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人工智能發展態勢下廣播播音、主持工作的走向

張超

【摘要】從微軟“小冰”到“央小廣”，AI主播亮相的頻率越來越高。目前，優秀的播音員、主持人仍是AI主播的學習對象，將來人機耦合會更多地被應用，AI主播將與真人主播一起，共建節目新生態，共同服務用戶。本文從AI主播的現狀、未來角色以及真人主播如何應對等方面做出研判并提出自己想法。

【關鍵詞】人工智能? ?廣播? ? 人機耦合? ?播音主持

【中圖分類號】G220? ? ?【文獻標識碼】A

誕生于20世紀初的廣播，與紙媒和以微博微信為代表的網絡新媒體的一個明顯區別，就是擁有情感帶入的播音員和主持人。電視雖也有播音員和主持人，但是由于有形象的帶入，受眾對于電視節目播音員主持人的情感帶入并沒有如廣播那么專注。

優秀的廣播播音員主持人往往都是直接參與到廣播節目采、編、制、播全流程當中的，對節目內容的理解更深入，表達起來更準確，這讓廣播節目具有了良好的黏性。可以說，廣播競爭力的核心之一就是播音員和主持人。

不過，這一傳統生態正在面臨改變。近年來，從微軟“小冰”到“央小廣”，人工智能（AI）主播亮相的頻率越來越高，其承擔的工作也越來越復雜。2018年下半年，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提出“5G+4K+AI”的戰略布局，①這意味著AI介入傳媒領域，與人類播音員主持人分庭抗禮指日可待。

與前幾輪其他媒體興盛帶來的沖擊不同，AI主播來了，它直接沖擊到的是廣播媒體的內核，也就是人的因素。基礎的播音、新聞稿件的寫作、節目的策劃主持等過去必須由人來完成的工作，現在由人工智能獨立完成的案例比比皆是，不少傳統廣播人感到了深深的危機。

危機，有危也有機，化危為機的關鍵還是要靠廣播人的積極進取。

目前，AI主播尚有瑕疵，優秀的人類播音員主持人仍是AI主播的學習對象。但隨著技術的進步，“人機耦合”是必然的趨勢。也就是說，AI主播的角色絕非人類的敵人，它們將是和真人主播一起并肩工作的同事。那時，AI主播將與真人主播一起，共建節目新生態，共同服務用戶。

本文從AI主播的現狀、未來角色和真人主播的對策等方面分析，并對廣播播音員、主持人發展前景進行研判。

一、AI主播現狀：存在瑕疵，有待突破

2018年5月28日，微軟“小冰”通過蘇州廣播電視總臺交通經濟廣播發聲，以人工智能美少女的身份成為電臺主播，主持了《看東方》《一路領先》等節目，每周生產節目超過40檔，其中包括直播節目。

如今，AI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科大訊飛股份有限公司的AI聲音技術引發了配音界的“地震”，讓一線聲音工作者開始思考未來的配音工作是否會被AI取代。

筆者調查發現，目前AI主播的工作還因為以下原因暫時無法取代廣播播音員主持人。

（一）AI主播聲音形象基于人類構建，仍處在向人類學習階段

微軟“小冰”是微軟（亞洲）互聯網工程院推出的人工智能系統，它在與人的交互中不斷學習。2019年，微軟“小冰”21歲了，但優秀的人類廣播主持人所擁有的能力仍是她迭代發展的重要標桿。

而對相對成熟的科大訊飛AI聲音技術來講，其聲源依然來自人類播音員主持人。無論是紀錄片《創新中國》中的旁白，還是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央廣打造的“央小廣”的聲音，都源于優秀的人類播音員主持人的聲音。

就紀錄片《創新中國》來說，科大訊飛經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央視第九頻道出面，在獲得了已故播音員李易聲音的使用授權后，搜集了大量其生前配音作品進行處理和加工，組建出聲音數據庫。然后，根據《創新中國》紀錄片的配音稿，用聲音庫的數據合成小樣，再進行不斷修改。在完成度較高的版本基礎上，后期團隊還需要通過剪輯，一個小氣口、一個小氣口地調整，來完成配音與紀錄片的貼合。

（二）較之人類主播，AI主播在真實度上令人質疑

在科學技術蓬勃發展的今天，網絡虛擬世界已經成為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過去我們相信“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人們要求“有圖有真相”。可是，由于電腦圖像處理（PS）技術，讓“有圖”也可能無真相。于是，受眾只好選擇相信視頻，然而在2017年美國華盛頓大學研究院的一個團隊用AI工具合成了非常逼真的奧巴馬演講假視頻，并毫無PS痕跡，使受眾對視頻的真與假也開始了懷疑。

AI主播的出現，顯然會對這種狀況有所助推。AI主播的大量上崗，還會改寫媒體的社會責任感、公信力、把關人、輿論領袖等傳播要素——真偽難辨的信息環境將對人們的安全感發出挑戰。③

