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毅
“光”一個閃閃發亮的名字,一種予人溫暖和力量的現象。眾所周知,光是地球生命的來源之一,是人類生活的重要依據。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光是一種人類眼睛可以看見的電磁波,是能量的一種傳播方式。光也是人類認識外部世界的工具,是信息的理想載體或傳播媒質。但本文所要研究的“光”,主要不是一種作為自然物理現象的光,而是指向文藝現象和心靈現象的光。它基本不是一個物理學概念,而更多是一個人學和心理學的概念。其指向主要不是一種可見的自然之光、物理之光,但卻是一種可感的心理現象和精神能量,更多是指向心靈和豐沛的創造性力量。
《圣經》上曾說“要有光”。這個光是什么?它既是掃除黑暗,普照萬物的太陽,也是思想之光,啟蒙除蔽,讓智慧之光驅散愚昧。法國大文豪雨果在《悲慘世界》中強調:釋放無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無邊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織著,廝殺著,這就是我們為之眷戀而又萬般無奈的人世間。本文就是希望通過研究文藝,來追究文藝價值之光的類型、來源風采、韻味和意義,從而深化文藝的本質屬性和多種功能。
對于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柏拉圖曾將其區分為可感世界、靈魂世界和理念世界。弗雷格則把它們區分為外在世界、精神世界和意義世界。波普爾更進一步把世界分為世界1——物理世界,如物質和能量,指客觀世界的一切物質及其各種現象構成;世界2——人的精神或心理的世界;世界3——思想內容的世界,人類精神產物的世界。①這幾種將世界一分為三的分類法,對我們研究文藝價值問題的理解與區分有著很好的啟示,因為世間之光種類繁多,性質各異,實難盡述。從來源上可將光分為自然光與人造光兩大類。自然之光有太陽、月亮等星宿之光和火山、地熱、電閃雷鳴、森林大火、礦物燃燒等發出的光熱,人造光則只要是人類自己為了生存發展制造的光,如火、火炬、火爐、火炮、火電、激光、紅外線、X光等等光熱統統包含在內。再進一步說,人造光又分為看得見,用得上的實存光和看不見,不能用的虛存光。比如火柴、蠟燭、電燈之光是看得見用得上的人造實存光,而人們通常愛說的生命之光、心靈之光、精神之光等則是看不見,也難以交互使用的虛存光。本文打算集中論述的主要是人造之光,是人造光中的第二類——生命之光,從具體內容上來說又側重于心靈之光和精神之光。
自然光的來源是世界1——物質物理世界,人造光的來源既有世界1提供的物質基礎,更有世界2和世界3——人的心理精神世界及其產物的創造。自然物理之光是實體性的存在,可見可感,有常規定律可循,也能進行技術測定和科學分析;心理精神之光則是觀念化的存在,微渺不可見,只能用心理感知,身心靈魂去體驗接納,基本無規律可循。自然之光是外在光,它掃除黑暗,照亮萬物,將事物和世界的輪廓、形態一點點打開,從線條到結構一一清晰地呈現在人們面前,照亮前行之路,幫助我們從眼前紛繁的事物,一個人一張桌子,看到前邊的一幢房屋一條街道,再看到遠處的一條河一架山、一座城市,看到中國、世界和宇宙。心靈精神之光是內在光,主要是消除來自內心精神的黑暗、恐懼、憂慮和愚昧,照亮心扉和萬物。它分辨美丑妍媸、是非對錯,排難解疑,指點迷津,超越于現實之上,成為一種精神光源,幫助人們看到生活、生命和社會的真相,進而看到整個人類的發展方向。在這個精神光源的指引下,幫助人們順利到達心中的目的地。
自然之光是實存,涉及的多是實在物理世界,取決于物質。心靈精神之光是虛存,涉及的多是觀念心靈世界,取決于自我理解與感知,虛實交融是其特性。無論心靈精神還是觀念世界都是非常龐大的概念,因此我們又可以依據不同內容將它們作更細致的區分,比如依據時間我們可區分過去之光、現在之光和未來之光,依據內容我們可區分現實之光、歷史之光文化之光、哲學之光、自我之光等,依據來源和性質又可將其分為思想之光、情感之光、理性之光、正義之光、善良之光、理想之光、人性之光、詩性之光、智慧之光等等不同性質的光彩,它們都同屬照亮生活溫暖人心、予人力量的光熱。
