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舞女的純情》中的新種族主義思想

柳明花

摘 要：電影《舞女的純情》表現出的韓國人對中國朝鮮族的偏見和由此而來的歧視，是否可以認為是一種種族主義的表現呢？韓國人和中國朝鮮族從根本上來講是同種同族的，如果以傳統的種族主義概念來理解的話，韓國人對中國朝鮮族的偏見和歧視是無法納入到種族主義范疇的。但是，如果我們了解種族主義在現當代社會發展中的新的含義和表現形式，這種偏見和歧視其實是一種新種族主義思想的表現。

關鍵詞：韓國電影;舞女的純情;新種族主義;偏見;歧視

一、新種族主義

傳統種族主義是從生物學上定義的血統種族主義，是以遺傳基因的優劣判斷為基礎的種族等級論，主張的是種族之間“生物學的不平等”，強調血緣和生理上的差異和不平等，通常是基于種族的偏見、暴力、歧視與迫害。

到了現當代，隨著民主化和全球化的推進，生物學不平等的種族主義受到批判，“種族”向“文化”移位。文化“種族主義”——假種族主義或新種族主義——以文化的特征（習俗、語言、宗教等）解釋歷史的進程和社會功能。這種種族主義與人種學，甚至與一些形式的“群體論”的界限是不明確的。① 新的意識形態種族主義逐漸成形，作為一種文化論和差別輪，兩者都是激進的。②

“人們承認（人類社會的）這種多樣性在相當程度上來自每一種文化對抗周圍的文化，表示其差別，總之是顯示自我。”這可以說明各文化之間的“相對不可交流性”，以及將文化之間的“一定程度的不可滲透性”升華為價值和標準。③ 侮辱、歧視和徹底排斥從而可以以價值和標準，如寬容、尊重他人、差別權的名義實施，所有這些都是新種族主義的高尚遁詞，新的意識形態種族主義是象征性的、微妙的和間接地種族主義，以關心“文化”的道貌岸然、玩弄隱喻來歪曲和顛倒所使用的“美麗詞語”。④ 新種族主義是將對文化的歧視編碼到對其他文化的描述中。在這里，種族的不同被理解為文化的差異，種族成為一種社會化的概念。

新種族主義是話語的暴力，符號的暴力，媒介是新種族主義的最重要的載體。媒介報道中充斥的以語言符號為載體進行的文化的排他性言論，這種文化種族主義和種族主義行為一樣加深彼此的誤解，甚至引發彼此的敵對。

二、《舞女的純情》解析

伴隨著韓國國力的不斷增強，韓國近年來出現了一種極端民族主義傾向的“大國”心理，過度渲染“韓民族優越論”，韓國國民自我優越心理極度膨脹。在這種情況下，韓國社會出現了對來自他們所不了解或者不是很了解的國度的，無論是經濟還是文化上都被認為是落后于自己的外來人群的一種偏見和歧視，即本文中所談到的意識形態或者觀念上的種族主義。這種新種族主義，在韓國社會觀念中普遍存在，并以各種媒體為媒介表露出來，一些電影和電視劇中不同程度表現出來的反移民仇外的新種族主義思想不容忽視。

《舞女的純情》是一部描述一個來自中國延邊的朝鮮族女孩張彩琳和韓國舞者永世的故事。觀看這部電影，在被彩琳堅貞不渝的愛情所感動的同時，更為電影中多處表露出的對中國朝鮮族的極不符合實際的偏見和嚴重的歧視而感到深深的遺憾。

電影一開頭就連續出現帶有對中國朝鮮族的偏見和歧視性內容的畫面。故事的主人公彩琳還沒出現時，就已經有永世的前輩尚杜的一句非常露骨的帶有對中國朝鮮族的歧視性的話語：“她們知道什么，給點錢不讓他們逃走，給點錢她們就會感激不盡。”彩琳出現的第一場面，是在仁川碼頭，穿著舊舊的極為過時土氣的衣服，盡管已經盡力裝扮了自己，可還是掩蓋不住土氣和不自然。還有永世對彩琳的穿著所說的那一句：“穿皮鞋還穿那樣的襪子”。彩琳是代替“朝鮮族自治州舞蹈選手選拔大會”優勝者姐姐來到韓國的，作為這樣一個家庭的女孩，而且是在2005年的中國，怎么可能有這部電影中表現出的那種讓韓國人嘲諷的土氣裝扮，就是對中國朝鮮族的偏見和歧視，是存在于韓國社會觀念中的反移民仇外的新種族主義思想的表現。

