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多元的機遇和推廣的迷霧

文、編｜梁同正

有機、生物動力法在中國市場算不上是一個新的概念，但是對比我們《葡萄酒》雜志在2010年為有機葡萄酒的趨勢所做的專題分析，今天的中國消費者對這一概念的認知發生了很多變化。10年過去了，有機葡萄酒，甚至更為“激進”的生物動力法葡萄酒，是否能在中國市場上站穩腳跟呢？

It is not a new trend when we look back the development of Organic/Biodynamic wines.After we did the first feature report about the trend of organic/biodynamic wines in our issue 19, almost 10 years have gone, and we observed a new direction for this niche market.

30或者40年后，我們不再談論‘有機’。這個詞會顯得很過時，因為到時候所有的好酒莊都不可避免地要重新平衡他們的土地。有機是趨勢，也是必須。”

翻回9年前本刊發行的第19期雜志，我們專題報道了有機葡萄酒的發展趨勢。當時雜志里其中一篇分析文章里引用了《法國葡萄酒評論》（RVF）顧問Antoine Gerbelle的上述觀點。有機葡萄酒這一概念對于10年前的中國消費者來說還是一個挺新的概念，更別說更為“激進”的生物動力法葡萄酒，以及“自然酒”等概念了。

那時候的我們很難想象今天葡萄酒市場會發展到什么程度。各產酒國市場份額重新洗牌，市場上出現更多元的葡萄酒產區和品類。那期雜志發行5年后，主打有機賣點的威龍葡萄酒成功在A股主板上市，成為目前A股市場上僅有的5只葡萄酒概念股之一。而日前，張裕旗下的莫塞爾十五世酒莊宣布，其位于寧夏的250公頃葡萄園將向生物動力法模式全面轉型。一時間，國內的酒莊似乎也正在加速趕追這個“天然”的熱潮。但問題是，消費者做好準備迎接這一概念了嗎？

如何正確認識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

有機、生物動力法等概念近年來獲得不少關注，原因來自消費者對食品安全以及健康的需求意識抬頭。但很多消費者對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等概念還是很模糊的。

對于有機耕作來說，總的精神是在耕作過程中盡量使用天然的、可再生的產品，減少不可再生產品的使用。所有在耕作過程中所用到的產品都是有嚴格規定的，在使用過程上也會有相關的監管。嚴格執行有機耕作的酒莊，葡萄酒里面殘留農藥的含量是微乎其微的，而且對于葡萄園來說，土地也變得更有活力。這也是為什么開頭提到有機是趨勢，也是必須。

而生物動力法耕作則帶有一種“玄學”的成分。生物動力法的理念脫胎于奧地利人智學家魯道夫·斯坦納（Rudolf Stainer）的農學理論。其講究天時（以月相規律耕作）、地利（葡萄園為有生命的整體）、人和（人類為自然規律的參與者和促進者），帶有明顯的神秘主義色彩，使得人們對其褒貶不一。

在酒莊實際的經營中，采用有機，又或是生物動力法耕作，原因很復雜。就拿國內消費者十分熟悉的“神之水滴”勒龐莊（Chateau le Puy）來說，采訪老莊主阿姆樓（Amoreau）先生時，他提到：從酒莊創立至今的400年間一直都采用天然的方法耕作葡萄園，其實有幸運的成分。因為400年來家族每一代都剛好有“男丁”傳承接手經營酒莊。而每一代的莊主都愿意去了解新的技術，但依然保留了家族精神中對自然、生命和葡萄酒的尊重。但像勒龐莊這樣的傳承并非一帆風順，他們這種一意孤行的自然耕作方式也沒少招同行白眼，甚至也被罵過“瘋子”。但隨著人們對天然的耕作方式能改良土壤的認知逐漸加深，勒龐莊的做法慢慢地贏得了波爾多乃至全球的認同。如今，除了勒龐莊外，不少名莊也紛紛改用生物動力法耕作，如1855列級名莊之一的寶瑪酒莊（Chateau Palmer）。

有機、生物動力法因為有相應的規范準則，所以有時候會出現報道說某某實施這類型耕作的酒莊出現減產等無可奈何的狀況，讓一般人認為實施有機、生物動力法是一種成本和風險都很高的耕作方式，其實并不然。筆者采訪了上海的老牌有機、生物動力法及自然酒進口商BD500酒業的總經理陶鋼先生，他認為有機、生物動力法恰恰是一種降低成本改良土地的方法。有機、生物動力法耕作的葡萄園減少了大量化學藥物的使用，這部分就已經節省了酒莊的支出。而這樣天然的耕作方式改善了土地的肥力，讓葡萄能夠更健康地生長，這樣形成的良性循環才是酒莊更看重的優勢。

所以，實際應用有機、生物動力法耕作好處還是不少的，還能降低一部分成本。像采訪中阿姆樓先生很興奮地提到：“生物動力法幫了我們重新認識風土、（葡萄酒的）多樣性及滋味！”可是為什么目前國內市場上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呢？