康德曾把文學藝術確認為是區別于天地自然之物的人工制品。我想進一步把文學藝術及其價值確認為是由人創造,為人服務和供人享用的精神營養品。這精神營養品作用和養育的是人類整個的心靈和觀念世界,它之性質與功用涉及語言、視聽、身體及多種形式和認知模式,涉及文化心理、思維方式、世界觀方法論等所有精神存在方式。因此它能夠將人們從過分地關注重視物質實在世界轉向關注藝術乃至人的精神世界,這是一個巨大的根本性的改變,是非常重要且必要的思維轉移。因為心靈精神之光是來自人之生命、行為和內心的靈光,是靠知識、經驗積累,靠勞動、思索和創造而綻放出的明亮崇高之光。來自文藝和文藝價值的光亮則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構成,是心靈精神之光中獨具風采、情調和個性的光亮,需要我們重點論析闡述。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的“光采玄圣,炳耀仁孝”②,鐘嶸在《詩品序》中說的:“照燭三才,暉麗萬有,靈祇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③,其實都是以不同方式在描述和論說文藝價值之光。
尼采曾在《夜歌》中狂熱地發出過“我必須是光明”的深情呼喚,“我是光明:呀,過去我是黑夜!但我的孤寂,要用光來圍繞!呀,過去我黑暗和黑夜似的!我怎樣吮吸于光的懷抱里!”④他期待的眼睛渴求燦爛星空的夜,思謀著怎樣更多吮吸光明之乳汁,成為強大的“超人”,其實正代表著廣大人類對一種黃金般的光芒和激情所照耀的殷切企盼。
從科學角度來說,任何光源之所以發出光,是因為光源中有原子、分子和光子的運動,粒子性與波動性在源源不斷地釋放能量。從藝術的角度來說,古往今來人類創造的龐大豐厚的藝術寶庫,其中的精品珍藏——寶貴價值也在持續穩定地放射著不竭的絢麗光彩,照徹著人類的心靈,照亮著人們的前行之路。
文藝作品和文藝價值之光源既來自于作家藝術家特殊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審美趣味和個性風格,更來自于他們特殊的獨創性,強盛的生命活力、美好的心靈世界和巨大的思想藝術成就。唐代畫家張璪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恰切地概括了“心”是照亮藝術,照亮生命,創生價值的光之源。什么樣的心才能散發出什么樣的光,一切光都是來自心靈的源泉,沒有心靈的映射,就談不上任何的光與美、藝術與價值。能夠放射出照亮人心之光的作品非常不易,那是無數知識融合、眾多苦難煎熬,長久心血積累而凝聚成的珍寶,它靠的是對世界、時代、社會和歷史的透徹認識,對生活、事態與人心的精準把握,對美、藝術和形式的熟知與精耕,對理想和真理的熱愛與勇敢追求。當源于生命深處的精神力量——人的思想和情感,一旦與獨特的藝術創造碰撞,靈魂與審美相融合,并被發揮到極致,其所煥發產生的光亮就將是巨大、持久和感人的。
世界之大,萬物之繁,一切事物既呈露于人前又隱匿于世間,需要陽光普照,也需要知識之光、科學之光和文藝之光去照亮其形式與構成、本質與內核。拋開自然之光、知識之光和科學之光不談,僅談文藝和文藝價值之光,那也是一種不能忽視也不可缺少的光源。它能將許多人們日常不能看清的事物和關系暴露揭示,使之無所遁形。盧卡契指出:“偉大藝術家一向是人類進步的先驅者,通過自己的創作,他們揭示了前所未知的事物之間的相互聯系——經過相當長一段時間以后科學和哲學才能將這些聯系以確切的形式表述出來。”⑤關于這一點,米蘭·昆德拉專門講過:小說在弗洛伊德之前就知道了潛意識,在馬克思之前就知道了階級斗爭,在現象學之前就實踐了現象學,在心理學誕生之前就投入到開發人的內心生活的道路上了。⑥這僅只是文藝之一種,若擴大到整個文學藝術的所有品種和范圍來講,那么它們對世界、事物、生活和人心、人性的探究揭示就更為多種多樣、廣泛而深刻。
文藝與哲學、科學、歷史學、社會學和心理學等所有其他學科有許多相同之處,即都把世界、社會、事物和人作為自己的研究思考對象。但文藝與這些學科的不同在于,文藝研究的世界是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不是脫離了人的自然世界;文藝研究的社會是與人之生活緊密聯系的人類社會,而不是僅僅作為客觀存在的物質社會;文藝研究的事物是與人發生關系的事物,而不是獨立存在、與人毫無關聯的單純事物。一言以蔽之,文藝是以活生生的人為中心(而不是以抽象、概念、玄虛的人為中心),以人之生活、命運去輻射世界、社會和一切事物。如果說科學、哲學、歷史常愛分門別類,容易把人導向各專業學科的窄路,把人變成一種簡單的東西,那么文藝則細大不捐、包羅萬象,致力于無限制無邊界的全面發展,將人引向健全健康的自由成長。