電影中還有多處反映這種反移民仇外的新種族主義思想的情節。在彩琳和永世去出入境管理事務所申請婚姻注冊時的場面，等候室里坐著的都是傻傻的韓國農村男人和土里土氣的朝鮮族女子。還有當看到永世和彩琳的時候，事務所金科長說的一句話：“像他那樣的男人有什么毛病會找一個中國女人當老婆，肯定是假結婚。”知道彩琳替姐姐而來的事實后，給彩琳辦理入國手續而花了不少錢的永世的前輩尚杜，竟對彩琳大打出手，還把彩琳賣給了一家夜總會，而彩琳居然會相信兩百萬韓元的月工資和可以學到舞蹈的謊言。在夜總會彩琳遭到了人格的侮辱，甚至被毆打。

永世對彩琳的朝鮮族語氣表現出多次不滿，要求彩琳改變朝鮮族的語言習慣而完全接受韓國的語言習慣，同時改變自我并完全接受韓國文化。這不僅表現出了韓國人對中國朝鮮族的歧視，同時也反映了對中國朝鮮族的強制性文化認同和歸屬要求。

雖然電影中貫穿的觀念邏輯在表現形式上不同于以種族奴役、種族隔離、種族清洗等極端行為為特征的舊種族主義，而是將這種歧視融入文化差異的描述、解讀，進而使之固化為某種社會化的概念。盡管這種新種族主義僅僅訴諸話語、符號以及媒介而非行動，并且常常以含蓄、溫情甚至民主的面目出現，但在本質上是與舊種族主義一脈相承的，所不同的是其更隱蔽，更具欺騙性，也更有害。⑤

三、結論

韓國人與中國朝鮮族在文化價值觀上有差異，相互了解和認識存在著很多問題。由于差異和不了解，加上韓國近年來出現的一種極端民族主義傾向的“大國”心理，過度膨脹的韓民族優越心理，韓國人對無論是經濟還是文化上都被認為是落后于自己的外來人群有著偏見、歧視，甚至是仇視。失業率的增加和社會經濟狀況的惡化，更是加重了韓國民眾對外來人群的排外和仇視思想。這種偏見、歧視和仇視，和我們認之為新種族主義的西方發達國家的反移民仇外思想無本質區別，都是對外來群體或者是弱勢群體所表現出的種族偏見和歧視，是一種激進文化論和激進差別論的意識形態種族主義，是在全球化背景下以敵視移民為主要訴求的新種族主義。

即使是在跨文化交流活躍進行的全球化時代，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價值和文化多元化是個不可避免的事實，因此，建立在價值和文化差異基礎上的“偏見”，無論是關于種族，還是關于文化、職業、風俗習慣、衣食住行乃至其他方面的“偏見”，這種“偏見”大概永遠無法消滅。我們也不應當追求這種“偏見”的消滅，正如我們不能要求所有人的價值統一和文化統一一樣。關鍵在于如何防止這種“偏見”被組織起來變成一種只肯定和抬高自己的文化，歧視甚至是否定他人文化的侵權行動⑥。

[注釋]

① （法）塔基耶夫著、高凌瀚譯.種族主義源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P39.

② （法）塔基耶夫著、高凌瀚譯.種族主義源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P33.

③ （法）塔基耶夫著、高凌瀚譯.種族主義源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P28.

④ （法）塔基耶夫著、高凌瀚譯.種族主義源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P35.

⑤ 田軍亭.《阿凡達》的種族主義邏輯及其警示. 創作與評論. 2013年08期.

⑥ 秦暉、“差異權”，還是文化選擇權？.南方周末.2004年8月12日.

[參考文獻]

[1]（法）塔基耶夫.種族主義源流[M]. 高凌瀚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

[2]秦暉.“差異權”，還是文化選擇權？-- 評塔基耶夫《種族主義源流》[N].南方周末，2004年8月12日版.

[3]田軍亭.《阿凡達》的種族主義邏輯及其警示[J]. 創作與評論， 2013年，08期：104-118.

[4]齊艷. 論西方熱播電影傳播中不容忽視的問題[J]. 新聞戰線，2015年，02期：70-71.

[5]秦暉.反對種族主義：以自由的名義[M].塔基耶夫：《種族主義源流》中譯版序.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1-13.

（作者單位：延邊大學科學技術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