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海軍：基礎教育的歌書者

不論從年齡還是從學識上說，柴海軍都是我哥，但他只讓我喊他哥哥，不讓我喊大哥，因為我叫武松。

我們是2010～2013年山西師大教育管理專業碩士班的同學，相識近10年來，柴海軍一直是我欽慕的對象———不論是他的成長經歷，還是他的學術發展，抑或是他的專業追求……都走在我前面，是一位引領我成長的哥哥。

板凳甘坐十年冷

柴海軍1999年從山西雁北師范學院畢業。畢業前夕，時任雁北師院院長的馬晉宜老師曾專門找他談話，說他在大學期間風風火火地做了不少事，表現很好。并告誡他說，將來到了工作崗位上，一定要學會專心致志地做好本職工作，不要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什么都做不精。當時正值全國第一次掀起高中課程改革的熱潮，馬院長指導柴海軍說，回去了要學會做課題研究，要學會從理論和實踐上實現雙向突破。

正是這兩點建議使得柴海軍在工作之初就有了明確的教育理想。大學畢業那年的9月份，他回到家鄉絳縣，在南樊中學上崗，在校長余濤和語文組長張得銀老師的支持下，11月份就向全國中學語文教學專業委員會（以下簡稱“全國中語會”）九五重點課題組申報了“快速閱讀”課題，2001年1月，課題申報成功，柴海軍當時年僅23歲，是全國中語會最年輕的課題主持人和山西省第一批中小學課題研究者。

2002年5月，柴海軍代表課題組參加全國中語會實驗教師技能大賽。作為一名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不到三年的青年教師，參加全國技能大賽的壓力可想而知。柴海軍帶著一個學習者的心態，講了《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一課，結果榮獲高中組第三名，獎項是一等獎。這在當時運城地區還是第一個，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時任運城市教育局副局長的王佐科先生稱他為“運城市語文教育的三駕馬車”之一。

憑借著認真扎實的教學態度，柴海軍所帶的鄉鎮中學學生的高考語文成績連續兩年在全縣排名第一，他本人也連續兩年被運城市教育局授予“高三教學先進工作者”榮譽稱號。2002年，他的第一本教育教學專著《現代文快速閱讀訓練教程》由山東電子音像出版社正式出版。2003年運城市教育局組織的第一屆高中教師全員培訓中，柴海軍作為培訓講師，給全市兩千余名語文教師作“現代文快速閱讀”的專題講座，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2004年11月，全國中語會課題結題會議在山東召開，柴海軍的課題被評為當年課題研究成果一等獎，他本人也獲得全國中語會優秀實驗教師和優秀教改課題主持人，他負責主持制作的“高考語文快速閱讀網”也被評為全國第二屆中小學教育特色主題網站，這是山西省連續5年兩屆比賽中唯一獲獎的網站。當時《運城日報》在頭版報道了他連獲全國大獎的消息。

因為取得的這些成績，2005年柴海軍受運城市康杰中學路勝利校長和語文組長何華堂老師的邀請，成為康杰中學的一名語文教師。2006年康杰中學60周年校慶之際，全國中語會和《語文報》社聯合在此召開“全國首屆快速高效閱讀高峰論壇”，推廣了柴海軍的課題成果。但柴海軍并沒有滿足于這些成績，他知道學術研究永無止境。2007年，他又以“快速閱讀”為研究內容，申報了全國教育科學十一五教育部規劃課題，經過三年的研究推廣，取得了顯著成績，2010年教育部課題組授予他“全國十佳教改課題主持人”稱號。

在此期間，他參加了山西省第八屆金鑰匙講課比賽和全國第六屆文化作文與文化教學講課比賽，也都獲得了兩次比賽的最高獎項一等獎。此外他還先后發表了教育教學類相關論文90余篇，主編、副主編中學教學圖書12冊。

回憶這十年來的教學和課題研究經歷，柴海軍說：做教育和做學問二者并行不悖，需要的都是“板凳甘坐十年冷”的功夫。

千呼萬喚那荒蕪了的文化精髓

2006年至2008年，康杰中學在全省率先開展了整本書閱讀教學和傳統文化進課堂活動，把《論語》一書引入語文課堂教學。

由于時代久遠，加上歷代注釋各有立場，學生們學習《論語》時問題重重。為了幫學生解決問題，柴海軍先后參閱包括西漢孔安國，東漢包咸、馬融、鄭玄一直到當代楊伯峻、錢穆、李澤厚、南懷瑾、傅佩榮等知名學者在內的歷代《論語》注疏15部，完成了具有當代視角和人文情懷的《論語新說》。他還受邀擔任山西大同大學、山西師大、四川師大等師范院校“國培計劃”外聘專家講師團成員，給全國中小學、幼兒園骨干教師講授《論語》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盡管如此，《論語》中依然有很多內容難以說清楚，受著名學者張之洞先生關于“由小學入經學者，其經學可信”的學術影響，并在當時開明出版社編輯劉永勝的建議下，柴海軍開始結合文字學、音韻學和訓詁學三科內容（這三科就是傳統文化的“小學”內容）重新修著《論語新說》，由于加入了重點文字的字形流變和詞義訓詁，很多內容就變得清晰可懂。但如何從音韻學來解讀《論語》依然是擺在柴海軍老師面前的一大難題。

