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 星
繼續推薦“新鄂軍”。在這個唯“新”是從、“創新”二字隨處可見,并且幾乎成為無數企業、學校乃至城市的精神標識的年代,創新其實變得越來越不易了。文學的觀念如何不斷更新?文學的技法如何持續出新?已經有作家表示了可以理解的懷疑。盡管如此,新人新作新話題仍在不斷產生。文壇因此而熱熱鬧鬧。
說到這一次推介的三位新人,至少出生于1960年代的劍男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在華師校園詩人中相當出色了。在當時不少詩人越寫越狂躁、把詩弄得越來越臟的喧嘩聲中(這也是一股“新潮”),劍男保持了詩人應有的靜氣與美感。無論是寫校園的煙火氣,還是寫故鄉的平凡風景,都能發現平常生活中的詩意,那混合著感動、感傷、悲憫、喟嘆、超拔情感的詩意。本輯中夏宏探析劍男的幕阜山系列詩歌的文章準確概括了詩人“在幕阜山系列詩歌中讓邊緣的或幾近消亡的對象成為抒寫的中心”的特色,使人聯想到多年來湖北“鄉土詩”關懷底層的傳統(從劉益善的《我憶念的山村》到田禾的《喊故鄉》)。不過,詩人筆下的故鄉“李家灣”的一草一木中散發出的親切感,仍然引人思考:如何寫好熟悉故鄉的新感覺?還有《雪落半山寺》和《彌撒》這樣混合了詩人的悲涼感與精神關切的作品也真切寫出了詩人對當下鄉村精神狀態的特別關注,令人產生新的感觸。
舒輝波的兒童文學創作也有十多年的歷程了。湖北的兒童文學作家陣營相當可觀,也都有相當實力。陳瀾評論舒輝波的兒童文學創作,論及作家“對弱勢少年兒童的反復書寫”,以及“書寫的角度往往打破窠臼”,就道出了舒輝波作品的新意。像《矢車菊的天空下雨了》那樣對“缺陷型父母”與孩子微妙關系的揭示就很有“當代感”——在一個成人出軌、離婚,同時還愛著孩子,也能夠得到孩子寬容的故事里,有多少難言的無奈與和解。在這個急劇變化的社會上,父母與后代的關系已經變得越來越奇異,寫出了這種奇異性,就寫出了對當代人新的感情、新的關系的理解。
楊毅將“90后”作家張春瑩的創作特色概括為“有古典情懷的寫作者”,言之成理。從回歸古典中發現新的文學,是多年來從汪曾祺、王蒙、莫言、賈平凹到今何在、笛安、當年明月不約而同作出的選擇。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種新技法都已經玩過以后,回歸生活本身、回歸故事的寫法再度顯示出“新”意。“張春瑩小說以詩的意境和比興的手法,刻畫抒情主體的觸物傷懷,心念所動”,其實是相當傳統的路數。她的長篇小說《雙蕖影》回望逝去歲月中的鄉村,聚焦女性的成長軌跡,故事本身就饒有新意。可見寫出舊時代的滄桑往事,在眾多同齡人紛紛寫“穿越”“玄幻”的“新潮”之外,也能夠讓“古舊”顯出清新氣息,就如同出土文物常常給人帶來新的驚喜一樣。
“新鄂軍”的話題因此值得深入研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