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的教育者
——談我最喜愛的一本書《佐賀的超級阿嬤》的教育觀

孫志敏

（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海南海口 571158）

中國南宋詞人辛棄疾詞在《賀新郎·用前韻再賦》中曾感慨道“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且不論其思想是否存在消極的一面，單就從人的一生來看，每個人似乎都會面對大大小小的挫折困惑。法國十八世紀啟蒙思想家、哲學家盧梭曾說：“磨難，對于弱者是走向死亡的墳墓，而對于強者則是生發壯志的泥土。”如何去面對并化解這些不如意，讓泥濘難行之地開滿鮮花，讓智慧的光驅散迷霧之路，每個人都要去思考探索。

在當下的中國社會，親子間的溝通不暢，孩子的學業的壓力等現象導致家庭教育凸顯出問題。家庭教育對每一個孩子的成長都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尤其是自我意識正逐漸覺醒的青少年，他們的精神世界更需要得到滋養。讓細微的智慧之光照亮孩子的青春森林，我想從日本作家島田洋七創作的《佐賀的超級阿嬤》這部作品里，有值得我們尋找的答案。

日本的20世紀90年代被稱為“失去的十年”。進入21世紀后，日本經濟不僅不見起色，甚至出現了通貨緊縮、經濟衰退的嚴峻局面。由于經濟不景氣和雇傭制度的改變，日本私營部門就業人數持續不斷減少，失業率逐年上升，同時自殺率居高不下，島田洋七想用“明治年間出生，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失去很多東西，依舊樂觀生活的阿嬤”的故事，鼓勵經濟危機中的人，于2001年寫下了這本書。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日本，戰爭帶來的創傷遍及各個地區，影響著各行各業的人們。八歲的小主人公德永昭廣，在本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卻要面對家庭的分離。父親因核輻射而死去，母親獨自一人無力撫養幼子，便將他送到了佐賀鄉下的阿嬤家。在充滿智慧的阿嬤的照料下，年幼的昭廣慢慢從一開始的無所適從的惶恐中脫離出來，漸漸體會到了生活的幸福滋味，掌握了人生的幸福密碼，得到了珍貴美好的“幸福經”。

1 驅散黑暗的不安，從點亮火開始

在前行的路上，讓我們點燃自己的光。這是阿嬤教給昭廣的第一課。“幽暗”、“黑暗”、“滿懷不安”、“恐慌”，是小昭廣在佐賀火車站下車時的感受。剛剛經歷與母親離別之苦，跟著姨媽走在鄉下漆黑的陌生道路上，面對一切的未知，小昭廣心中充滿忐忑。“跟我來！”初次見面的阿嬤跟昭廣說了第一句話。多么有力量的話語，這句話，牽起了昭廣和阿嬤濃厚的祖孫情，并伴隨著昭廣，給了他一生源源不斷的動力。

阿嬤教會昭廣的第一件事，是生火做飯。民以食為天，安頓好空蕩的肚子，心里總是踏實又幸福的。從“火苗眼看著就要熄滅”到“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初到佐賀的黑暗不安和恐懼，也漸漸消失了。他學會了打破黑暗的辦法，在陌生的環境中，昭廣開始了成長的第一步。在此后八年的鄉下生活中，盡管一直過著樸素艱辛的生活，但昭廣跟隨著年邁的阿嬤，學會了更多點亮星星之火的方法，這些微弱的光，溫暖著昭廣的一生。

昭廣剛到佐賀時，人生地不熟。剛到新學校還沒有交到朋友。阿嬤告訴昭廣微笑是最美的名片，能點亮心與心的距離。“要帶著笑容，好好跟人打招呼。窮人最能做的，就是展露笑容”。很快，昭廣熟悉了鄉下佐賀的生活，開始了和阿嬤相伴相隨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有很多種方式，真誠的笑容，是消除陌生的利器。溫暖的笑容，可以趕走惴惴不安，拉近彼此的距離。

