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無名之輩》談當代中國青年電影的創作

李文哲

導演饒曉志執導的《無名之輩》于2018年上映，由大眾人物轉向普通人物的身上，越過繁華的大都市，講述普通的市井故事。電影通過對幾個生活中普通人物的愛情、事業的刻畫，描繪了小人物身上的獨特閃光點和生活中尋常的小感動。影片中透露著小人物人性的光輝，刻畫了小人物對“尊嚴”的自我救贖，是一部成功的黑色幽默喜劇之作。

一、“無名之輩”的人性與尊嚴

（一）底層人物的深情演繹：人性與救贖

影片中的人物都是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他們遭遇坎坷，在生活的泥潭中奮力掙扎，被貧窮所困的劫匪、四肢癱瘓的嘉祺、破產的高明、事業不順的馬先勇等。但他們依舊在不如意的生活中堅持奮斗，不愿向既定的命運低頭，不甘平凡，努力追求人生的尊嚴，努力活出人生的價值。電影通過四條故事線，反襯出一個共同的主題：生活泥潭中的小人物找尋自己的“尊嚴”。

影片中的保安馬先勇為了當警察，在隊長的慶功宴上費力討好，結果喝得酩酊大醉。在回家途中，酒駕出了事故，妻子在事故中死去，妹妹也變成終身殘疾，造成了馬先勇的一蹶不振。尋槍事件是馬先勇自我證明的一件事，他渴望向女兒和妹妹證明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和哥哥。影片中的“槍”是馬先勇所要找的尊嚴和他所夢寐以求的人生價值。在影片最后，馬先勇用身體替女兒檔子彈，并用手中的假槍繳獲了劫匪手上的真槍，與女兒之間的誤會也冰釋前嫌，最終也找回了自己的尊嚴。電影中，馬嘉祺的塑造也十分成功。馬嘉祺是一個性格潑辣的女孩，在面對劫匪的時候以三寸不爛之舌怒懟不速之客。但是，身體的癱瘓帶給她脆弱的一面，大小便的失禁使其毫無尊嚴可談，渴求大頭和眼睛幫助她去死。在大頭和“眼睛”的幫助下，馬嘉祺在天臺從輪椅上“站立”，以體面和有尊嚴的方式去死。當“眼睛”不嫌棄她的身體狀況，接過她嘴里的煙時，馬嘉祺看到了人性的光輝，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二）平凡之路的不凡之舉：妥協與和解

電影《無名之輩》在刻畫小人物“追求尊嚴”的同時，也講述了小人物放過自己、與自己和解的故事。片中的“眼睛”為了出人頭地，帶著大頭干起搶劫的事，但這是犯法的。“眼睛”一直強調自己是強者，在他丟下槍，望向空中的煙花時，他的眼神里是自嘲，是釋然。“眼睛”終于在這一刻認清了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自己不是大哥，也承認了自己的懦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他不想當英雄，但又在釋然的同時，他成為自己心中的英雄。

四肢癱瘓的馬嘉祺在以為自己終于要死的時候，突然聽到感動的音樂，感受到音樂的力量，終于不再一心求死，決定勇敢地活下去。生而為人，有挫折的人生多了去了，他們都堅強地活了下去，此時，馬嘉祺與自己握手和解，勇敢地活了下去。作為主人公之一的馬先勇在證明自己的過程中，因為其方式的執拗，帶給女兒很大的傷害；直到自己中槍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家人才是最珍貴的，知道了自己以前的愚蠢；他在此時也醒悟了，知道自己應該踏踏實實地陪伴家人。而導演也沒有讓片中人物走向極端，沒有讓馬嘉祺死去、大斌成功收獲愛情、馬先勇當上警察，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和解。

二、青年電影的創作導向

（一）以典型人物推動情節發展

《無名之輩》注重對小人物的刻畫，這也是當代中國青年電影的創作趨勢，電影形象由注重大人物轉向小人物，使觀眾在觀看過程中有切身體驗，引起觀眾的情感共鳴。我們每個人都是世間的普通人，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是無名之輩。人生本來就有不可預知的困難和挫折，而我們能做的便是以微笑面對生活，在苦難下不服輸、不低頭，與自己握手和解，實現自己人生的救贖，做自己的英雄。

