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逃法網的首都機場原董事長

盧金增 王啟東

李培英

2008年10月，經過長達半年的縝密偵查，山東省濟南市人民檢察院被上級機關指定對此案審查起訴。同年12月25日，濟南市人民檢察院對李培英一案提起公訴;2009年2月10日，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后對此案作出判決：以貪污和受賄罪判處李培英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一審宣判后，被告人李培英不服，提起上訴;2009年7月6日，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做出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同年8月7日，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李培英在山東省濟南市被執行死刑。被告人喬力等人也受到了法律的懲罰。

?“機場大亨”借理財“暗度陳倉”

李培英，當時57歲，擔任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的“一把手”已經4年多的時間。作為公司“掌門人”，他能力強，威信高，在行業內很有影響，還有一個響當當的綽號——“機場大亨”。李培英腐敗問題敗露之后，于2007年6月被免職，接受調查。案件移交到司法機關后，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山東省檢察機關依法管轄并承辦李培英案件。2008年1月，山東省人民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對李培英立案偵查。“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個子不高，面部沒有表情，為人內斂，說話很小心，同時又透露著一定的沉穩。” 時任李培英專案組組長的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原副廳級檢察員、反貪局副局長的季新華，對李培英的第一印象不一般。

在偵查初始階段，李培英面對檢察官的訊問，一直沉默不語，企圖負隅頑抗。審計機關在對首都機場的審計中發現，首都機場有6個億的巨額資金，被轉到外面去炒股理財，這6個億已經虧損了3.8億，只剩下兩億多。

負責為首都機場理財炒股的是一家投資公司的投資經理李松鶴。幾年時間，他為首都機場炒股理財，使其6個億的資金虧損近4個億。雖然賠掉這么多錢，但是按合同約定，理財風險應由首都機場承擔，李松鶴無須負責。但在這個時候，他卻神秘地失蹤了。檢察官認為，此人肯定掌握著非常重要的秘密，必須盡快找到他的下落。于是，檢察官一方面全力查找李松鶴的去向，同時對他操作的首都機場所有的資金理財情況展開細致偵查。一項極其艱苦煩瑣的工作就此開始了。

“當時在查賬的時候，這個房間恐怕都放不下賬上的材料。當時打印機都打壞了幾臺，因為要打出這些進行比對，計算到底虧損了多少錢。”李培英案專案組組長季新華介紹道。

一項又一項，一筆又一筆，辦案檢察官以不放過一絲可疑線索的嚴謹和細致，查對一個又一個賬戶和數不清的買進賣出記錄。終于，在一連串枯燥的數字背后，他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當時我們發現了其中的8250萬元，主要分三筆款，讓人私自轉走了。”時任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陳成華回憶道。

檢察官發現，首都機場委托李松鶴理財的資金總共有6個億，其中有3.8億已經虧損。事實上，這筆虧損中有8250萬元并不是真正的虧損，而是被人為轉走了。那么，到底是誰轉走了這筆錢呢？作為理財經手人的投資經理李松鶴一定知道其中的真相。檢察機關加大了追捕力度。幾經輾轉，李松鶴在外地被抓捕歸案。他的交代揭開了隱藏在這起特大案件背后的謎團——轉走這8250萬元的正是李培英。

“他（李培英）給我打電話，說首都機場要用錢，說這個從理財賬戶里出一下，挪走了三筆總共是8250萬。”中國某信托投資公司原投資經理李松鶴這樣交代。

賭徒的“雙面人生”?

李培英是河北廣平人，1950年出生，他出身貧寒，祖祖輩輩都是貧苦的農民。說起自己的家世，李培英表現出難以抑制的激動。雖然家庭貧寒，但他從小就聰明勤奮，18歲參軍入伍，后來到民航航校學習，1972年6月到首都機場工作，后來一步步走上領導崗位。李培英當上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的“一把手”后，首都機場先后兼并了國內很多機場，資產迅速擴張。應該說，李培英很努力，有一定的工作能力，還曾經為家鄉捐款修路打井。然而，大權在握的李培英私欲漸漸膨脹。在給一些不法商人和自己的親屬提供扶持和幫助的同時，也為自己謀取了巨大的利益。直接導致李培英墮入腐敗深淵并且最終走上不歸路的，居然是一個非常簡單而老套的原因——賭博。

“第一次進賭場是1989年吧，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李培英這樣說道。

光怪陸離的賭場，一擲千金的豪氣，瞬間輸贏的刺激，深深地吸引了因為喪失信仰而精神空虛的李培英。就是那一次他迷上了賭博。之后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里，賭博成為他無法戒掉的毒癮，最終，他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李培英從首都機場，飛到深圳，然后在深圳去香港，在香港，換乘賭場的專用直升機，落到那個賭場樓的平臺上，前后用去的時間也就三個多小時，他這一晚上可以輸400萬。輸完之后，第二天可以沒事人一樣，坐早班飛機，在九點鐘之前，又出現在首都機場。夾著大提包，步履平穩地去辦公。”李培英案專案組組長季新華至今仍不禁感嘆李培英的“雙面人生”。

從迷上賭博時起，李培英似乎戴上了一個面具，過著雙面人生。戴上面具，他是位高權重、受人尊敬的國企高管，摘下面具，他就變成了一個無法自控的賭徒。

李培英自己講，說他到賭場之后，兩個眼睛，一眨都不眨就盯著那牌，就盼著出結果，贏了之后，那真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輸了便有更加沖動的欲望要贏回來。就是這樣反反復復，但大部分結果，還是輸。

