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溝里翻船的戴志康

嚴學鋒

在日新月異的今天，保持與時俱進、謙卑之心是企業家的必修課。

批捕！上海警方2019年9月通報，今年8月公安機關對上海證大文化創意發展有限公司（下文簡稱證大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立案偵查;檢察機關已于9月27日對戴某康（證大公司法定代表人）等20余名犯罪嫌疑人依法批準逮捕。戴某康即知名企業家戴志康。作為資深的金融專業人士、頗富成就的企業家，栽在老本行金融業上，可謂陰溝里翻船。

成就于金融圈

出事之前，戴志康在中國金融圈絕對稱得上是一位人物。

1964年生于江蘇省南通海門市，戴志康在金融方面是科班出身，曾就讀兩所名校的金融專業。1985年，他本科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財政系國際金融專業;1987年，畢業于中國人民銀行總行研究生部（現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此后他長期從事金融方面工作：1987年入職中信銀行;1988年任德國德累斯頓銀行北京代表處中方代表;1990年任海南證券公司部門經理;1992年組建中國第一家公募基金公司——富島基金。

1992年，戴志康成為創業者，他創建上海證大集團并擔任董事長。證大集團曾涉足金融、房地產等領域，2015年集團退出地產圈，專注于金融領域。2015年，戴志康受訪時表示，公司的主要業務在互聯網金融上。他稱：“金融是我們的老本行，2010年重新殺回金融時，我們選擇了對創新金融的探索，對互聯網金融提前布局。今后，我們一方面要繼續加強和發展這塊業務;另一方面，我們的P2P平臺還要服務于藝術文化和醫療健康產業的消費升級，形成產業生態閉環。”2019年11月5日，證大集團的官方網站顯示：公司目前已發展成以金融、文化、大健康為主要業務板塊的綜合產業集團。也就是說，金融是證大集團的主業。

戴志康涉足金融業，長達38年。他也因此獲得巨額個人財富。早在2007年，他以100億元身家榮登各大富豪榜。同時他還身兼各種社會職務，獲得過多項榮譽。比如，他不僅曾擁有上海市浦東新區政協委員、上海新滬商聯合會輪值主席等身份，還獲得過諸如“2015滬上金融創新人物”、2008年度民政部“中華慈善獎”、2008年度中華全國工商聯合會“抗震救災先進個人”、法國騎士勛章及北京大學教育貢獻獎等榮譽。

栽在了老本行

按戴志康的說法，“地產只是玩票，金融才是（我的）老本行，金融本質就是杠桿”。結果，他栽在了老本行——某種意義上算是陰溝里翻船。

“撈財寶”是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服務平臺。公司成立于2014年1月，總部位于上海，股東為證大公司，戴志康任董事長。撈財寶官方網站的公司簡介稱，公司堅持以技術驅動金融創新，做小額分散的合規業務，憑借完善的風險管理體系、專業的科技及管理團隊，秉承扎實、嚴謹、合規、創新的發展理念，致力于為高成長性人群和大眾富裕階層提供專業的線上借款及出借撮合服務。據官方網站的數據，截至2019年7月底，平臺累計交易金額296.38億元，借貸余額49.96億元。

風云突變，平臺短時間內崩潰。2019年8月12日，撈財寶發布暫停銀行存管服務的通知。8月14日，戴志康發布“致撈財寶用戶的一封信”，稱“感謝大家關心撈財寶此次調整的情況，對于近期大家對平臺和行業產生的擔憂，我深感遺憾和歉意，也萬分理解。眼下的變化或許突然，但不代表我們沒有能力面對”，“請大家給予我們一些耐心。我們有能力實現平臺的良性退出”。8月16日，撈財寶發布動態稱，平臺成立良性退出專項工作小組。8月26日，戴志康在“致撈財寶用戶的第二封信”中稱：“這些天我也很難過，10年小微金融的創新和夢想走到盡頭，我也和大家一樣傷得不輕。抱歉，辜負了大家的信任和期待，但未來我會盡力去補救。我和所有證大的高管，不會跑路、失聯，這樣的行為配不上證大27年的招牌。所以請大家不要過于擔心，我會和大家一起去理性面對這個困難，找到解決辦法，請大家對證大、對我繼續信任。”