中國社會經過四十年改革開放的洗禮，經濟社會有著突飛猛進的發展，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也日益豐富，當代中國青年電影的創作更是呈現多元化趨勢，電影主題多元化，表達形式也日益多元化，但中國青年電影的塑造其核心支撐離不開電影中的典型人物，如以典型人物的塑造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是電影《無名之輩》的一大特點。在電影《無名之輩》中，塑造的鮮活的人物形象馬嘉祺、馬先勇、“眼睛”、大頭等，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同時支撐著整個電影故事情節的發展。中國青年電影的創作始終沒有拋棄典型人物的重要性，例如，電影《七月與安生》中七月和安生的塑造，一個安靜內斂向往平淡，一個活潑機靈渴望自由，亦是生活中大部分人的影子。《七月與安生》影片中的兩個典型人物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無數觀眾在其推動的情節故事中找到共鳴，感受到相似的自己，成為這部影片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當代中國青年電影塑造典型人物支撐其故事內涵的手段方式也呈現多元化的特點。相比于以往通過語言、外貌、動作等方式塑造充滿英雄氣概的大人物，中國青年電影日益聚焦現實生活中的“小人物”。通過體現“小人物”的真實與接地氣，不完美與平凡，當代中國青年電影更多地深耕于現實生活，一方面揭露人性的本質，另一方面深刻挖掘人性之光。生活從來都不止一種顏色，真實的生活五彩斑斕，其中包含黑色、灰色等令人消極沉淪的困難挫折，更不缺少黃色、紅色等溫暖明媚令人鼓舞奮進的光明力量，而通過典型人物的塑造呈現現實生活、挖掘人性已成為當代中國青年電影重要的主題之一。電影《無名之輩》中塑造的人物都是現實生活中十分真實的小人物，通過描寫他們不斷克服生活中的各種困難的經歷，展現他們為追求美好與維護人格尊嚴而不斷努力的過程，體現了現實生活中小人物身上的人性之光。

（二）以多線方式表達故事內涵

當代中國的青年電影多采用“多線敘事”的特點，隨著2014年的《心迷宮》的上映，多線敘事電影的拍攝數量呈直線式增長。當代社會的觀影群體主要為青年，電影的制作也在迎合著社會的口味。在《無名之輩》中，導演通過多線敘事結構的巧妙設計，利用觀眾的“能知能覺”和電影中人物所展現的“偏知”的不同，所產生的戲劇落差，使觀眾在無意間親身體驗了上帝的感覺。

電影《無名之輩》主要由兩條主線和兩條副線組成。主線一是“尋槍”，影片中保安馬先勇由于職場不如意，酒駕導致了妹妹馬嘉祺四肢癱瘓，心里對妹妹深感愧疚，便想當個警察證明自己。馬先勇無意中撿了一把槍后，便想通過這條線索立功當上協警，卻沒想到槍被人掉了包，又開始了尋槍之路，這便是影片中“尋槍”的主線。影片的第二條主線是劫匪“眼睛”和大頭對手機店的搶劫。影片中的兩條副線是由破產老板高明和情婦，以及高明的兒子高翔與依依之間的愛情問題組成。除了這兩條主線與兩條副線外，影片還有真真、波仔、王順財等人物，將不同的故事線有機交叉融合起來，共同構成人物眾多，情節復雜的愛情喜劇片。

在影片《無名之輩》中，兩個劫匪搶劫了手機店之后，為了逃難逃進了四肢癱瘓的馬嘉祺家中，而馬嘉祺正是馬先勇的妹妹，從而引出電影的兩條主線。多線敘事的故事越巧合，電影的命運感越強。影片中對保安馬先勇這條故事線敘述得最為完整，馬先勇先發現槍——想要立功——引出兩個綁匪——再到馬先勇去尋找槍這一系列事件構成了主要的故事情節。在整個過程中，各個敘事線的人物都在做著看似毫不相關的事，而觀眾通過俯視的角度卻看到了電影人物的命運。

