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子”悲劇

程歡彥

一個被扼殺的生命，一段五個小時的人生，這個被放棄的孩子是誰？又是什么人對幼小無辜的他下此狠手？謎底揭開，答案令人唏噓。缺乏法律意識，缺乏對生命基本的尊重，嫌疑人的錯誤行為讓其即將受到法律的嚴懲。日前，松江區檢察院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對嫌疑人劉玉華依法批準逮捕。

河道驚現男嬰尸體

2019年5月4日，家住上海市松江區的劉先生與同事一起在小區附近的河道邊釣魚，忽然看到河面上有一個奇怪的漂浮物，像是一個面部朝下的布娃娃。兩人出于好奇，就用魚鉤將那個漂浮物勾到了河道邊。仔細一看，兩人嚇了一跳，這個“娃娃”竟然包著一塊尿片，活像一個真的嬰兒。不敢確定的兩人讓一旁的人幫忙辨認，大家覺得應該是一名嬰兒，于是幾人報警。接到報案的民警很快趕到了現場。法醫對打撈上來的嬰兒遺體進行勘驗后發現，該遺體是一名男嬰，身長約40厘米，體重不到3斤，應該是一個未足月就出生的早產兒。嬰兒四肢、頭面部發育完好，沒有明顯畸形，足底有醫院生產后所蓋的藍色印泥，臍帶剪斷處也有醫療專用的臍帶夾夾著。種種跡象顯示，該男嬰應該是在醫院正常出生的嬰兒。那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他的家人呢？

發現男嬰的河道水域寬廣且流速較快，河道北面臨近一個居民小區，南側距離道路也有十多米的寬度，正好處于監控盲區，可見拋棄男嬰的人是故意選擇這一隱蔽地點將其丟棄。究竟是誰這么狠心，男嬰是因為疾病或其他原因身亡后被丟棄到河里還是因為被丟到河中溺水身亡？這個關鍵問題關系著整起案件的定性。經過法醫的進一步勘驗，結果令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男嬰是因溺水而身亡。

警方在第一時間對全市內失蹤人員記錄進行了調查，但并沒有發現任何一條與男嬰相符的記錄。難道是孩子的親人自己遺棄的？根據線索警方繼續展開調查，對上海市所有醫院一周內的早產新生兒進行了逐一排查，終于在浦東新區的一家醫院內找到了可疑目標。醫務人員向警方反映，在5月1日晚上，醫院曾經接待過一名因大出血入院的產婦。該產婦名叫小蘭，當晚10點28分，小蘭早產下一名男嬰，男嬰的身長和體重都和案發現場的男嬰基本一致。因為男嬰早產時出現了多種并發癥，所以需要轉至市級醫院進行進一步救治，但男嬰的家屬卻表示要放棄治療，并且簽署了《患者拒絕或放棄治療告知書》。醫院的監控顯示，2019年5月2日零點50分，一名中年女子懷抱著一名嬰兒走出了醫院。經調查后確定，這名嬰兒就是在河道中發現的男嬰。隨著嫌疑人的確定和調查的深入，整起案件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真兇竟是親生外婆

醫院監控視頻里那個懷抱嬰兒的中年婦女不是別人，正是孩子的外婆劉玉華。事情還要從5月1日晚上開始說起。當天夜里9點左右，正在松江區泗涇鎮看望其母親的劉玉華忽然接到醫院電話，說其女兒小蘭因為生孩子大出血，正在浦東某家醫院的監護室里，讓其馬上趕過去。雖然醫院距離松江很遠，但小蘭的情況不容耽擱，劉玉華立即出門打車趕往醫院。

到了醫院后，小蘭正在進行緊急剖宮產，劉玉華在外焦急地等了約一個小時，終于等來了護士的消息，小蘭產下一名男嬰，但由于是早產，嬰兒出現了多種并發癥，需要繼續進行救治。令醫護人員沒想到的是，劉玉華當即表示自己沒錢，無法支付救治嬰兒的費用。由于醫院有明確規定，放棄治療必須有新生兒的親生父母的簽名，等小蘭從麻醉中蘇醒后，醫生確認了小蘭的想法，她表示愿意放棄治療，并在放棄治療告知書上簽了字。由于孩子的父親始終沒有出現，劉玉華以孩子外婆的身份簽下了第二個名字。

