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再提古麗·吐爾遜
摘 要:本文探討維吾爾族在使用漢語時的語音情況,由于兩種語言在發音上的各種差異,使維吾爾族在使用漢語時會出現特殊的發音現象。這種現象在日常交流當中,特別是在學生的學習當中會產生困擾,在文章中著重討論語音有哪些變異和發生變異的原因。
關鍵詞:語音;變異;維吾爾族;漢語
新疆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在這里有13個世居民族,在歷史的長河當中,他們彼此交流交融。在交往過程中不僅在文化上、生活習慣上有相互影響。在語言上更是如此,這些民族當中大多數的語言是屬于阿爾泰語系,還有漢藏語系和印歐語系。這些語言在人們的日常交流中在語音、詞匯和語法等各方面有影響。
維吾爾語和漢語是分屬于不同語系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漢語屬于漢藏語系,它缺乏嚴格意義上的形態變化,而維吾爾語屬于阿爾泰語系,東突厥語族,有狹義上的形態變化,主要靠構形形態來表示各種句法關系。漢語是典型的孤立語,而維吾爾語是黏著語。因為在語言上的不同,所以在維吾爾族在使用漢語時會帶有自己的特色,通常也會叫做“維腔維調”式漢語。
本論文是在四個月的漢語口語教學當中對三十三名學生的表現進行觀察,與之前研究者們的發現進行比較和參考得出了自己的一些觀點,和有了一些新的發現。
一、語言變異
社會語言學60年代問世以后,語言學中一度被忽視的語言變異現象又重新受到重視,目前已經成為社會語言學的一個最重要的研究對象。一大批社會語言學家,形成一個以拉波夫為學派領袖的“變異學派”。變異學派不僅以演變作為首要研究對象,而且發展了一整套調查言語社區,搜集語言素材以及進行定量分析的研究已經逐漸擴展到語法、語義、話語分析等語言研究的各個方面。語言是處在不斷變化發展過程中,其中與社會因素相關的語言變異就是社會語言學的研究重點。言語社區內部各種由社會條件所限制的集體性變異,以及各種由特殊社會身份所造成的個人變異。
語言的民族變體在很多國家與種族變體是等同概念。在美國社會語言學研究中,民族一般指歐洲移民家庭的文化背景,種族則主要是指黑人和白人之間的差別。在語言變異的研究中民族與語言變異有密切的關系,標示著言語社區內部沿著文化背景界限再切分的情況。對維吾爾族使用漢語是變異的研究也不在少數。最初對維吾爾族使用漢語的偏誤分析受到了學者們的重視,研究主要是在學生中進行,主要采用對比分析法,對學生在學習漢語時語音、詞匯和語法方面的偏誤進行分類和分析。而這些研究表明在使用漢語時維吾爾族母語的對其第二語言的學習或使用帶來了很大的影響,而且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變體。這種變體與新疆當地漢族人使用的漢語方言也有很大的差異,而且形成原因也相差千里。雖然維吾爾族在使用漢語時詞匯和語法方面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但是下面主要是對語音方面的變異進行分析。
語言民族變體是語言間相互接觸的結果,是語言隨著社會發展而發展的產物。在像新疆這樣的多民族地區,各民族間為了交流而會學會彼此的語言,而且或多或少影響彼此的語言。當然在使用彼此的語言時會受到自己的母語的影響會很大。
二、語音變異
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兩種語言相互接觸是語音方面的接觸也很明顯而且比較直接。在維吾爾族使用漢語時的變異主要是來自于母語的影響。因為維吾爾語里沒有聲調,只有重音和句調,所以在語音變異上聲調變異很普遍,而且在使用漢語時和學習漢語時容易出現錯誤。
(一)聲調