當代中國青年電影的創作越來越體現多線敘述的新模式，以環環相扣的雙線，甚至多線模式展開故事敘述，突破電影單層次、單主線的單調，以多重形式增強電影的層次感和趣味性，是當代中國青年電影創作進程中的進步之一。

（三）以情感力量呈現現實光輝

《無名之輩》的前半部分是對“尊嚴”的詮釋，后半部分則是對“愛”的詮釋，對現實生活中人性光輝的揭示。導演通過對現實生活的刻畫，呈現出人性的光輝。“眼睛”和馬嘉祺之間的愛情是片中的第一條浪漫愛情線，他們本來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通過搶劫案使他們的情感發生共鳴。影片中的“尿褲子事件”發生后，兩人之間由相互責罵演變為相互幫助，最終衍生愛情。“眼睛”是一個愛逞強，空有一腔抱負的青年，而馬嘉祺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般的女人，二人相遇，一個是最初天不怕地不怕能決定人生死，后來被藥物折磨得死去活來，其一直所維護的“大哥”形象也在慢慢瓦解。另一個是偽裝堅強的馬嘉琪，因為不可控的大小便失禁，對“眼睛”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兩者之間，一個是慢性暴露的過程，一個是突然之間的暴露。一般來說，暴露自己內心的軟弱如同沒有衣服的軀體，因為沒有遮攔，而容易被人傷害。不可想象的是，這個時候兩人之間沒有了成見，在了解了彼此之后，更多的是相互包容，彼此產生了愛意。這是影片最感人的浪漫線，印證了“人間自有真情在”。影片中劫匪幫助馬嘉祺在天臺上自殺的那部分戲，生動刻畫了人性的光輝。這個時候，馬嘉祺沒有了潑辣，仿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是深層次是對自己站立的渴望，是回歸自己善良內心的真實寫照。

《無名之輩》除了對愛情的刻畫，還有對友情、親情的刻畫。片中，高明的兒子高翔平時在學校有著自己的朋友，當他的父親遇到困難時，他決定邀請他的同學去幫忙，高翔以為在這么危急的時刻沒有人會幫忙，但是，在面對混混失去希望的時候，是他的同學來救場了。同學的出現不僅讓高翔感動，而且給青年觀眾一幅熱血高校的畫面，仿佛回到了青春校園時代。此外，還有馬先勇與他的女兒和妹妹之間濃厚的親情描寫，這都是影片對人性的刻畫。馬先勇對女兒并不是不愛，只是用錯了方式；在他用身體保護女兒后，女兒也明白她一直以來怨恨的父親是愛她的；她和父親的相擁，也是對親情的詮釋。他們每個人都是在做著證明自己人生價值的事。這些人開始都是生活的失敗者，不管生活有多困難，在面對困難時依然堅持自己的夢想。在他們努力的過程中，沒有人嘲笑，更多的是相互之間的理解和包容，以及難以形容的真情。

當代中國青年電影創作中情感的表達十分重要，真情實感是整部電影最重要的靈魂所在，情感扎根于現實生活，只有對現實生活有充分的挖掘和體會才能夠進入蘊藏于生活沃土之上的感情世界，也才會使一部電影充滿打動人心的真情實感。電影《無名之輩》注重貼近人的現實生活，注重對普通人物的描寫，以引起觀眾的切身實感，通過歌頌社會勞苦大眾的愛情，以及他們對社會所作出的貢獻，彰顯人性的美。

結語

《無名之輩》通過對“小人物”追逐夢想的描寫，通過對看似不相交的幾個人物的描寫，表達了他們的命運。影片是當代中國青年電影的代表，其運用多線敘事的手法，把幾條故事線穿插結合在一起，以黑色幽默的手法將所要表達的“尊嚴”與人性的美呈現給觀眾。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夢想和所要實現的人生價值，都是生活中的“無名之輩”。這既是電影所要表達的主題，也是當代中國青年電影所關注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