昆德拉曾說:“小說不研究現實,而是研究存在。存在并不是已經發生的,存在是人的可能的場所。是一切人可以成為的,一切人所能夠的。”⑦沿用此話,我想說:文藝既研究現實,更研究存在。存在是現實加上了變數和各種可能性。變數與可能性無時不有,無處不在,所以存在大于現實,也高于現實。大于和高于現實的存在,將虛構、虛擬、假定、想象、夢想、幻想甚至夸張、變形、抽象、詭異全都一并接納收養(這些內容大多是遭到各種學科排斥放逐的),使之具有合法身份和顯赫地位,并利用它們積極主動地參與到藝術和美學的價值生命建構中。可能性的加盟極大地擴張了文藝的表演舞臺與施展領域,也大大增添了文藝的吸引力和魅力,因而營造出的藝術世界才比現實世界更浪漫,更奇幻,更真實,更美,也更有情味。昆德拉就此認定:卡夫卡的小說是“夢與真實的絕妙混合。既有對現代世界最清醒的審視,又有最瘋狂的想象……首先是一場巨大的美學革命,一個藝術的奇跡。”⑧這其實是告訴我們,在藝術中,夢與夢想、想象與幻想乃至虛構、假定、編造都非常重要,它們是透視事物,照亮現實的燈火,是促成奇跡誕生和美學革命的催化劑,幫助人們進入“超真實”的宇宙,進入一個仿佛不可能但卻比現實還要真實的世界。
文藝價值之光源于文藝卻又超乎文藝,照亮現實,又照亮心靈與精神。價值之光打破隔絕,掃除陰影,凸現隱藏之物,努力揭開存在之物不為人知的一面,以特殊的視角與光亮幫助人們看到平時你根本看不到或看不清的東西。比如變幻莫測的社會歷史現象、專制國家機構的冰冷無情、管制人們日常生活的社會機器、一眼望不盡的迷宮、人性的喪失與人心的硬化……很多其它學科知識根本看不到或發現不了的現象,文藝價值之光將其揪扯到光天化日之下,審視、暴露、鞭笞、討伐。當然對相反的有益于世道人心、促進社會文明進步的現象則驚喜發現、勇敢肯定、熱情贊揚。從平凡低微的東西中,發現生活的真實可貴,發現底層的人性光輝,給困頓的人指路,給寒冷的人送去溫暖,給郁悶者帶去慰藉,那也是文藝價值之光的本分。
只消稍微回想,我們每個人這一生看過、聽過和觀賞過的文藝作品,曾為我們打開了一扇又一扇不同的生活之門,向我們展現過各種時代的多彩生活,描述過無數命運之起伏波折與演變,給我們揭示過人心人性之復雜、微妙、曲折與奧秘,一次次開啟過我們的大腦與智慧。文藝價值之光每一次降臨,就照亮一個領域,擦亮人們的雙眼,擴大了人類的視域,擴展了認識的地盤,引導讀者和觀賞者進入一個有價值的想象世界、幻覺世界、虛構世界、可能世界和未來世界。
唐代大詩人李白的作品《江上吟》:“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⑨贊揚屈原的詞賦可與日月爭光,和天地共壽,而權勢赫赫、喧囂一時的楚王及其宮殿、樓臺,如今安在?渺然無存,只留下空悠悠的山丘。其詩表達的思想,贊揚的文藝之光,是具有普遍意義的現象,值得人們深思回味。屈原、李白、杜甫、卡夫卡、歌德等一類杰出藝術家對人生意義的揭示、對人類命運的描述以及對“內心生活”“心靈圖景”的展現是任何哲學、社會學、政治學、科學和歷史學思考永遠沒有說出過,也沒有涉及到的。比如“路漫漫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人生得意須盡歡”“天生我材必有用”“語不驚人死不休”和告誡“事情比你想的要復雜”“要每時每刻去開拓生活和自由,然后才能做自由和生活的享受”“誰游戲人生,誰就一事無成;誰不能主宰自己,誰就永遠是一個奴隸”等,統統皆成為放射著思想光芒的人生指南、精神箴言。因此他們的名字將載入時代、民族和人類的史冊,他們的業績將永遠輝耀人類的藝術史、思想史和精神史。
倘若說上面所論主要是文藝價值之光對外物和世界之照亮,是外在緯度的指向;那么現在我想來說說文藝價值之光對人,對自己內部和內心世界之照亮,也即是內在緯度的指向。
古希臘作家朗吉努斯在《論崇高》中說:“天之生人,不是要我們做卑鄙下流的動物;它帶我們到生活中來,到森羅萬象的宇宙中來,仿佛引我們去參加盛會,要我們做造化萬象的觀光者,做追求榮譽的競賽者,所以它一開始便在我們的心中植下一種不可抵抗的熱情——對一切偉大的、比我們更神圣的事物的渴望。”⑩說得真是太好太精辟了!讓每個人頓時明白自己努力的方向和肩負的重任。