為了解決這一難題，從2008年起，他一邊積極準備參加在職教育碩士的學習，一邊在全國廣訪名師。在學習交流中，困惑越來越大：傳統音韻學是中國學術中的一門“絕學”———它是研究古代漢語各個歷史時期聲、韻、調系統及其發展規律的一門傳統學問，但問題是，古代沒有聲音錄制存儲資料，而近現代的學者們關于古代音韻的構擬又因為門派師承及所掌握的學術資料不同而有比較大的差別，并且大部分音韻學研究者都是大學教授，所倡導的觀點基本上都是在學術圈里交流，很難融入中小學語文的教學活動中。有沒有辦法把這些解讀經典的根基性的學問引入到中小學語文教學中呢？這成了令柴海軍頭疼的一件事情。

一個偶然的機會，柴海軍了解到音韻學在古代一個重要的傳承方式———吟誦。就是用類似唱歌的方式來讀書和創作，因為類似唱歌，所以吟誦天生就具有誦記得快和牢的特點，同時還能更深刻更準確地理解中國詩文的精髓所在，可以讓學生在不知不覺中對寫作的遣詞、造句、結構、章法、氣象、意蘊、主旨精神等內容，有更加嫻熟的理解和運用，所以這種方法同時還是中國古代最重要的教育方法。

但吟誦在中國當代基本上也已經成為了“絕學”。因為歷史原因，傳承幾千年的吟誦從1912年開始正式退出中國的教學體系，至今已經是近百年的時間了。近百年的時間，會吟誦的老人絕大多數都先后離世，僅存的先生們也都年事已高，聲韻氣息不足，而國內研究也基本上處于荒蕪的狀態。

柴海軍一方面開始走進運城的偏遠鄉村，開始了河東吟誦的第一批田野調查和采錄，一方面廣泛了解廣東、臺灣、福建、江浙乃至遼東一帶的吟誦，花費了相當多的精力，投入了不小的經費，中間的各種辛酸苦楚自不必說。慢慢地，柴海軍終于找到了吟誦的一些規律，開始了河東吟誦的采錄、研究、傳承和推廣工作。

歌書，在基礎教育的田野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六年多艱苦卓絕的采錄研究，柴海軍第一次在全國提出了“河東吟誦”流派，也因為連續多年一直在吟誦和傳統經典文化教學方面的潛心研究并取得了一些成績，河東吟誦開始受到吟誦界和全國基礎教育界一些有識之士的關注。

2014年，河東吟誦參加由大陸臺灣八家學術機構聯合浙江師大舉辦的海峽兩岸經典吟誦大會，所推送的參賽作品獲得一等獎的第一名和第三名。

2015年，河東吟誦被運城市人民政府授予運城市第四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這也是全國第三項官方正式認可的吟誦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2015年暑假，南開大學原常務副校長、教育部中文教育指導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陳洪先生了解到河東吟誦后非常感興趣，特約柴海軍撰寫了一萬余字的論文《河東，吟誦文化的發源地、成熟地和傳播中心》，在其主編的南開大學中文核心期刊《文學與文化》雜志發表，陳洪教授還在專欄前面寫了按語來推介柴海軍老師的研究成果。同年9月，北京大學和中華書局在北京大學英杰堂聯合召開“全國首屆互聯網+國學教育論壇”，柴海軍老師受邀參會并作專題交流。

除此之外，他還牽頭發起成立了專門采錄、研究、傳承、推廣河東吟誦的學術研究團體———河東吟誦社。幾年來，他先后在山西大同大學、山西師大、四川師大、浙江師大、湖南師大、山西大學、山西財經大學等高校及北京、山西、陜西、河北、河南、浙江、上海、天津、山東等全國9個省市的50余所中小學校宣講河東吟誦教學。2018年底，中國孔子基金會在山東電視臺舉辦全球第二屆中華經典吟誦大會，河東吟誦選送的選手在大會上備受專家評委的贊譽，還被評為全國十佳吟誦傳習人稱號，柴海軍老師現場展演的河東吟誦《將進酒》更是將活動推向了高潮。

柴海軍說：“詩歌詩歌，詩者皆歌。我們現在推廣河東吟誦教學不僅僅是推廣吟誦，還要把文字學和訓詁學內容加進來。因為這是誦讀教學和識字教學的突破口，也是撬動基礎教育傳統文化教學和現代語文教學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抓手。”柴海軍和他的種子教師———忻州市忻原小學教師段樹華先后兩次參加全國文化教學講課比賽，以“吟誦+說文解字”的方式講解分析所要學習的詩文，都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先后獲得了特等獎和一等獎的好成績。

印度前總理尼赫魯曾說，世界上有一個美麗的國家，它的每一個字，都是一幅美麗的畫，都是一首優美的詩。柴海軍老師這些年所推廣的“吟誦+說文解字”的教學正是為了讓中國的孩子們把中國的詩歌再唱起來，把中國的文字再畫出來，讓中國的詩歌情動人心，讓中國的文字親切可感。

把中國的詩文唱起來，把中國的文字畫出來……柴海軍和他帶領的河東吟誦教學團隊正是走在中國基礎教育大地上的“歌書者”。

讓我們一起祝福他們吧，讓中國基礎教育優雅起來、活潑起來、生動起來、高效起來、有趣起來，讓中國的基礎教育到處充滿歌聲、充滿畫意和詩情。

（作者系汾陽四中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