在預科學生的漢語口語教學當中第一個發現的問題是聲調。維吾爾語由音強的輕重不同構成重音語言,重音在此的最末音節上,一般不區別詞義,但有給詞劃界的作用。維吾爾族說漢語是按照維語詞重音的分布模式來套漢語的字調,單音節詞多讀降調,雙音節或多音節詞的最末音節讀成降調,起于的音節都成次高平調、中平調或者中升調,類似普通話的第一聲或第二聲。維吾爾族在讀維語單詞伴隨著音強讀降調,而且降的幅度大,調值相當于[51],讀雙音節或多音節詞語時,前面的音節讀成降升調,調值相當于[325]最末音節讀成降調,調值相當于[51]。比如:“引發”的聲調是[214?55],學生會很容易會把這個讀成[(325)51],特別是“發”的音的變異是很明顯的。輕聲的掌握程度也很低。同學們一般會按照這個輕聲詞的讀音把它念出來,比如:“買賣”會把“賣”念成第四聲。
在口語課堂當中會發現學生對句末的詞的聲調也會拿不準,特別是對上聲和去聲的詞。這可能與這兩個聲調的詞有變異有關,所以放在整個句子當中就會更加明顯。
(二)輔音
漢語當中有22個輔音,維吾爾語中有24個,這兩種語言中有8個發音相同的音。在使用漢語時維吾爾族因為一些輔音相似或者因為有一些音在彼此的語言沒有,所以會容易發生替換或混淆。
在發雙唇音[ph]時容易發成唇齒音[f]。在維吾爾語中[f]的使用頻率很低,主要是在外來詞中使用,比如,噴泉[fonthan],非洲[Afriqa]等。所以在使用漢語時發[f]的音是就用雙唇音[ph]來發,如將房子[fa?]讀成胖子[pha?],最明顯的是在發方便面時會把“方”讀成“旁”。
在維吾爾族人發[p]、[t]、[k]音時會發生“清音濁化”的現象。比如在說“打”[tA]時會發音成[da],爸[pA]書成[da]。清塞音和濁塞音的區別在于,前者發音時聲帶不振動,后者聲帶振動。漢語普通話的塞音沒有清濁對立,因此漢語母語人對濁音不敏感,在知覺聽辨上不區分清濁。維吾爾族把清塞音發成濁塞音時,漢語母語人只會覺得有些別扭,不會引起歧義,不會影響交流。
在維吾爾語中沒有舌尖后塞擦音[t?]、[t?h]、[?]和舌面前塞擦音[?]、[?h]、[?],但是有三個舌葉塞擦音[d?]、[t?h]、[?]。所以在使用舌尖后或舌面前音時會用舌葉塞擦音來替換。比如,“賺”[t?uan]讀成[d?uan],把“站”[讀成[t?an]讀成[d?an],把“傳”[t?huan]和“全”[?hyan]讀成[t?huan],把“想”[?ia?]讀成[?a?],把“順”[?un]讀成[?un]。有時除了這種替換的現象以外還有可能會有混淆的現象,會把舌尖音[t?]、[t?h]、[?]與舌面音[?]、[?h]、[?]混淆,而且這種混淆的現象多出現在i,ü或i,ü開頭的韻母上。比如:“技術”[?i]說成[t?i],“以及”[?i]念成[t? i];“傳播”[t?huan]念成[?huan],把“勸告”[?hyan]念成[t?huan];把“順利”[?un]念成[?yn],把“審訊”[?yn]念成[?un]。
在維吾爾語中只有[s]而沒有[t?h],而漢語中有舌尖塞音[s]和舌尖塞擦音[t?h]的對立,有區別意義的作用,所以在日常交際時維吾爾族會很容易混淆這兩個音,而且這種混淆會影響到交流。比如:“一次”[t?hi]讀成[si],“比賽”[sai]讀成[t?hai]。而且會把這兩個音開頭的詞讀的時候會混淆,比如:次-四、賽-菜。
維吾爾語里有舌尖顫音,這是在漢語中沒有的輔音,所以在發卷舌音的時候會有顫音的發音現象,特別是在說新疆話“兒子娃娃”的時候“兒”的發音就很明顯的有顫音,在說“二”時也是會發成顫音。
(三)元音
漢語和維吾爾語中發音相同的元音有四個:[o]、[i]、[u]和[y]。發音相近的元音有三組:[a]和[α]、[ε]和[e]、[?]、[γ]和[?]。漢語有而維吾爾語中沒有的元音有三個:[??]、[?]、[?r]。而維吾爾語中漢語中沒有的元音只有一個。漢語中二合元音和三合元音,而維吾爾語中每個音節只能有一個元音,如果兩個原因相連,那么把這個元音切分為兩個音節,一個詞語中有幾個元音,那么這個詞就有幾個音節。