老實說,每個人心中都有私密隱晦的角落,有黑暗與不愿告人的念頭,這些秘密隱蔽處所是人心靈的避難所,也是不時會興風作浪、危害自己和他人的淵藪。西諺云:人,半是天使,半是野獸,說的就是這種情形。文藝價值之光首先照亮這些陰暗和諱莫如深的地方,讓人自檢,自慚形穢和自知缺陷,發現和感知問題與差距,知恥而后勇,從而奮起直追。尼采說他手中有一把火炬,一道銳利的光線,可以照亮塵世和自己。普通人沒有這火炬,因此要靠外在和別人的光亮來照亮自己。比如借助文藝價值之光來認識自己的個性和內心世界,認識自己之優長與局限,同時也更好地理解別人,感知事物的“內在意義”,更好地揚長避短,壯大自己,以更好地探索人類、人性的秘密。
文藝關注心靈、個性和自我之謎,關注非理性對人決定與行為的干預,研究人們內心所發生的事情,勘察許多被人們遺忘或忽略的事件,探索無法捕捉的歷史與現在,抵抗人造的謊言和欺騙。文藝價值之光則深入人的內心世界,把轉瞬即逝的“生活”“意念”“自我表現”等一切活動置于永恒的光芒下,審視、檢查、反思、篩選,幫助人們弄清許多細微、糾結、復雜和無以名狀的東西和感覺。這些東西和感覺構成了我們存在的基礎,人們大多時候是不易看穿識透它們的。雖然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往往會對真正的自我不斷回避,雖然長久以來大多數人對自我的尋找會感覺無力,最終常常以一個悖論式的結果宣告結束,但只要有價值之光的照耀,它就總會有所突破,有所發現,并使人們憬悟:人的內心世界是一個奇跡,一個不斷使我們驚訝的無限。
美國詩人艾略特在論述崇高性時說:“從那些書頁中升騰起一種高尚道德的芬芳;一種對正義、真理和光明的熱愛;一種待人處理的博大寬宏;一種要為人類良心的暗昧之處高擎火炬的不懈努力。”?許多優秀的文藝作品就是這樣將仁愛與光明、審美與道德融為一體,讓藝術與道德共生共榮,從而讓文藝價值之光成為養育人們生命成長之精神源泉。
文藝永遠行進在致力于開發人內心世界的道路上。它發掘自我,反思自我,改造自我和壯大自我。價值之光則照亮一切,幫助人們看清方向和目標,直接走向事情的中心,找到自我成長、自我更新的路徑和動力。艾略特在《傳統和個人才能》中表達的詩學觀點是:“一個藝術家的前進是不斷地犧牲自己,不斷消滅自己的個性。”他堅稱詩歌:“詩并不是放縱情緒,而是避卻情緒;詩并不是表達個性,而是避卻個性……”?其用意是消滅個人化、私欲化的東西,包括許多不良的情感和思想,擴大具有包容性、普遍性、崇高性和真理性的成分,使自己的作品熠熠生輝,益己益人益世。
任何的光無非是來自心靈或外部世界,是靠勞動或創造使事物具有堅實形象而向人們放射出崇高的精神之光。文藝價值之光蘊涵在敏銳觀察、獨特感悟、深刻體驗和形而上的哲思之中,也體現在內容的尖新、表演的精致、敘事的從容不迫、形式的新穎、符號的耳目一新之中。它尋常看不見,需要我們用感官的眼睛尋找,用精神的耳朵聆聽,也用全身心去捕捉和感知。一種崇高的思想像閃電一樣迅即顯現,便能照徹長空;一段飽含智慧和真切感悟的妙語,能讓你如醍醐灌頂,喜出望外;一段美妙動聽的音樂能讓你聽得如醉如癡,沉迷不已;一幅情深意濃的畫作,能亮人眼目引人入勝。所有發自藝術家博大深邃心靈中迸吐出的珠玉,皆是閃耀著奪目光芒的奇珍異寶,顯現出巨大的征服性的力量。它們既能蕩污除垢,掃滅黑暗,讓隱藏的秘密凸顯,又能穿透模糊混沌,幫助人們分清是非,認準美丑,明確自己之真愛,還能幫助人們自立自強,用自己內心的光,去照亮生命的年華。
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讓自己像盞燈一樣閃閃發亮,有人說這是傲慢狂妄,我說它是清醒自救。因為自帶光芒,內心才能保持敞亮;熱愛陽光,心里有光,生命和世界才會溫暖。民間有句箴言:“眼有光,使人喜樂;好信息,使骨滋潤。”我們就是要借助文藝價值之光和各種光亮,將自己的身體滋潤內心照徹。同時把光留在生命里,讓自己時時沐浴著燦爛的生命之光,生活得歡天喜地。惠特曼在愛默生墓前高度贊譽說:“一位正直平和的人,愛心四溢,包容一切,清澈明白如同太陽。”?廣受好評的小說《解密》的作家麥家也表示:“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是我閱讀生活中的‘太陽’。”?他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提到太陽,太陽是發光發熱的自足天體,能夠提供能量和溫暖,借以減弱哀痛,增強力量;也可以破除人之迷茫,照耀前行之路。所以如果說人世間,總是有光明就有黑暗,每個人必須自己選擇趨向光明之路,那么,人若能讓自己成為一束光,一個發光發熱的太陽,那既能被人追逐,向別人貢獻光熱,也能提升自己,使自己成為一個光明朗照、通體透明的幸福者。