（三）現階段，AI主播在表達上無法實現人本關懷

新疆財經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教授羅彬在其《新聞傳播人本責任研究》一書中指出：人本價值應成為新聞傳播活動首要的價值，人本責任是新聞傳播的核心責任。④目前的AI主播卻因技術的瓶頸，缺乏人本精神。筆者對網易云音樂上的微軟“小冰”電臺進行過多次人本測試。比如，當你表示“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時，“小冰”會直接回復“果斷分”;當表示“我很難過”時，“小冰”會直接回復“難過就難過唄”。

又如《創新中國》中，科大訊飛的AI語音技術重現李易聲音的過程里，有這樣一段文字：“2017年9月15日深夜，72歲的天文學家、中國‘天眼之父南仁東去世。”這段本該表達對科學家懷念之情的話語，在AI的配音中卻顯得冰冷刻板，沒有感情色彩。

（四）AI主播在安全性上存疑

AI主播的一切形象源于背后的硬軟件支持。作為主流媒體，代表社會的主流形象，所以，對安全播出的要求非常高。這里的安全主要包括兩個層面：

1.技術上的安全

2019年6月，國家計算機網絡應急技術處理協調中心（CNCERT）發布的數據顯示，來自美國的網絡攻擊呈愈演愈烈之勢。2018年位于美國的1.4萬余臺木馬或僵尸網絡控制服務器，控制了中國境內334萬余臺主機，控制服務器數量較2017年增長90.8%。⑤

作為AI主播，一旦被別有用心者發布的病毒、木馬所攻擊，則會導致節目無法正常運行，后果不堪設想。

2.政治上的安全

馬克思的“人民報刊”思想，毛澤東的“政治家辦報”思想，以及習近平對新聞輿論工作者提出的“48字方針”要求，都說明了政治關的重要性——播音員主持人上崗的首要條件就是思想政治上要過硬。比如，一條資訊，按照政治要求該用什么語氣，該對其中的信息如何編輯使用，一頓一挫之間可謂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但正如前文所說，受到技術瓶頸的限制，AI主播目前并不能完成這一使命。

（五）“恐怖谷”將限制人類社會對AI主播的接納

“恐怖谷理論”⑥是日本機器人專家森昌弘于1970年提出的。森昌弘在日本雜志《能源》（Energy）上發表了名為《恐怖谷》（The uncanny valley）的文章，認為，當人造的機器人和人類的相似度超過95%的那一瞬間，因為機器人和我們人類在外形﹑舉止上都非常像，人類就會對于這種高相似度的機器人產生正向的情感，比如愛上機器人。可是，當這種相似度繼續提升，一旦到了某一個更高的峰值，人類就會突然對機器人心生異樣的感覺，就像中國成語所說，會葉公好龍，這時候，就算機器人和我們人類有0.001%的差別，人類都會心生“非我族類”的想法。

換言之，AI主播的真實度到達一個臨界點時，用戶反而會產生反感和恐懼，這將嚴重影響AI主播的發展。

二、AI主播的未來：人機耦合，共建共享

2018年11月，中國AI開發者大會上，眾多行業領軍人物達成共識：未來20年將是AI改變世界的20年。

筆者認為，現在AI主播進入直播間即是一個契機：一方面，播音員主持人要有憂患意識，不斷提升自己的綜合素質;另一方面，需要做好未來和AI主播一起工作的準備。

（一）AI主播的短板是廣播播音員主持人該努力的方向

未來廣播播音隊伍將由AI主播和人類主播共同組成。但是，AI主播的分工可能更側重于大數據分析和云應用等科技性領域，而人類主播則更側重于發揮“人”的特性。人類主播要明確目標，練好內功，自加壓力，負重奮起。

1.強化話筒前的表達基本功

目前的AI主播已經能夠取代基礎的播音員主持人工作，優秀的人類主播必須強化個人在不同場景中恰當使用音色、語態、語調的能力。

2.強化人本修養

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不可替代的播音員主持人，要致力于人格、境界的提升。技巧只是“術”，只有擁有“我將無我”的情懷，才是有了真正的“道”。

3.增強安全意識

繃緊安全播出這根“弦”。在日常工作中，要嚴格落實“三審制度”和安全播出條例，在生活中規范自身網絡行為，在強化安全教育和實戰操作之外，還要強化安全值班制度，當好節目上和節目下的“防火墻”。

（二）做好未來廣播人機耦合工作模式的心理建設

未來的廣播將是充分運用先進技術，整合人類主播和AI主播最大優勢進行節目生產、提供服務的新模式。人類主播需要主動更新觀念、重新定位、探索合作新模式，擁抱AI主播，努力開創廣播新格局。