在維吾爾族使用漢語時會有以下元音方面的變異。①當音節以舌尖后塞擦音[t?]、[t?h]、[?]和舌面前塞擦音[?]、[?h]、[?]開頭,在發其后的[γ]音時會很容易將其說成[??]、[?]。比如,“則”[t?γ]念成[t???]。②當音節的聲母是雙唇音[p]、[ph]、[m]或舌尖中音[t]、[th]、[n]、[l]時,容易把韻母[in]、[i?]念成[?n]、[??]。比如,把“瓶子”[phi?]念成[ph??],把“臨時”[lin]讀成[l?n]。③在使用復合元音韻母[ou]時會讀成[uo]。比如:“投入”[thou]念成[tuo],“遺漏”[lou]念成[luo],“湊合”[tshou]念成[tshuo]。因為[ou]和[uo]是兩個能夠區別意義的音,所以在日常如果出現這來變異就會容易使人們的交流進行不下去。④還有前鼻音和后鼻音的混淆也是比較明顯的變異,當然這種變異是受漢語北方方言的影響,但是我認為還值得關注的就是在維吾爾語中[?]這個元音只會放在音節前面,在音節后不會出現。⑤在發復合元音時容易出現遺漏現象。比如,“貼”[thiε]會說成[the]。⑥在發兒化的時候也會常出現錯誤,主要是因為學生一般會把兒[er]也讀出來,而不是連續的把兒化音讀出來,比如:“好好兒”學生一般會念成[hao?hao?er],而對它是否是一個音不怎么關注。而且在教學過程中反復強調或一直聯系后效果也不是很好。
當然這些變異當中有些變異并不是那么明顯,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情況,特別是輔音和元音的變異現象隨著這個人的漢語水平的提高會慢慢消失,但是比較固化的就是聲調的變異。
四、變異的原因
上面討論了維吾爾族使用漢語時的語音上的變異,那么下面就開始討論是哪些因素造成這些變異。
第一,母語負遷移,“遷移”是心理學的一個概念,指學習者已經獲得的知識、技能、學習方法在其學習新知識、新技能時對其產生一定影響。在第二語言習得和學習中,如果這種影響是積極的,就有利于第二語言的發展,叫做正遷移;反之,如果這種影響是消極的,則不利于第二語言的發展,叫做負遷移,或稱干擾。在維吾爾族使用漢語時,因兩種語言之間的差異很大,而且有很多維吾爾族的第一語言不是漢語,而且學習或習得漢語的時間較晚所以這種負遷移會比較明顯。
第二,居住環境,我們從南北疆的民族比例上我們就能看到在南疆漢族或者其他漢語母語的民族的比例小,所以在這片區域的維吾爾族的漢語變異比較明顯,而且比較固化。而北疆相對來說漢族的人口和其他漢語母語者的人口也比較多,所以維吾爾族接觸到的漢語母語者也比較多,而且也比較頻繁。所以居住的環境對這種變異的影響也比較大,周圍漢語母語者多變異現象較少,而漢語母語者的比例小,那這種變異現象較多。在對班里的學生的漢語口語進行比較分析時也快就能發現,北疆來的地區的學生的漢語口語水平明顯高于南疆地區的學生。上面是較大的居住環境,而從小的居住環境—家,來分析,那自然會發現父母漢語水平對孩子的漢語水平也有明顯的影響。父母是孩子第一個老師,在語言方面也更是如此,在家中主動教孩子學習漢語,而且在他日后的學習當中比較支持和能夠在學習當中幫助能使孩子的漢語水平提高很多。
第三,教育方式的不同,在相同的生活環境下,對漢語語音變異影響比較大的就是選擇什么學校。在同一個地區或同一個家庭的人,因為上的是漢校還是民校會在語音變異上有差異。而且與學習漢語的時間的早晚也有一定的關系,開始學習漢語的時間較早的漢語水平明顯高于時間較晚的。
在本文中討論的這些語音變異在教學過程中會被看做是語音偏誤,而且在教學中專門教授學生“完美的”、“最準確”的普通話,這些變異會在考試當中是學生丟分的點,但是從變異角度來看這也是語言多樣化的一種體現。新疆作為一個大的語言社區,其內部各民族語言的使用特征和狀況研究,民族變體的研究;不同語境和語碼選擇的研究和不同社會因素引起的語言變異研究有待于進一步加強。
還有值得考慮的一點是上述的這些語音變異會不會隨著民族地區普通話教育的普及和維吾爾族的漢語水平的提高,這些語音變體會不會越來越往標準的普通話靠攏,或者會不會出現新的語音變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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