考，寫出了質樸生動、內蘊豐富哲理的散文專著。摒棄司空見慣、舒適庸長的日子，選擇孤寂、單調、困苦的生活，需要不凡的意志與勇氣。然而日有陰晴、月有圓缺，享樂與不幸并存、貧困與樂趣共生。梭羅寫道：“我們生活得太擁擠，互相干擾、彼此牽絆。人們并不是都喜歡車站、郵局、酒吧、商店……倒是更愿意接近那生命不竭之源泉的大自然。”“我覺得寂寞是有益健康的，我愛孤獨，我沒有碰到比寂寞更好的同伴了?！彼罅_還陶醉地寫道：“全身心只有一個感覺，每一個毛孔都浸潤著喜悅，我在大自然里以奇異的自由來去，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在兩度春去秋來的歲月中，作者無數次看到：清晨矇眬的薄霧，夕陽燦爛的余暉，澄澈空靈的藍天之下，鳥兒們在展翅高飛……高大的喬木傲然矗立，茂盛的灌木親密相依，茵茵綠草微微含笑，簇簇野花令人著迷……“不到一個星期，我的腳底下就踩出來一條小道，如果你歡快地迎來了白天和黑夜，生活就像鮮花和綠草一樣芳香?！?/p>

在這安謐幽深的天地中，有瀟灑的蒲公英，茁壯的酢醤草，含羞的毛蕊花，成熟的野胡桃……小灰兔在覓食，小松鼠在奔跑，大黃蜂在采擷，風信雞在舞蹈……孤獨中有一派生機，寂寞中有歲月靜好！波光粼粼的湖水，那一條條細細的曲線不正是出神入化優美的旋律？和煦的陽光，灑在蔚藍色的湖面，反射出無數金色的斑點，不正是心中萬千音符的凝聚？梭羅寫道：“湖是風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湖邊的樹木宛若它優雅的睫毛?！薄瓣P于風景，我勘察一切，像個皇帝?！焙胁ɡ穆曧?，林中涌動的松濤，盛夏的綿綿細雨，嚴冬的雪花飄飄……書中寫道：“再沒有比自由地欣賞廣闊地平線的人更幸福的了。水天相接，美好的相伴。神秘世界，孑然一人，多么奇妙的邂逅?！?/p>

書中不僅生動地描繪了叢林、湖泊、花卉、動物與四季風光，而且針對富有與貧困、繁復與簡潔、忙碌與閑適、驕奢與樸素等對映的理念，闡發了作者頗有見地的看法：如“奢侈的生活必然結出奢侈的果實?！薄耙粋€階級的奢華全有賴于另一個階級的貧困來得以維持。”“能品嘗到食物真味的人，決不會暴飲暴食。”“犯不著千辛萬苦求新，無論衣服還是朋友。”“如果我們一直生活在當下，好好把握生命中的一點一滴，正如小草對一滴水珠的充分利用，那我們就生活得無比幸福了。”

最近，我在美國波士頓小住，與家人一起來到瓦爾登湖這著名的景點，探尋梭羅當年的傳奇生活。在茂密的松杉、楓樹與灌木之中，有一間后人重建的坡頂灰墻小木屋（原始住處已毀）門口，一位當地的老人，正在給一群席地而坐的青年講述梭羅的故事。

我欠身望去，那簡陋的室內，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面積僅八九平米。屋子的前方，有一尊梭羅的圓雕，和一塊有文字介紹的木牌。在此，油然而生地想起了書中的一段話：“我喜愛我的人生中有閑暇的余地，有時，在夏季的一個清晨，我像往常一樣沐浴之后，坐在陽光融融的門前，從紅日東升直到艷陽當頭的正午，坐在這一片松林、山核桃樹和漆樹的林中，坐在這遠離塵囂的孤寂與靜謐中，沉思、默想?！?/p>

古往今來的圣賢、哲人、學者，都有遠離世俗煩惱，安于寂寞生活的經歷。在這其中，一襲布衣，深居簡出，博覽群書，體察萬物；淡化了自己的心境，開闊了認知的眼界，積淀了深湛的思想，寫出了不朽的詩文。

在不遠處的綠草茵茵的林中空地，是一座坡形屋頂的展廳。步入室內，只見三面墻上及幾個櫥柜中，分別陳列了不少照片、圖錄、梭羅當年用過的鋤頭、長笛、樂譜及寫作手稿，各種版本的專著……在放映室內，懸掛著森林和湖區的四季景觀攝影，正面屏幕播放著100多年來歷史的畫面和哲學界、文學界專家分門別類的評述，在售品部，梭羅及瓦爾登湖有關的紀念品、書籍、飾物及動物、鳥類玩偶應有盡有。我興致盎然地瀏覽，最后選購了一件閃著熠熠光澤的瓦爾登湖微形金屬書作為紀念。

穿過林中的柏油路，走進一條樹蔭之間灑滿細碎金輝的恬靜的甬路，來到了繽紛七彩擁抱的美麗的瓦爾登湖。此刻正值深秋，環視四周，滿眼皆是淺褐、鵝黃、殷紅、絳紫等雜駁的色塊，顯現于密密匝匝的濃綠之中。清澈寬弘的湖面，倒映著澄明空靈一望無際的藍天和絲絲縷縷的白云；在午后燦爛的光暈里，一層層輕柔的水波，浮動著，無聲地親吻著湖岸……

面對這出神入化的天籟之美，聯想到梭羅先生曾胼手胝足揮汗于值得感恩的土地，理解了他所尊崇的“簡單、簡單、再簡單”的生活信念。隨著人類持續不斷地向大自然索取，原生態的綠色世界已經滿目瘡痍，水土流失、大地沙化、物種銳減、災難頻發……面對這一切，人們應該警醒、反思，或許奢華高端的物質享受并不能使人獲得真正的快樂，人們真正追求的，應該是豐盈高尚的精神生活。

感謝梭羅，給予我們諄諄告誡和睿智引導，愿瓦爾登湖那純凈之水，時時滋潤我們每個人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