文藝價值作為精神性的光譜,不僅可以照亮外物,照亮內心,還可以照亮世界和人類社會。因為文藝不僅僅是在描述、解釋和想象世界,它同時是在參與介入世界,是在改造和建設世界。
這首先是因為文藝不僅要對過去的傳統和歷史和發言,也要對當下的現實和未來發言,發言發聲不論是對現狀的支持、贊頌或反對、批判,都能構成一種強有力的驅動,從思想觀念、精神意識和創作活動方面影響和推動社會變遷。價值之光則指明方向,照耀前進之路,促進民族解放和社會進步。最典型的莫過于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初期,文藝在呼喚解放思想,打破禁錮,沖破文化藩籬,點燃藝術創作自由的燎原之火方面曾推波助瀾,呼風喚雨,促成了中國社會翻天覆地的巨變。在這過程中,文藝價值之光穿云破霧,摧枯拉朽,審視歷史,見證時代,呼喚人性的回歸,樹立民族前行的精神坐標,起到了巨大的指迷導航貢獻。高爾基曾說過“用火燒毀舊世界建設新世界”,文藝價值之光就是用光亮火焰揭露舊世界的黑暗,彰顯舊文化舊制度反人性非人性的荒謬,倡導新文化新制度,促使新世界的誕生。
其次,文藝歷來是最自由無拘,最活躍多變的精靈,它反對保守僵化,不屈從蠻橫的意識形態,用相對、懷疑和批判眼光去抵御封鎖,培養人們的夢想。價值之光則暴露一切丑陋,展示一切良善,啟蒙民眾變革社會,將和煦春風送給冷漠,把光熱源源不斷注入人們內心。1979年1月,上海《十二人畫展》以“探索、創新、爭鳴”為題開幕,這個畫展之所以能轟動一時,一方面預示著嚴寒已過,冰雪消融,一方面宣告著新時代的到來,正像前言所說的“從密封固鎖中解脫出來/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我們的藝術生命復活了/每一個藝術家有權選擇/藝術創作的表現形式/有權表現/自己深深眷戀的題材內容/把靈魂融化進去/使藝術之樹常青”?。展覽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反響,在思想史、美術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至今仍為許多人津津樂道,而這樣的事例就多不勝數了。
文藝把內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作為自己反映和表現的對象,將內外世界提升到心靈意識面前,用自己的認識、理解、感受和醒悟去解釋、對照和比較。價值之光則通過抽象、簡化與超越把看得見的無用之物隱蔽懸置,進而使看不見的東西昭然若揭,成為每個人的可辨識之物,并對之做多重解釋,使其為人所用和為人類服務。
不妨回想一下,俄羅斯文藝曾經給一代代的中國知識分子和廣大民眾以極大影響,比如托爾斯泰的《復活》《戰爭與和平》,陀斯妥耶夫思基的《窮人》《罪與罰》,列賓的《伏爾加纖夫》《意外歸來》,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悲愴》,索爾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島》,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生》曾深刻地感染過我們的心靈,照耀過我們的思想,影響和塑造過我們的性格與人生,不知不覺潛隱地融入了我們的血液骨骼。俄羅斯文藝的誠摯、寬厚、尊貴和優雅,那是舉世矚目,萬眾欽佩的。一切真正絢麗的文藝價值之光都是這樣,任其時光流逝、世事翻轉、潮流更迭,雖然許多問題隨社會變遷已煙消云散,但卓越的價值紋絲不動,依然會向世人傳遞著瑩潔、仁慈、輝煌的光焰,展示它動人的至善至美,且歷久彌鮮,照徹蒼茫生靈。
司馬遷在創作《史記》時說:“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此言既展示他吞吐宇宙,包攬歷史的遠大抱負和雄心,也表明了他以人為中心,通過人來呈現歷史變化的精神追求。這話其實也恰好能概括一切文藝之總體性質與根本目的。文藝價值之光則與此精神特質緊密相連,互動互涵。文藝家用靈魂叩拜的對象是天和地、人和神,他真心贊頌真理、正義與良知,歌頌全人類的自由意志和美好善良的情感,這些如同陽光一樣美好的東西,是人類的至寶,是通往廣義的、宇宙的終極概念。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在《名志》詩中說:“以身殉道不茍生,道在光明照千古。”他在個人生死存亡時刻,選擇了與國家民族從容進退、榮辱與共的態度,表現出九死不悔的滿腔忠烈之心。惜乎在今日這個只注重功名利祿,卻丟棄了風骨氣節的消費時代,已難見“以身殉道不茍生”之人和事。但“道在光明照千古”之原則精神卻是需要永遠發揚光大,并付諸文藝創造和美學實踐行為中去的。