細心的檢察官發現，有一個人，在李培英每次到澳門賭博時，幾乎始終不離左右，這個人就是個體商人喬力。

“因為我是個私營企業，我可以提供他更多的其他方便。比如陪他去賭博。不投其所好行嗎？我要達到我的目的我肯定要投其所好。”喬力這樣說道。

檢察機關依法傳訊了喬力，并根據喬力的交代，掌握了李培英到澳門賭博的大量細節。在大量事實面前，李培英終于低下了頭，他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李培英說，自己私自轉走3500萬公款，不為別的，就為了償還欠下的賭債。

“人家真正讓我還賭債的時候，我開始害怕了。人家一旦沒錢的時候，你不能再給他幫助的時候，人家就可能要把你往外抖落了。”李培英這樣說。

在李培英的口供里，他曾認為喬力重義氣、可信任。那么，對于喬力的心機，李培英真的不知道嗎？我們已無從知曉。但從他當時的表現看，他是心甘情愿地往陷阱里跳，而且跳得徹底和決絕，再也沒能爬上來。

1998年5月1日，李培英出現在澳門的葡京賭場。這一次，李培英走向了喬力設套的第一步。他先是和北京某公司總經理胡某某一起去澳門賭博，由胡負責提供賭資。胡給其提供了100萬元籌碼，突然借故離開。李培英將這些籌碼全部賭輸，又拿了250萬籌碼并全部輸掉。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因為沒錢付賭資，被賭場馬仔扣下。賭場的錢可不是好欠的。危難之際，李培英想起了喬力，請他出手幫忙。喬力聽后，立刻答應，為李培英支付了這250萬元的賭債。

“喬力去給他墊付了資金解了圍，所以從那之后，李培英對喬力比較信任。”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公訴一處副處長郭琳介紹道。

從那時起，用李培英的話說：“我感覺到喬力與賭場的人很熟悉，能為我到澳門賭博提供方便，所以以后主要找喬力陪我。”作為交換，一個月后，李培英同意了喬力的請求，以首都機場的名義為喬力個人的公司提供了2000萬元的貸款擔保。喬力也夠“義氣”，一共給李培英支付了2700多萬元賭債。李培英想方設法，從首都機場的資產中劃走了3500萬元，還給了喬力。至此為止，李培英已經一步步走向罪惡的深淵。

首都機場集團財務原負責人供述稱，當年他還提醒過李培英：“你把這8250萬國有理財資金從理財單位給挪出去，這本身已經違法了。你還回來以后，不管哪兒來檢查，查出來你算挪用公款，你要不還回來，這可就算貪污。當時我提醒過他。他就沒什么事。就說甭管了。” 李培英的這種反應也在同事的意料之中，因為霸道專斷的李培英向來都是聽不得別人意見。

“狂人”戲碼終落幕

對李培英來說，致命的是受賄罪，斂財可謂瘋狂。1995年1月至2003年11月，李培英利用擔任首都機場副總經理、總裁、董事長的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謀取資金拆借、銀行貸款擔保等方面的利益，先后11次非法收受陳小平、麥炳輝、胡和建、覃輝、蔡漢德、北京北廣聯經濟開發有限公司等六個個人和單位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2661.44萬元。

在集團內部，李培英的狂妄也是出了名的。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在一次與某位高級官員交談時，李培英竟然說：“你雖然職位高，但你們管不著我，我認識很多大領導。”

“雖然他在機場集團公司的發展和建設方面有一套，但他沒有把握好自己。”一位集團管理人員向記者介紹：“作為集團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李培英的權力太大了，不管是人事調配還是資金運用，基本上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1999年底，北京首都機場重組為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并于2000年2月在香港聯合交易所掛牌上市。李培英的身份，也由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董事長變為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總經理。此后，他在中國民航界掀起了整合內地機場的“狂潮”，要實現集團從170億資產到千億級資產的大跨越。

從2002年開始，在李培英的主導下，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開始了大規模的擴張，先后收購了天津濱海國際機場，中國民航機場建設總公司等，規模迅速膨脹。同年12月，首都機場集團公司正式成立，李培英任董事長兼總經理。此后，他進一步加快了擴張的步伐，先后收購了沈陽桃仙國際機場和江西機場集團公司的5家機場;2004年，收編重慶江北、武漢天河、貴陽龍洞堡等7家機場;2005年，又將吉林省民航機場集團公司收歸旗下。此外，它還托管了內蒙古機場集團和黑龍江機場集團的資產。這一切，都曾被認為是李培英在任時最重要的業績。而現在，有業內人士說，這些大多都成了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的“包袱”。

濟南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稱，李培英受賄金額達2661萬余元，加上他貪污的8250萬元，其犯罪所得超過了一億元。

2009年2月10日，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首都機場集團公司原總經理、董事長李培英案一審宣判稱，李培英犯受賄罪數額特別巨大，具有索賄情節，給國家造成特別重大經濟損失，犯罪情節特別嚴重，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貪污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綜上兩罪并罰，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一審判決認定李培英的犯罪事實為：1995年1月至2003年11月間，李培英利用擔任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副總經理，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副總經理、總裁、總經理，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股份公司董事長等的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在資金拆借、銀行貸款擔保等方面謀取利益，索取或收受有關單位和個人款項共計折合人民幣2661萬余元。2000年至2003年，李培英利用擔任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總裁、總經理，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的職務便利，先后三次私自從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股份有限公司委托有關單位的理財資金中，轉出人民幣共計8250萬元，由其個人控制使用，后李培英將該款作平賬處理。

（注：本文除李培英外，其余涉案人員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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