1.人機耦合的定義

在未來，廣播采編播隊伍將實現人機耦合的科學布局。⑦所謂“人機耦合”，“人”指人類，“機”既指AI主播，也包括大數據技術的應用。人機耦合是指機器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幫助人類解決計算密集型、感知智能型等問題，人類主播在機器處理的結果上，進一步完成機器所不能處理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在一個課題下，機器（AI主播）和人類（播音員、主持人）相互幫助、相互補充、相互學習，最終優質、高效地完成任務。

2.人機耦合中，播音員主持人工作思路展望

（1）破除和AI主播之間的對立情緒

AI主播和人類播音員主持人的關系不是誰取代誰的關系，而是此長彼長、共建共享的關系。

作為廣播媒體的播音員主持人，應該要如實地看清人類的精力、體力難以長時間無休止運作的短板，要如實地看到人類較之AI主播大數據技術研判能力相對不足的短板，要如實地看到共建、共享式的采編播模式是廣播未來發展的方向，更要看到AI主播因其不眠不休、自帶大數據分析能力，將成為人類播音員主持人的師、友。

（2）探究人機耦合合作方式

正像與人類同事一起工作需要制定策略一樣，要多做合作方式的探索，這是提高人機耦合效果的重要前提。

比如音樂節目的直播，可以以AI主播為主，由它根據大數據和用戶畫像進行音樂擇取編排，與受眾進行互動。人類主播則根據經驗，在此基礎上進行優化和微調，遇到突發類型的直播，則轉為以人類主播為主導。

（3）要做好學習轉崗的準備

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新華社新媒體中心推出一款智能硬件——智能AR（增強現實技術）直播眼鏡。但是，AR眼鏡再強大，也需要有人戴上它。這也驗證了一個概念—— 一切科技，以人為本。

播音員主持人要以積極的心態，勇敢嘗試、勇挑重擔，充分使用最新科技，從事如外場報道、內場監制等更多崗位的嘗試和歷練，在AI主播不能替代的地方做優、做強，打造自己的新陣地。

3.人機耦合中，播音員主持人節目生產模式展望

廣播播音員主持人可以根據AI主播對大數據的分析和用戶畫像作為參考，在直播節目前選擇主題、設置話題、編排流程、安排墊樂等。與此同時，發揮人類獨有的情感優勢，用心用情和嘉賓、采訪對象進行深入交流，做好充分的溝通、安撫和引導工作。

在節目直播中，播音員主持人更有責任及時處理突發情況，把握話題走向，讓節目安全、有效播出。

在直播節目之后，播音員主持人還應監督和協助AI主播對直播節目進行切片、歸檔和再包裝，并對用戶進行節目外服務。

4.人機耦合節目生產中，AI主播的其他工作設想

AI主播可以入駐微信、廣電云應用的值班系統，對用戶的問題進行24小時無休止的及時基礎性交流。根據用戶的提問，進行初步的推薦解答。如果仍無法解決用戶困難，則轉入節目素材池，由人類播音員主持人提供服務。

三、結語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全媒體時代，要對信息化大勢和發展機遇敏銳把握，要引領中國的媒體融合走上快車道，⑧“必須緊跟時代，大膽運用新技術、新機制、新模式，加快融合發展步伐，實現宣傳效果的最大化和最優化”。⑨

在歷史上多次技術革新中，以積極心態擁抱未來的媒體總能最終實現與新技術共舞的雙贏格局。AI主播并非洪水猛獸，它的優勢正是目前傳統廣播所需要和欠缺的。主流媒體的播音員主持人要自覺地順應潮流，提升自己，順勢而為，爭取更大進步，創作出更好的作品。

注釋

① 《5G國家級新媒體平臺開建 形成“5G+4K+AI”的戰略布局》，《北京晚報》，2018年12月29日。

②孫悅斌、任志宏：《2018論道聲音者：國寶的聲音——任志宏》，喜馬拉雅FM，https：//www.ximalaya.com/renwen/12885371/69644898/72030475/，訪問日期：2018年3月9日。

③葉昌前：《面對機器人主播——人工智能時代的主持人將向何方》，《南方電視學刊》，2018年第1期。

④羅彬：《新聞傳播人本責任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二節。

⑤新華視點：《中國遭受的網絡攻擊主要來自美國》，新浪微博，https：//weibo.com/1699432410/Hyh9S9EXj？type=comment#_rnd1561904990313，訪問日期：2019年6月16日。

⑥智庫百科：《什么是恐怖谷理論》，https：//wiki.mbalib.com/wiki/%E6%81%90%E6%80%96%E8%B0%B7%E7%90%86%E8%AE%BA#_ref-a_2，訪問日期：2019年6月16日。

⑦王澤華：《AI主播：前景預測》，《青年記者》，2019年第4期。

⑧陳宏坤：《5G引領媒體融合走上快車道》，《學習時報》，2019年6月16日。

⑨《習近平的全媒體理念》，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央視網，http：//www.cac.gov.cn/2019-02/19/c_1124132581.htm.

（作者單位：蘇州廣播電視總臺）

（本文編輯：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