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沫吾

我知曉王書紅的書法和認識王書紅其人,還是近三年之內的事,他帶有濃厚的“二爨”風格的書法創作,常常在有關展賽或作品集(冊)中吸引我的眼球。近距離接觸還是緣于成都市文聯組織有關藝術家到河南采風寫生,我與他都是其中的隊員。從與他的交談中,我才知道他是山西長治人,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災害后來到成都發展,至今已有十多年的時間了,他出生于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期的山西長治農村,自幼受父親的影響,為鄉里左鄰右舍的紅白喜事書寫聯對,常常得到夸贊,從此就酷喜上了書法藝術,來到成都發展后,又有緣得益于舒炯、劉云泉兩位先生的面授指導,長期通過致力于漢魏碑版書法的浸淫,尤其是對《鄭文公碑》《張猛龍碑》《爨寶子碑》《爨龍顏碑》《嵩高靈廟碑》《姚伯多造像碑》以及諸多北魏造像墓志等的深入臨習與研究,又喜愛從那些民間的書寫石刻或不被人關注的書寫元素中汲取捕捉創作營養和生發創作靈感。書紅君為人十分低調,對人也十分謙遜,總是給人一種冷靜不外露、愛思而善行的外表形象,從此就讓我徹底地記住了他。
書紅君雖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四川省書法家協會和成都市書法家協會的會員,同時也兼任山西長治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但他從不拿著這些虛無縹緲的頭銜到處去湊熱鬧,而是靜靜地研習著他喜愛的碑帖。
書紅君頂替父親在企業工作多年,自派駐成都辦事處工作后,他充分抓住業余時間,刻苦研習書法,在書法學習的道路上和實踐中,已取得了世人關注的顯著成績。他的書法已多次參加全國或省市的各類展出并獲獎,作品也被收錄到許多的專業畫冊中,為四川省和成都地區的書法藝術事業爭得了榮譽,做出了奉獻,這令我十分感動。
“二爨”字體在中國漢字的演進史中占有著十分重要的位置,它是由隸書演變成楷書銜接間的重要過渡書體,堪稱漢字演化過程中的“活化石”。但因種種歷史的原因,“二爨”書體以及由其衍生出來的書法藝術,卻淹沒于歷史煙云之中,也長期不為人所知曉肯定。直至清乾隆年間二爨碑的出土面世,二爨體字和爨體書法才真正進入了人們的視線,也成為近現代乃至當代以來書法界研究學習的重要對象。王書紅于“爨體書法”上的深入研究與勤奮實踐,融貫隸篆、《張遷》《禮器》、各種墓志銘等諸體碑帖元素于一爐,以及他“由爨入印”的現代藝術視角的轉換,無疑為“爨體書法”在當代的發展提供了一種嶄新的思路和方法,其意義是十分深遠重要,也值得肯定。雖然受益于“二爨”的書家不乏其人,如沈曾植、秦萼生、郭子緒、劉云泉、郭偉等都是。但欣賞王書紅的書法新作,其古樸奇拙、凝重渾厚、綿里藏針、屈曲爛漫的書法墨跡,十分令人賞心悅目。書紅君出生于異地他鄉的山西長治,哪兒民風淳樸、歷史悠久,也是當代文學家趙樹理的故鄉,書紅君崇尚翰墨丹青,從小就迷戀上臨帖習字。他早年學習書法未講什么套路,完全遵循興趣就是最好的老師,一腔熱血勤灑書壇,對書法藝術有著“衣帶漸寬終不悔”般的虔誠與執著,所以他才能做到幾十年來臨池不輟,孜孜以求、苦苦追尋著自己的藝術夢想。
我看過他朝臨暮寫漢隸、魏晉碑刻尤其是二爨碑、嵩高靈廟碑、姚伯多造像碑等下過的一番苦功夫。目前,我從他展示出來的創作作品看,我以為王書紅的書法藝術呈現出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一是內涵古樸、外象雄渾。王書紅出生偏遠的農村,淳樸的鄉風民俗涵養了他篤誠執著、剛毅勤奮的性格氣質,他更以不急不躁的驚人毅力和敏銳犀利的藝術洞察力與感悟力,晨研夕練,超越自我,從而成就了他特有的一種不激不厲的儒雅正大的人生氣象格局,也奠定了他今日樸茂厚重、風骨遒勁的自家書法藝術風貌。二是造型奇崛、結體靈動。他筆下的字結體秀拙,造型奇崛野逸,有意無意間吸收了大篆散氏盤的一些布局審美要素,猶如春天般的山花開放,爛漫而各呈姿色,令人賞心悅目、大加贊賞;他去俗存雅,取法民間,放眼全局,用筆勁健,猶如一位長者在循規周易太極的哲學思想中玩推手,其一招一式,淡定從容,收放有度,不脫泥帶水,自信滿滿;他下筆線條活潑靈動,灑脫利落,質感渾厚,線向出其不意,大膽地將北碑刻石的方筆摻入行草書屈曲的筆意,既表現出了線條的力度感,又夯實了線條的靈動性,打破了石刻文字的僵化呆板,這正秉承了透過刀法看筆法的學書理念。三是不循常規、敢想敢為。
藝高獨持偏見,膽大一意孤行,這是我衡量一個藝術家的評判標尺。書紅君在面對大談特談創新的時局下,他敢于不操正步,劍出偏鋒,掘開千百年來未被重視的二爨一類的帶有強烈的民間質樸的深厚文化積淀,打破歷朝歷代形成的固有習書創作范式,在臨習中思考,在博采中化合,在敬畏傳統中選擇找準自我,其勇氣之佳,眼光之獨到,終于形成了他形散神凝、亂石鋪街的創作格局。他遨游于傳統中并從中汲取足夠的營養,并能用自己一雙慧眼鑒別并大膽放棄一些過多無用的歷史包袱,而是把有用的元素直接運用到自己的創作中,在廣泛涉獵漢魏碑帖和民間素材的基礎上,將突破點和主要精力放在了隸楷之變的重要銜接階段——東晉“二爨”這兩通名碑上。經過他一番的臨習汲取、參考借鑒、磨礪升華之后,他筆下的“二爨”結體與筆法都發生了質的飛躍與變化,寫出了自己的內涵氣度與精神風貌,活化了“二爨”在當代書壇創作上的形態,得到了書界同仁的普遍認可與點贊。
書紅君在書法藝術上取得的成就,他歸結于一個“緣”字。他說自己天生任性古怪,寫字不隨大流,雖然出生在遙遠的山西長治農村,但似乎冥冥之中就與四川有緣、與成都有緣、與恩師舒炯和劉云泉有緣,與蜀中書道同仁們有緣,就是這個“緣”字成就自己的今天。其實在我看來,真正成就他今天的是他是一個有思想見識、有勤奮踐行、有化古思變的人。
在書法創作之余,書紅君偶爾也會信筆涂鴉,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以書入印”的篆刻創作,令我十分嘆服。他將“二爨”書法與漢磚、瓦當文字的巧妙融合,運用到自己的篆刻創作之中,既達到了速成,又顯示出了一番別有意趣。他的篆刻作品自然生動,也彰顯出了他深厚的書法功底。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的創作就難于是否有悟性、是否有獨立的思想表達,世界上凡是有作為的藝術家絕對不是老師教出來的,而是在老師的點撥中我行我素地忘我前行,不斷地從自我否定中創建新的高度。我相信,處于這個浮躁的時代,書壇雖然魚龍混雜、亂象連連,但書紅君一定會秉持他一貫的淡定從容、謙遜自信的習書理念,其藝術創作會愈走愈遠,藝術境界也會愈來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