2 珍惜細小，儲蓄幸福

若說初到佐賀的昭廣是羸弱的小樹苗，讓小樹苗茁壯長大的，就是阿嬤用加法計算幸福的神奇智慧了。戰后的日本物資極度匱乏，要支撐起家庭的開銷用度，撫養年幼的孩子，對阿嬤來說不是件易事。在他人看來一切細小微不足道的東西，在阿嬤看來件件是寶。阿嬤有間移動的儲蓄銀行。在出門時她都會帶一根腰間綁著的繩子和綁在繩子端的磁鐵，“嘎啦嘎啦”聲中，阿嬤將吸在磁鐵上的釘子和鐵屑這類細小的“戰利品”帶回家丟進桶里。阿嬤在家門口還開間流動超市，稍稍不同的是，超市的物品不僅免費，“而且是送貨上門，不收運費呢”。從河流上游流下來的樹枝木片曬干后就成了免費的柴火，“尾部開叉的蘿卜”、“畸形的小黃瓜”、還有蘋果、西紅柿、白菜，各式各樣的水果蔬菜，養活了饑餓的家人。還有從河流下來的漂亮的新木屐，著實讓昭廣開心。家門前的這間流動超市，是阿嬤的獨特生活方式，在拮據的日子里，面對生活的困境，阿嬤一直保持著樂觀。偶爾木棒沒有攔下河流的東西時，阿嬤會遺憾“今天超市休息嗎？”阿嬤的幽默打敗了求而不得的失落，也感染著昭廣。“應該學會不去理會人生的痛苦，讓自己的心靈變得更加堅韌。所以，漸漸地就會變成一個對微小的事情都會滿心歡喜去感謝的人”貧苦的生活，給阿嬤出了道大難題，阿嬤答題的方法，就是收集點點碎片，做成幸福的味道。

苦難無可避免，在苦難中積極樂觀勇敢地生活，找到克服苦難的方法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我從沒感到悲傷，因為阿嬤讓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這是佐賀對幸福最樸素的理解。面對不容易，一味地怨天尤人或坐以待斃絲毫無用，用眼睛仔細審視問題，用雙手解救問題，帶刺的荊棘也會開出美麗的花。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儲蓄幸福。

3 不是同情，是接納

盡管生活不易，但阿嬤未因貧窮而變得吝惜。在小偷被抓時，阿嬤竟然拿食物給小偷和乞討者吃。昭廣對阿嬤的做法不理解，“我們家這么窮，干嗎還那么大方？”，阿嬤平靜地回應說“他們也不想這啊，一萬個人生下來，總有幾個有故障的吧。”對他人的幫助，阿嬤總是溫柔似水。阿嬤的堂弟來借錢，阿嬤打開柜子不當一事地給他，昭廣也會想“這樣的人家還有人來借錢嗎？”阿嬤的雙手不僅創造幸福，還傳遞著溫暖。也許處在困境中的人，更能體會貧窮的滋味吧。理解可以是一個溫暖的眼神，可以是一個微小的動作。這是思維意識發生碰撞之后而產生的，是互相溝通所表現出來的真切表達。

阿嬤給他人的幫助自然不留痕跡，沒有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把他們看做某個時刻遭遇了不幸的個體給予支援。阿嬤的付出是接納，不是同情，一顆善良而自信的心是保證生活幸福的最重要的條件。不懂接納的人生，是顆孤獨的樹，即使結出了大量的果實，也會留著腐朽的殘汁吧。昭廣覺得家里窮，但阿嬤告訴他窮有兩種，“窮得消沉”和“窮的開朗”，阿嬤積極解決問題的方式，使幼年的昭廣也對貧窮有了樂觀的態度。“我們當開朗的窮人不是很好嗎？昭廣，現在要好好享受貧窮，等你變成有錢人以后可就辛苦了，要吃好的，還要去旅行，忙死了，而且穿好的衣服出門，還要小心不要摔倒才好。看吧，窮人真好。”阿嬤用這樣的語言告訴昭廣，窮是不可怕的，要笑對貧窮。

阿嬤原先生活也算衣食無憂，但老公的去世，戰爭的來臨，使得她面臨窘迫的生活。阿嬤每天做很多活，依然保持樂觀。阿嬤不認為自己是值得同情的人，相反，接納不幸，創造快樂是更該積極去做的。家里養的雞被偷了，阿嬤會說小偷笨，挑了最老的雞；打掃廁所很冷很辛苦，阿嬤會說這樣打掃教室時就會很幸福，因為能感受到暖。在不幸面前，阿嬤的思維方式總是能發覺到生活的甜。當不如意的時候，不怨天尤人，不把自己當做可憐蟲，而是接納生活的不如意，這就是阿嬤告訴昭廣的生活智慧。正如作者在《生活的智慧》一書的封底所說的那樣“如今是個物質豐富，精神貧窮的年代。每一個人都可以找出理由來抱怨自己的生活。”有了這樣的想法，不管在什么情況下，我們都能接納不快，不會絕望悲傷，去發現生活中的那些美好。

作品中的阿嬤不僅是一位充滿智慧的長者，更是一位溫情的教育者，守護并引領著艱難歲月里的人們前行。阿嬤在苦難中守護美好，在困境中構建幸福，在平凡中發現精彩的智慧生活觀，依然啟迪著當下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