簽署了放棄治療告知書后，醫院不再對嬰兒負有監護責任，而小蘭身處重癥監護室，無法照看嬰兒，于是院方把孩子交給了劉玉華。當時已是深夜，懷抱著孩子的劉玉華心緒不寧，只想著趕緊處理掉這個“麻煩”。隨后就出現了醫院視頻監控中的那一幕，劉玉華帶著嬰兒離開了醫院。她在醫院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返回松江。思索了一路，劉玉華最終決定找個偏僻的地方將其丟棄。大約一個小時后，她在松江區泗涇鎮一處僻靜處下了車，劉玉華感覺懷中的嬰兒越來越虛弱，心里也更加慌亂起來。她原本準備找個不起眼的草叢，但劉玉華忽然看到旁邊有條河，心想將孩子扔在河里的話會沉入水中，更加不容易被人發現，于是一狠心將孩子丟進了河里。

不幸男嬰身世之謎

醫院的兒科主任劉醫生清楚地記得這個28周出生的早產兒，也清晰地記得當時孩子外婆堅決的態度，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救治這個嬰兒，并給出了三個理由，一是這個孩子沒有父親，二是孩子是早產兒很可能救治不了，三是家里沒錢去支付孩子的醫療費。為什么劉玉華說這個孩子沒有父親呢？原來，這個孩子原本就是個“意外”。

10年前，年僅22歲的小蘭就和丈夫結了婚，兩人育有兩個孩子。剛開始時兩人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感情還算和睦。然而平穩的日子沒能持續，小蘭發現丈夫出軌了，夫妻感情走向破裂，去年年初，兩人正式分居，小蘭搬回了娘家居住。9月的某日，小蘭去參加一個舊同事的聚會，酒后與之前的一名男同事發生了關系。沒過多久小蘭就發現自己懷孕了，但她并沒有跟男方說，因為她知道男方也沒有經濟來源，根本沒有能力撫養孩子。為了隱瞞自己懷孕的事實，小蘭對劉玉華謊稱自己找到了一個包吃包住的工作，搬離了家中，來到自己浦東的一個朋友住處躲藏。對去醫院流產的恐懼，讓小蘭一拖再拖，眼看著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直到5月1日，小蘭洗完澡后忽然大出血，才被緊急送往醫院。

直到這時候，劉玉華才知道小蘭懷孕了。說起自己和小蘭的關系，劉玉華感到很心酸，別人家的孩子都跟媽媽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小蘭跟自己卻總像隔著一堵墻，疏離得可怕。小蘭對自己沒感情，自己對這個“不爭氣”的女兒也一直很失望。在劉玉華的眼里，小蘭不求上進，沒有固定工作，早早地就草草結婚，并且接連懷孕、流產，之后生下一雙兒女，但卻對他們疏于照顧，基本生活開支都是靠吃低保。

那小蘭如此糟糕的生活狀態，到底是如何造成的？難道劉玉華就沒有一點責任嗎？原來，早年間劉玉華曾經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丈夫游手好閑好吃懶做，導致劉玉華也在外“騙錢”，最終兩次淪為階下囚，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和有期徒刑四年。父親不管自己，母親又鋃鐺入獄，小蘭只能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劉玉華出獄后立即和丈夫離了婚，缺乏父母關愛的小蘭沒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在學校里，同學嘲笑她是離婚家庭的孩子，小蘭也逐漸封閉起自己，不再和同學交流。

正是因為一直缺乏家庭的關愛，所以長大后的小蘭急于想要逃離，想要開始自己的生活。認識男友后不久，兩人就走到了一起，并且很快小蘭就懷有了身孕。雖然當時小蘭和男友都沒有固定工作，但小蘭還是毅然決然地與男友奉子成婚。

牢記教訓敬畏生命

犯罪嫌疑人劉玉華在得知嬰兒病重，需花費大量醫療費用的情況下，將嬰兒從醫院抱出后丟入河中。經鑒定，嬰兒系溺亡。經審查，劉玉華的行為已涉嫌故意殺人罪，日前，上海市松江區人民檢察院依法對其批準逮捕。

鐵窗中的劉玉華十分懊悔，冷靜下來的她回想當時的情景，意識到是自己親手結束了一個小生命，剝奪了他生存下來的機會。無論這個機會是否渺茫，扼殺生命的做法堅決不能被原諒。

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法律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剝奪他人的生命，即便是孩子的親生母親。近年來各地屢屢出現母親“放棄”孩子生命的事件，有的是未婚產子驚慌失措下將孩子拋出窗外，有的是對丈夫失望對家庭生活失去信心想和孩子一起放棄生命，每一起悲劇的發生都令人扼腕嘆息。對生命的淡漠和法制意識的淡薄，是他們走上錯誤道路的重要原因。本案中的劉玉華同樣也是如此，如果能對生命多一份尊重，對法律多一點認識，她不會犯下如此大錯。敬畏生命，愛惜自己，是小蘭和母親劉玉華得到的教訓，也是我們每個人需要牢記的準則。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