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卓權
一度以為改變世界很簡單
2011年夏天,我與幾位浙大的學長聯合創辦了第一家公司,從此對創業產生了偏執狂般的熱愛。后來到騰訊工作,更加堅定我創業的信念:做出改變世界的產品。
2017年初,我認定AR是世界的未來。觀察到美國一款AR相機很有趣,我便拉上騰訊的老同事,利用兩天周末開發出一個demo(樣品),放到市場上驗證,發現自然增長和付費率都超出預期。那就all in創業吧!
2017年3月,我拿著demo找到德迅投資,當天便得到了天使輪的投資意向。當時市場上火熱的相機App都是主打萌、美風格。而我們主打中二、酷炫的二次元特效風格,以差異化切入AR賽道。
我迅速招來了5位志同道合的同事,開始了瘋狂的加班。一個月后1.0版本上線,名曰《超能界》。App迅速在二次元群體中口碑傳播,大量00后激動地表示要給我們打賞,甚至希望加入我們公司一起“改變世界”。
2017年7月,啟明創投找上門,我們一拍即合,公司走向preA輪。有了VC界大佬們的資金加持,《超能界》加快了迭代。憑著良好的用戶口碑,我們席卷了各大應用市場的推薦和評獎。我開始收到大量一線VC的邀約,每天花幾個小時與業界大佬交流,不禁受寵若驚。
這是創業最高歌猛進的時候,雖然5個人擠在10平方米的辦公室通宵達旦,但卻充滿激情與希望。看著用戶的好評和鼓勵,我一度產生錯覺,離改變世界已經很近了。
我以為寒冬已經熬過去了
沒想到只是開始
好景不長,到達10萬DAU(日活躍用戶)后,《超能界》便遇到了增長瓶頸。由于團隊技術能力的制約,許多在當時屬于創新性的需求無法實現。不夠精致的UI界面與特效,一成不變的拍攝玩法,只能吸引到低齡用戶,無法擴大受眾群體。
此時我面臨更巨大的挑戰是:由于搭建VIE(可變利益實體)的關系,國內公司賬上快沒錢了,必須盡快融到A輪。我開始聯系之前拋出過橄欖枝的VC,他們都轉變成了觀望態度,原因是增長曲線不夠陡峭,產品形態單一等。
融資持續了兩個月,A輪仍未完成。到了2017年12月,投資機構已然進入年底總結的半休狀態。德迅和啟明鼓勵我,等春節過了再去融資,希望2018年超能界能脫離工具形態,走出二次元的圈子,面向普羅大眾。
意識到賬上的錢無法支撐到年后,我拿出了所有積蓄,先給公司墊付員工的工資以及日常運營開銷。
2018年春節剛過完,公司艱難地完成了A輪,得以續命。我以為寒冬已經熬過去了,沒想到只是個開始。
盲目追求高估值
走向萬劫不復
根據之前的融資經驗,我判斷VC對于講社交故事會比較謹慎,而以抖音為首的短視頻社區故事備受資本青睞。為了在B輪拿到更高的估值,我修改了產品策略:不做游戲化社交,做二次元界的短視頻社區。
2018年5月底,我們開發出社區形態的App,名為“閃光”。從BIGO挖來了短視頻運營高手輝哥,迅速組建了短視頻運營部門,補貼KOL(關鍵意見領袖),引導UGC(用戶生產內容)。
社區的建立使DAU終于突破瓶頸,留存有了質的飛躍。同年8月,我們決定大力做市場推廣,同時開啟B輪融資。
由于中二風的內容新穎容易抓眼球,并且建立了用戶裂變的運營機制,“閃光”一度闖進了Appstore前列,我們公司再次引起VC圈的廣泛關注。此時我做了兩個決策,現在看來是致命的:
1、追求高估值和頂級VC。因為有多家頂級VC向我們示好,我拒絕了部分VC的口頭offer,甚至在談判收尾階段,要求再次提高公司估值。
2、超出可承受范圍的市場推廣。為了拿到頂級VC的投資,我需要讓數據保持“長期好看”,于是冒險地追加了幾百萬元推廣費。此時賬上資金只能支撐半年不到的公司運轉。
因此引發了連鎖反應:
1、服務器癱瘓。用戶量突飛猛進,服務器不間斷地宕機,最長時曾達24小時。前端展示卡頓,最基礎的瀏覽視頻需求都無法滿足。推廣最猛烈的時候,我卻拉著CTO(首席技術官)在家里通宵改BUG(漏洞)。技術部的能力缺陷暴露得淋漓盡致。
2、社區調性嚴重失控。大量不同畫像的用戶同時涌入,導致UGC內容(視頻、評論)違背了原有的調性。成年用戶瘋狂批評小學生,廣場上的低俗內容屢禁不止,原有的核心用戶(00后)因而大量流失。
3、融資失敗。由于對團隊的技術運營能力以及本人融資能力過于樂觀,導致在出現問題后,依然沒有及時停止推廣。最終數據的下滑使得VC們停止跟進,公司面臨倒閉。
2018年11月,公司開始裁員和搬遷,團隊從30人縮減到10人,辦公室從幾百平米的甲級寫字樓搬到幾十平米的眾創空間。
公司已經無法承擔昂貴的短視頻社區運營成本。我們決定轉型做來錢快的小程序,期望先做到幾十萬的廣告月收入養活團隊。
由于第三方廣告聯盟的CPA比騰訊官方高,我們接入了第三方,第一個月便做了近十萬收入,似乎看到了活的希望。可惜創業的災難總是接踵而至。沒過多久,接入的廣告聯盟開始缺乏廣告主,有的甚至失聯無法結算廣告費。最后的自救行動宣告失敗。
我也曾經想過,要不團隊先接些外包項目來掙錢,就算茍延殘喘也要活著。直到我和幾位創業導師朋友談過之后,我才承認關閉公司也是個可取的選擇。他們給我同樣的建議—— 半死不活地拖下去是一個愚蠢的想法。
聽了他們的話后,我終于敢正視這次創業的失敗,心理負擔大大減輕,半年以來第一次能安穩地入睡。
創業復盤
對產品與運營的復盤
1、產品定位需做出差異化。
創業之初我是定位二次元視頻社交,先從拍攝工具做起,用戶通過AR去擁有各種超能力,逐步構建一個平行世界,用游戲化的沉浸式體驗進行線上社交。但在與VC的頻繁溝通中,我逐漸迷失了初心,把產品改成VC們熟悉的短視頻社區,最終失去特色,被市場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