在人類數千年的歷史上,藝術圣哲的思想光芒,雖然時強時弱,但終究不絕如縷,穿過漆黑無邊的時空向廣泛人群傳遞。藝術的圣光好似一道明亮的光注入血液,只要照進內心,便能一掃心中的陰霾,釋疑解難,讓人好像靈魂突然被叫醒,思想猛然被打開,由于光明朗照而變得驚訝和欣喜。因此我們要熱愛文藝,珍惜文藝價值之光,讓有用的,最佳的光芒,融入生活與心靈中,滋潤生活養護生命。
詩人艾青在長詩《光的贊歌》中從多方面贊美光之偉大作用意義:“每個人的一生/不論聰明還是愚蠢/不論幸福還是不幸/只要他一離開母體/就睜著眼睛追求光明。”“只是因為有了光/我們的大千世界/才顯得絢麗多彩/人間也顯得可愛/光給我們以智慧/光給我們以想象/光給我們以熱情/光幫助我們創造出不朽的形象”。“藝術離開光就沒有生命”,“愚昧就是黑暗/智慧就是光明”。“一切的美都和光在一起……它是偉大的存在。”?
不論從詩人的話語還是從文藝創作實踐都可看到:墨海騰波,筆底驚雷,樂曲送暖,舞臺熒屏都可大放異彩,每一種文藝形式都以其不同的方式迸射著光芒與價值,向人世間傳送著源源不斷的熱能力量。大多數的價值之光都寄居于文藝魅力中,文藝之光與文藝魅力是一致的,相互彰顯的。有魅力就會產生光芒,無魅力就談不上光芒,這幾乎是不用分辨就能大體獲得共識之事。
當然,文藝價值之光的存在和影響并不完全局限于魅力,它其實是伴隨著整個文藝活動范疇而躍動不息的一種光和力。比如心靈投射到物體上會發光,夢想照進現實會發光,真實地展現生命本色與人性真相會發光,固定審美范式的打破和獨特審美范式的建立會發光,力透紙背的書寫或獨創的抒情敘事會發光,悲天憫人的情懷和摘星攬月的豪情會發光,突破現實水準登上藝術巔峰會發光……題材選擇、主題開掘、結構敘事、人物刻畫、新形式探索任何一個環節的突破創新,都可能煥發光彩。光彩與魅力、創新和創造是直接相連,如影隨形的。所以,構思的神機妙算、內容的新穎獨創、技藝的巧奪天工、形式的精雕細刻、活潑的“精氣神”、高雅別致的韻味都是閃光體,創見、灼見、獨見也是閃光體。任何能讓人眼睛一亮,精神煥發,情緒高漲并趨向美好的東西都是光。當然嚴格說,我們討論的“光”許多時候只是一個比喻,一種象征,甚至是一種暗示,言在意外的暗示,而不是一種精準實在的描述。它不一定是真實的存在,肉眼也往往看不到,但卻是人之內心發生過化學反應的智慧與真理,是思想意念中的真實感知與啟悟,是情感心靈中的火焰光亮。雖沒有具體的物之形,卻有物之用,物之精。就像人們日常生活中所說的愛與善、正義與良知、夢想與理想,它們是人之生命能感受的美好事物,卻不易在現實生活中找到準確具體的對應身影。這一點也不妨礙它們的真實存在,反而讓它們更加自由自在地存活顯靈于任何一種美好的事物之中。因為它們并不是純粹玄虛的思想和觀念,而是以人心事理為基礎,有物理事實作支撐的心之美意善念。
文藝價值之光是照亮各種隱秘暗處,助人分辨與擇取的武器。它投射進人之內心,將欲念、人性剖析透現;它刺穿思想與生活的混沌,讓其確定與顯形;它打開精神通道,助人仰望浩瀚星空廣大世界。總之光能刺激和調動讀者觀賞者的想象力,而不是堵塞和窒息人的想象力;能啟發誘導讀者觀賞者,而不是把情況和結論一股腦端給人們,因之任何一個讀者觀賞者都樂于看到和感知到光之存在與演化。
下面舉幾個事例來展示文藝價值之光的風采魅力。先以電影《戰馬》為例,這部由英國作家邁克爾·莫爾普戈寫的小說,經大導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執導,將男孩艾伯特與一匹名叫喬伊的愛駒之間的故事,演繹得一波三折、如泣如訴。這匹馬由艾伯特父親在競拍時以30金幣的天價購得,它肩負起一家人還清沉重債務的重擔,居然長成一匹力大無窮,能聽從指揮駕轅犁地,吸引附近居民圍觀的好馬。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戰突然爆發,它因還債又被迫賣給軍隊。投身戰爭烈火,經歷無數槍林彈雨、嚴酷戰火的考驗,最終在多位愛馬人的呵護下返鄉回家,與艾伯特一家共享天倫之樂。