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京城如何“掃黑除惡”

戶力平

黑惡勢力古已有之，始終是歷代執政者嚴厲打擊的對象。在清代，朝廷就曾多次在京城全面“掃黑除惡”。既打擊猖狂一時的“煤霸”、“菜霸”、“水霸”等，也打掉了各種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清代順治年間，諢號“黃膘李三”的李應試，諢名“潘習之”的潘文學等幾股黑惡勢力橫行于京師，他們在京城各霸一方。

順治年間，黃膘李三橫行于北京南城，在崇文門稅關外私設關卡，強征私稅，而前三門一帶的鋪戶商行每月要向他交“常例錢”（即“保護費”）。潘習之獨霸德勝門外的馬市，凡在此交易牛羊等牲畜者要向其納“頭稅”（按牲畜頭數繳納），不從者便被他的手下人收拾。

盡管他們橫行京師多年，卻不見有司法官員過問，相反，一些文武官員竟與其“投剌會飲”（投遞名帖，一起飲酒）。其中兵科給事中（正五品）李運長身為糾肅法紀之官，卻與黃膘李三之侄李天鳳結拜為兄弟，認李三為叔父，并利用職權為李三販大煙、私鹽提供方便，從中得到好處。

順治九年（1652年）六月，都察院左都御史洪承疇向順治皇帝上奏李應試、潘文學之罪行。順治皇帝遂命巡城御史與順夭府尹聯合查辦李三等“巨惡”。但三個月過去，毫無進展。順治皇帝大怒，痛斥了巡城御史和順天府尹的無能，隨后命掌管內三院的皇叔鄭親王濟爾哈朗督辦此案。

鄭親王久聞李三之惡名，接了順治的旨意后，立刻著手查辦李應試、潘文學。他令十幾個人在京城里明察暗訪，收集李、潘等人的罪證，半個月后，將十幾個作惡多端的不法之徒抓捕入獄。不久李運長也因牽連李三案被捉拿。幾個月后李應試、潘文學等被斬首于菜市口，其黨羽數十人分別領刑。

順治十年（1653年）正月十四，順治皇帝召見幾位大臣于太和殿，詢問眾臣：“黃膘李三，一小民耳，廷臣畏憚不敢舉發，其何故也？”禮部尚書陳之遴等回奏：“如皇上將其正法，誠善，如果免其死，則訐奏之人必隱受其害，是以畏而不敢言耳。”順治皇帝怒斥道：“身為大臣，見此巨惡不以奏聞，乃瞻顧利害，豈忠臣耶！”眾臣不敢再多言。

隨后，順治皇帝命鄭親王繼續追查與黃膘李三等“巨惡”有關聯的官員，短短一個多月便查出與李三等案有牽連的大小官員三十多人。經審理后，有的被革職，有的被充軍，而與李三勾結最為緊密的兵科給事中李運長被斬首。

阜成門位于北京內城西垣南側。為通往京西之門戶，明清及民國時期，城內所需煤炭皆由此運入，故有“煤門”之稱。

清初阜成門內外有大小煤棧、煤鋪、煤廠數十家。自清雍正年間開始便有地痞、無賴糾集在一起，將門頭溝一帶“駝戶”運來的煤炭強行低價收購，然后高價售出，而在此經營煤炭生意的賣家也要每月上交“孝敬錢”。不從者要么被轟走，要么店門被封。據傳以鄧氏三兄弟為首的惡勢力出手最狠，稍有不從，便大打出手。駝戶們敢怒不敢言，便送給他們一個諢名：“虎三爺”。

雍正十年（1732年）臘月，京城天氣劇寒，煤炭銷量劇增。因天降大雪，京西煤炭一時難以送至城中，“虎三爺”等便到各個店鋪強制低價收購煤炭，然后加價出售，誰敢不從，便棍棒伺候。阜成門關廂“萬源煤廠”剛剛從門頭溝齋堂囤進幾萬斤煤炭，就被“虎三爺”知道了，非要低價收購不可。煤廠老板苦苦哀求，“虎三爺”不由分說，對其拳打腳踢，不到三天幾萬斤煤炭就被拉走了，還被封了店門。煤廠老板一氣之下，到負責地面治安捕盜的西城兵馬司告狀，卻無人問津。

“虎三爺”等欺行霸市多年，他們與西城兵馬司指揮官、吏目（官職）相勾結，并與駐守阜成門內正紅旗副都統結拜為兄弟，除了每月孝敬這些地方官員外，逢年過節還要送大禮，這些人也由此成了“煤霸”的“保護傘”。

不久，“虎三爺”等因爭奪地盤出了命案，幾經周折被告到順天府。很快，十幾個“煤霸”被捉拿歸案，押至大牢。隨后，順天府尹將此事上奏朝中，幾日后西城兵馬司指揮官、吏目和正紅旗副都統、參領、佐領等大小官員二十余人因與“虎三爺”等“投刺會飲”，“廣受賄賂”受到朝廷的查辦。

“虎三爺”等被判“斬立決”。且因其罪惡極大，為震懾一方，經順天府尹“特批”，在阜成門外煤市街斬首，并將他們的人頭懸掛于高臺之上，示眾三日。而兵馬司指揮官以監察不力和收受賄賂之罪名被廷杖八十，徒刑三年。

清乾隆年間，京城以“四霸”為猖，即糞霸、菜霸、碓霸、水霸。其中盤踞在宛平縣廣安門、右安門內外的“菜霸”最為人們所痛斥。他們在人煙稠密、農民賣菜聚集之地，強行包攬代賣蔬菜，然后批給小販，從中抽取傭金。菜農如果不從，輕則將其蔬菜拋散、搗毀，重則遭到毆打，性命難保;倘若告到官府，不但無濟于事，反而會被壓制，甚至是“反坐”（反被誣告）。

劉峨，字先資，山東單縣人。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調任宛平知縣。剛到任不久便了解到宛平地界黑勢力猖獗。盧溝橋有家尚氏黑店，殺害旅客，劫人財物。他親自查處，予以嚴懲。隨后又將霸占西山煤礦，“多藏匿亡命”的惡徒“先后捕洽置諸法”。

他上任不到半年，有十多位廣安門一帶的菜農到縣衙告狀，說廣安門關廂一帶有楊順、趙財、王寶等“菜霸”，對進城的菜農強行收“例錢”，并低價收購蔬菜，然后高價售出，不從者便被追打。劉峨聞之，便到廣安門一帶明察暗訪，果然看到有不法之徒橫行于此，不出五日，便命人將楊順、趙財、王寶等十幾個“菜霸”緝拿歸案。

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張懷泗中舉人，先后任懷來、順義、宛平知縣。

宛平縣地處京城西部，是京城主要的蔬菜產地，菜農們多經廣安門、右安門將蔬菜送至京城銷售，而盤踞于此的“菜霸”久治不絕。張懷泗上任后。便與南城兵馬指揮司等聯手打擊黑惡勢力，在任不到一年，便嚴懲了上百個“菜霸”，被押至菜市口問斬的就多達十余人，由此使廣安門、右安門一帶的“菜霸”銷聲匿跡。

摘編自《北京晚報》2019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