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上休息

遼寧◎西征

把院里的雪掃一掃

你們走吧。

從我身邊，從我身體，除了一點(diǎn)空氣、幾聲鳥鳴，恰如耳語，那些熱鬧，都走吧。

現(xiàn)在我要打開門，把院里的雪掃一掃，撒一把小米。然后，笑一笑，拍拍手，回屋坐著。間或，看看外面，啄食的小鳥，和緩緩落地的暖陽，多么輕盈。

那么，我是誰？

世界在我腦袋里，太陽月亮在我腦袋里，田野、枝頭的小鳥在我腦袋里。

溫暖，恩愛，洗完海澡，到金黃的海灘，椰樹影下做夢，和夢，在我腦袋里。

有時，天高風(fēng)清，去教堂做禮拜。上帝，在我腦袋里。

在世上休息

三月末。一些小花零零星星地開，樹葉還沒長出來。

春天的風(fēng)景，眼看就要開始忙碌。

哦，它們好好忙碌吧。面對剩余的日子，我只想每天在世上休息。偶爾，從長久的回憶中探出頭，不發(fā)出一丁點(diǎn)響動，像許多詩人描寫過的那樣安靜。

細(xì)風(fēng)輕柔，有時幾只飛蟲落到褲腿，我也不理會，讓它們在那落著。

棲息

多少年了。我把快樂、憂傷、恬靜，捏成許多小人。他們在跑，在飛，有的還在喊愛。

我天天做的事，是為他們安家，把一個人的愛物，把大自然能有的東西，大樹、春光、草原、鮮花、小雨……讓他們多帶上幾樣。

這些家——有的叫詩，有的叫夢，有的叫幻想，都是棲息的美景。

沙畫

多么明亮的一天，我向遠(yuǎn)望望，又向天上望望。

當(dāng)我一低頭，看見亮晶晶的小水坑中，臉邊的樹丫和白云，忽閃的倒影。

四周像睡眠一樣安靜，而安靜，像一只鳥消失在密林。

當(dāng)我走開，我的記憶被挖出一口井，我天天從中汲水。在沙畫上。

風(fēng)低低掠過草葉

是誰，隔著一片陽光說話？

我把耳朵貼過去，把憂傷交給他躺下去，同時起身離開那個人。

風(fēng)低低掠過草葉，我伸出手，從一張臉頰，向下移動。那個人還沒走出幾步。他磨磨蹭蹭，有好幾次回頭看看。陽光晃眼。

一片草地，緩緩向上涌起，猶如正在被風(fēng)描寫。

看畫

她們在畫上，和湖水，和薔薇，和濕潤的曲線，和掛到矮樹枝清香的衣裙。

哦，多么干凈的女人，把周邊不潔之物都用身體認(rèn)真清洗過了。如果我也干凈，就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呼吸她們。

蘇醒的音樂

你的說話聲帶著那支音樂，還帶著樹葉、花草、斷斷續(xù)續(xù)的蟲鳴。

你細(xì)長的手指，多像十根草莖，輕輕地，停在琴鍵上。微風(fēng)從指間穿過。

猶記得，陽光天天照亮的那個皮座，你每每轉(zhuǎn)過頭照管我的樣子。

于自身在那發(fā)綠

世上有一種美，它不讓你知道，使你樂意活著，又絲毫沒有貪生之念。

我是偉大的。它總能讓你想到這樣的話，即使，你微不足道。

它一貫不因春天而完全由于自身，在那發(fā)綠。

路易斯·博根

我眼中的清晨，仿佛多年前，利佛莫爾福爾斯鎮(zhèn)的清晨。

她向我轉(zhuǎn)過頭。假如，把她的死日定為生日，今年，她四十九歲。

“她總是真誠地愛著

其他活著的人——她聽見他們的笑聲”

假如，我是一間房子，我一定用她的詩句，把這間房子整個改造一遍。她將成為我詩歌的情侶。

玻璃一般的陽光，映照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