喬伊在一次次非凡磨難中成長為一匹英勇無畏閃閃發光的“神馬”,它與愛馬如命的艾伯特一家的故事讓觀眾看得心潮澎湃、潸然淚下,因為其中每一次波折都令人感到痛苦絕望,而每一次波折都加倍煥發強化著他們之間的忠誠、愛戀、拼搏與堅強。比如正在殊死交戰的英德兩軍,竟然為一匹被鐵絲網重重纏繞的戰馬而放下仇怨和武器,聯手共同解救困厄瀕危的喬伊。所以電影不只是塑造了一匹英武的“霹靂神駒”,也歌頌了一種人馬之間不離不棄的堅貞友誼,同時還贊頌了一種義薄云天的忠勇精神。用觀眾的影評來說,影片“人文主義關懷與精妙的特技輝映,以人馬情誼表現反戰主題”,“從頭至尾滿是神奇的魔法與難以置信的奇跡”,感天動地的故事,攝人魂魄的畫面,生死不離的真摯之愛,使影片充滿夢幻色彩,放射出一種罕見的強烈光華,征服了無數觀眾,因此影片問世后便贏得奧斯卡獎六項提名,成為“2011年最出色的影片之一”。奇幻神光,往往是靠運用多種藝術形式,描繪非凡事件與非凡之人命運,加上纏綿悱惻之情思,營造出氣體高渾,難以跡窺的景象,去達到驚人驚世的藝術效果。
再說一個集中營造高強光,讓眾多圣杰奇才濟濟一堂,使之煥發出無以倫比的藝術效果的事例。誕生于1510年的大型油畫《雅典學院》,是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三杰”之一的畫家拉斐爾創作的一幅杰作。此畫以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所建的雅典學院為題,表彰人類對智慧和真理的不懈追求。油畫以圣彼得大教堂為典型環境,以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為中心,分別展現了四五十位赫赫有名大學者神情姿態各異的畫像。26歲的拉斐爾不拘一格,以打破傳統,用重組生活的方式,將古希臘最杰出的哲學家、思想家、科學家、藝術家各色人物齊聚一堂,讓蘇格拉底、畢達哥拉斯、赫拉克利特、歐幾里德、阿基米德、第歐根尼、伊壁鳩魯、芝諾、托勒密、馬其頓王亞歷山大等逐一展現。群英薈萃,星光燦爛,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一尊神,一個發光源。他們自由討論,各展其才;奮臂疾書,探求真理,這就把古典與現代、古羅馬和文藝復興時期的羅馬無阻隔聯系在了一起,按自己的心愿描繪了充滿“人文主義”的理想國應是怎樣一幅美好動人的情景。其大膽構思,精心安排,使時空、人物同臺交匯,人性與理想自由交融,獨創了人物眾多,陣容空前絕后的宏大場面,成為文藝復興盛期藝術表達理想的巔峰之作。畫題可說是歌頌崇拜希臘精神,描繪百家爭鳴的群英會,全面展示為人類文明做出重大貢獻的偉人們的風貌和精神,也可說是謳歌人類最智慧的代表和最高尚的生活理想,以此定義什么是“永恒之城”,用以回憶歷史上最輝煌的黃金時代,寄托他對美好人物、美好未來的無限熱愛和向往。為達此目的,集中,高度集中;匯攏,將百代匯攏。讓多個時代的圣賢云集歡晤,使他們之光彩互照輝映,創造出群星閃亮的藝術效果,使整幅畫放射出永不熄滅的光華,成為人類藝術史上最精彩的巨作,這樣集中的高強光自然是高不可攀無人可及的。
再講一個雨果在長篇小說《悲慘世界》中描寫的故事,苦役犯冉·阿讓服刑19年被假釋后,在四處碰壁走投無路時,卞福汝·米里哀主教收留了他。在吃飽喝足睡好后,一心要報復社會的冉·阿讓卻偷走了主教的兩個銀燭臺。潛逃途中被抓獲送回,豈料失竊的主教卻聲稱銀器并不是冉·阿讓所偷,而是自己送給他的,這樣寬宏大量的開脫使冉·阿讓重獲自由,免于再次被捕入獄。這個故事我從年輕時讀到便像被閃電擊中一樣,一種無法理喻的慈善仁心、一種以德報怨的反常舉動和一道強烈的攝魂光芒使我驚嘆不已,永不忘懷。為主教之卓絕胸懷,為一顆悲天憫人之心,為一種永恒的濟世宏愿。這道強烈的光,深深地震撼和感染了冉·阿讓,使性野兇頑、心懷鬼胎的他驚駭、戰栗、惶惑,喚醒了他長期沉淪的良心,挽救了他慘淡無光的人生。從此他被寬厚與愛心所感化,獲得了去惡從善,悔過自新的勇氣。于是他隱名換姓,埋頭工作,興辦企業,成了一位樂善好施,興辦福利,救助孤寡的大富翁,并由于多種善舉獲得民眾愛戴,當上了市長。主教在最關鍵時刻說:“我贖的是您的靈魂,我把它從黑暗的思想和自暴自棄的精神里面救出來,交還給上帝。”?“我活在這世界上,不是為了生命的,而是為了來保護世人的心靈的。”?顯現出他的精神理想就是在黑夜中點亮一支蠟燭,照見肉身,照見靈魂,也照見宇宙,促使人性戰勝魔性,高潔品格代替卑劣品性。所以主教身上放射出的是一種圣潔高貴的人格之光、超世脫俗的靈魂之光、救人于水火的救贖之光。真骨凌霜,高風跨俗,文藝作品展現的這類人物是最寶貴最動人也最具魅力的光亮。