缺乏統一認證標準阻礙有機、生物動力法耕作的發展

目前圍繞著“有機葡萄酒”“生物動力法葡萄酒”的爭議很大一部分需要歸咎于缺乏國際統一的認證標準。

值得慶幸的是，相對于這期另一篇專題文章討論的“自然酒”話題，有機、生物動力法等耕作方式是能夠尋找到相對規范的行業認證的。目前很多實施有機種植的酒莊會申請Ecocert（法國國際生態認證中心）的認證，而很多實施生物動力法的酒莊，除了會選擇Ecocert認證外（畢竟生物動力法也是有機產品的一類），還會選擇更加細分和嚴格的Demeter認證。這里就不展開對認證流程及規則的介紹和討論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到相關官網去了解詳情。

這兩個組織都是跨國性的權威認證機構，其中Ecocert誕生于法國，成立至今只有28年歷史。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因為法國對有機種植產品的強大市場需求，Ecocert認證得到快速發展，其影響力很快覆蓋至歐洲及歐洲以外的國家。早在1998年，Ecocert組織就在中國設立辦事處（Ecocert China），負責中國企業有機產品對外出口時的認證工作。到了2007年，Ecocert China成為了中國首家能同時獨立完成國際和中國有機產品認證服務的認證機構。

另一方面，我們認知中更為“小眾”的生物動力法耕作，進入中國的時間要晚得多。直到2011年，中國才擁有第一片獲得Demeter認證的農田——位于北京的鳳凰公社。而根據Demeter國際的主席Thomas Lüthi在接受其他媒體采訪中提到，目前中國通過Demeter認證的生物動力法農田僅僅有8家。由于中國生物動力法相關的國家認證標準依然還沒有出臺，想要施行生物動力法的中國酒莊無奈之下也只能選擇國際的認證如Demeter。缺乏統一的有機、生物動力法認證也許對于這些葡萄酒上市造成影響。如果只獲得國際的認證而缺乏國內的認證，那么酒標上將不能出現有機、生物動力法等字眼，對于酒莊的市場推廣來說，這無疑是不利因素。

同樣的不利因素也發生在進口的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身上。對陶鋼先生的采訪中，他也提到，目前很多經營有機、生物動力法的酒莊并沒有動力去申請中國的有機認證，這項成本往往要轉嫁到進口商身上。但進口商與酒莊并非是一個長期合作的關系，也使得進口商在推廣這一類型產品時束手束腳。

當然這樣的矛盾也并非無法解決。也有酒莊會主動去申請國內的相關認證。像勒龐莊早在2015年就率先通過Ecocert China獲得了國內的相關認證。然而，目前如勒龐莊這樣主動申請Ecocert China認證的國外酒莊還不多，至于將來會不會有更大的市場需求讓國外酒莊獲得中國的有機認證，依然需要時間觀察。

有機、生物動力法該往哪個方向推廣？

在與陶鋼先生的對話中了解到，近一兩年上海已經出現了不少專營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的進口商。身為北京人的陶鋼先生，選擇了在上海經營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看重的還是這個市場的開放性。

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還是相對較為小眾，大多數進口商宣傳方面依然還以天然健康為賣點。而BD500酒業在最開始，則是選擇了通過帶動身邊的朋友、客戶嘗試，建立起口碑。陶鋼認為，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最吸引客戶的地方不僅僅在于天然健康，更重要的是這種耕作方式，使得更多元的風格正在誕生。

像勃艮第、香檳、盧瓦爾河谷等產區，生物動力法正成為一種趨勢和潮流。對于不少知名酒莊來說，生物動力法是一種釀出好酒而必須使用的方式，他們是不會特意去宣揚自己使用生物動力法耕作的。話說回來，也是因為這些名莊的成功，使得更多的酒農認同這一耕作理念并自發施行，在生物動力法這個框架下創造出更多有風土特色的優質酒款。

有機、生物動力法、自然酒這類型的耕作方式對新風格的包容，或者正如林裕森老師所提到的觀點，它對非制式葡萄酒的促進，也引起了陶鋼的擔憂。他看到不少酒莊將明顯沒有控制好酒香酵母的葡萄酒（通常會散發出不愉悅的動物味）標注上有機的字樣，然后標榜這是有機的特色風格。這種投機的做法會使得初嘗試有機葡萄酒的消費者對此留下惡劣的印象，這是不利于這一細分市場發展的。另外推廣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時，很多銷售人員往往會提到它們比一般葡萄酒更加“健康”。這其實是混淆了“健康”和“安全”兩個概念。減少化學藥品的使用可能意味著產品更加“安全”，而并非更健康。在宣傳上如果強調這一點，也許會帶來不必要的風險。

其實不少消費者已經對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有認知，酒商對這類型的葡萄酒推廣應該更著力于挖掘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的多樣性及品質。有機、生物動力法是一種讓葡萄酒品質變得更好的方法（當然，是在酒莊有能力掌控的情況下），也能讓一個產區的風土特色得以更清晰地表達，擴充了葡萄酒風格的多樣性。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未來是否會成為國內一個獨特而成熟的細分市場，目前從筆者收集、采訪到的資料來看依然未能給出明確的答案。但這一市場是有著消費者的需求支撐的，不管是對葡萄酒安全性的關注，還是希望嘗試更多元的酒款。再過10年，飲用有機、生物動力法葡萄酒是否會成為一種常態呢？從葡萄酒市場多元發展的方向看，也許這依然會是中國葡萄酒發展的一種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