然而，今年8月29日，證大公司法定代表人戴志康、總經理戴某新等人向警方投案自首，并稱在公司經營過程中存在設立資金池、挪用資金等違法違規行為，且已無法兌付。從暫停銀行存管服務通知到自首，僅17天。9月，戴志康被批捕。關于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刑法》規定，“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擾亂金融秩序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二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五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金”。

2015年，被問及“您覺得您在玩互聯網金融的這些玩法，和別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您為什么覺得可以成功”時戴志康答：“只要我去做，沒什么不可以成功的。”顯然，該回答很自信，現在看來則相當“打臉”。

一些企業家在企業出事后跑路、失聯包括卷款而去是非常自私、不負責任的。戴志康遇事不跑路并自首，是事后負責任的行為，這一點值得點贊。創新冒險精神是企業家精神的關鍵，而擔責同樣是優秀企業家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

成功或為失敗埋下種子

有種說法是，淹死的人多是會游泳的。陰溝里翻船的發生，除去運氣等偶然性原因，必然性因素并不少。

首先，一個人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時間太長了之后可能會難以與時俱進，會處于放松、懈怠的狀態，失去對風險的敏感、警覺，特別是對快速興起的新生事物可能蘊含的風險的敏感與警覺，一如戴志康從事的互聯網金融。金融古已有之，現代金融很發達，但互聯網金融的興起不過是近幾年的事。互聯網金融的健康、可持續發展之路還在探索中，遠未成熟，可能遠不同于傳統的金融業;同時，互聯網金融的各種風險在發展中不斷暴露，并非可以很快、很容易地認識并把握好。

對這種快速興起、日新月異的新生事物，法律、監管未必能迅速跟上進行匹配，而且監管難度普遍較大。同時監管政策有時可能會在短期內出現較大的變化，加大了企業、企業家的風險。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為例，新生事物的互聯網金融在什么情況下觸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目前還很有爭議，并非互聯網金融一誕生或早期就可以簡單、公正地被厘清。因此，企業家必須繃緊神經，做好風險控制。當然，企業家特別是創業者在企業早期一般都會將發展放在首位，將精力放在快速做大做強上。那么，此時較大力度的風險控制可能成為企業快速發展的掣肘。如何平衡好這兩者之間的關系，是大難題。

其次，企業家特別是資深、富有成就的企業家，可能在專業領域過度自信乃至自負，這自然會大大增加翻船的風險。俗話是，失敗是成功之母;另一方面，成功也很有可能變成失敗的因子，這正是成功的陷阱。企業家長期處于成功的巔峰，就會有戴志康式的“只要我去做，沒什么不可以成功的”的自負，就會缺乏對風云變幻的市場的敬畏，就會對自己的專業能力不產生任何懷疑，從而錯失與時俱進，而不是一勞永逸的專業能力培養。實踐中，常勝將軍少見，永勝將軍幾乎沒有。做人做事，謙卑之心必不可少。

再次，貪婪之心不可小覷。有時，一個人品、能力均優秀的人出事，主因在于貪婪，所謂利令智昏。戴志康稱“金融本質就是杠桿”。杠桿越高，就越可能以小博大，回報率高。一個人專業能力雖強，但如果貪婪，則很容易翻船。

戴志康在陰溝里翻船，確實可惜。說到底，本行、老本行并非絕對的安全港，不會自然而然地獲得馬太效應。世事變幻，尤其是在日新月異的今天，保持與時俱進、謙卑之心是企業家的必修課。

（作者系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混合所有制與資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

（編輯 宦菁 huanjing051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