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賭錢，我賭愛

肖遙

在電影《媽閣是座城》里，女主角梅曉鷗身處一座欲望之城，做著一份無情的工作。盡管她提醒自己與客戶只是利益捆綁，不要和客戶發生情感上的交集，但她還是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和幾個客戶的情感糾纏。只因為段凱文一句“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怎么做這一行，不容易”，她就感動到把他當做真朋友，乃至他后來斯文掃地、拖欠債款，將她的別墅都輸掉，她還堅持幫助他，傾家蕩產地賭他沒利用她。

她把雕塑家史奇瀾當做自己最后愛的男人，治愈他，幫助他恢復了藝術家的靈感和風采，當他的妻兒請她把他還回去的時候，她深埋委屈，將他趕走，保全自己的尊嚴。

這部電影的宣傳海報上說“男人賭錢，女人賭情”。在巴爾扎克的筆下，從19世紀開始男人們就不會像古代人那樣為了美麗的海倫打得你死我活了。愛情變成了胯下的驛馬，人們舉著愛情的招牌像沖浪一樣，撲向一輪又一輪的欲望。正如《高老頭》里拉斯蒂涅的表姐鮑賽昂夫人帶他進入社交名利場時教他說：“這社會只能把男男女女當作驛馬。把他們騎得筋疲力盡，到了站上丟下來。這樣，你就能到達欲望的最高峰。”

現代社會，連女人也逐漸認識到癡心和執念早已變成了很嬌貴的東西，是需要物質條件乃至身體資本的。像梅曉鷗這樣在感情上不設防火墻的，只會卸下盔甲，瓦解自己的戰斗力，暴露出各種軟肋，令她在現實生活里狼狽而脆弱。她一次次被利用，一次次付出沒有回報，但每次都飛蛾撲火般地選擇相信，選擇不把對方當做工具和資源，而是活生生有良知的人。

從消費時代的價值觀來看，這個女主角的情商太低，她的行為簡直就是對商業社會的一個反擊。可是，這也正是這個女性形象的動人之處，顯然，女作家嚴歌苓潛意識里欣賞這種多少有些原生態的女性，她們熱情付出，熱烈投入，不計后果地燃燒，尤其是面對感情的時候，她們的觀念里沒有輸贏。梅曉鷗的合作人華仔說：“在這里，只要不賭，就可以做到老板”，梅曉鷗不賭錢卻也沒做到老板，就是因為她愿意相信真情，她在賭人性——不會只有算計和欲望，總會有點別的。比如愛情，比如友情。

說到愛情和友情，其實從某種角度說，感情不等于婚姻，婚姻是契約，而愛情卻應該是更高級的事物——初見時的電光石火，想對方時候的心似雙絲網，寧愿為他洗手做羹湯。同時想到一件事的心有靈犀，聽到對方情話時候的心花怒放，自己說出情話時的愛意繾綣，甚至鬧矛盾時候的糾結懊惱，和好時的失而復得，相知的時候天雷滾滾詛咒發誓：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絕。

婚姻或許有輸贏，可是情感有輸贏嗎？從婚姻上說，梅曉鷗輸了。她的輸包含男人對她的欺負，包含家庭完滿的人們對她孤兒寡母的凌駕或憐憫。可是從感情上說，梅曉鷗是她生命中經過的幾個男性戒不了的癮，她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