有關光明誕生和顯靈的故事是說不完的,需要每個人自己去慢慢揣摩體會,學習掌握。在文藝價值之光的多種魅力與多面折射之中,我覺得最終要歸結到人自身有沒有光,發不發光。心中有光,自己放光,才能看得見光,能尋找到光,并用光照亮自己和溫暖他人。心中無光,就像一個精神瞎子,既看不見心靈之光,也找不到精神之路,甚至也分不清是非功過、謊言真理,那就很可悲了。廣為傳唱的電影歌曲《男兒當自強》歌詞:“傲氣傲笑萬重浪/熱血熱勝紅日光/膽似鐵打骨似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誓奮發自強/做好漢/做個好漢子/每天要自強/熱血男子/熱勝紅日光/讓海天為我聚能量/去開天辟地//為我理想去闖/(看碧波高漲)/又看碧空廣闊浩氣揚/既是男兒當自強/昂步挺胸大家作棟梁/做好漢/用我百點熱/耀出千分光/做個好漢子/熱血熱腸熱/熱勝紅日光”。作曲家黃沾用傲氣、傲笑、熱血、熱腸、胸襟、眼光多種元素全面深刻地唱出了人之自立、自強的心聲豪氣,自身有光,自強不息,便能無所畏懼頂天立地。所以每當歌曲響起,便能使人心馳神往,獲得一種正義之情感認同和思想啟迪,激勵人們去建功立業,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總之,文藝價值之光充溢著真、善、美、青春、光明和希望,形成一種純正、向上的力量,照亮天地宇宙,照亮事物之隱匿,洞察人心之幽微,如太陽、月亮般惠及所有人類和生命,如永動機般更新著我們對世界感知的邊界,深化著我們對人、人性與心靈、意識的探索。心光常駐,心光常放,那是一種極其美好的景象。音樂歌舞片《阿詩瑪》的詞云:“云散我不散,日滅我不滅。我的影子永不散,歌聲永不歇。”這“永不散,永不歇”之光能幫助更多人看清世道人心,鼓舞人們勇敢去追求夢想,讓生命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芒,因此也可視為對文藝價值之光的一種最好概括與描述。
①參見波普爾《科學知識進化論》[M],北京: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409頁。
②趙仲邑《文心雕龍譯注》[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2年版,第21頁。
③鐘嶸《詩品序》[A],見《中國歷代文論選》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308頁。
④尼采《瞧!這個人——尼采自傳》[M],北京:中國和平出版社,1986年版,第87頁。
⑤《盧卡契文學論文集》(二)[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82頁。
⑥⑦⑧參見米蘭·昆德拉《小說的藝術》[M],北京:三聯書店,1995年版,第30頁,第42頁,第78頁。
⑨李白《江上吟》[A],見《唐詩選》(上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第158頁。
⑩繆靈珠《繆靈珠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14頁。
??轉引自哈羅德·布魯姆《西方正典——偉大作家和不朽作品》[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252頁,第215頁。
?艾略特《傳統和個人才能》[A],王寧、顧明棟《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談創作》[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出版,第149頁。
?《麥家談閱讀:博爾赫斯是我閱讀生活中的“太陽”》[N],《廣州日報》,2016年4月 23日。
?黃阿忠《我和〈十二人畫展〉》[J],《世紀》,2018年第 6期。
?艾青《光的贊歌》[J],《人民文學》,1979年 1月號。
??雨果《悲慘世界》[M],李丹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7年版,第131頁,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