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窺《敘畫之源流》

摘要：本文論述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第一卷第一節《敘畫之源流》的主要觀點，談及書法和繪畫的定義、來源、發展，張彥遠首次提出繪畫的作用，把繪畫、文字創立，上升到“文明”的高度;涉及繪畫與文字之間的關系、“書畫同源”的問題，得出“是故知書、畫異名而同體也”的結論。講述繪畫的作用：社會作用、政治作用，表現核心價值觀;代表一個國家的主權、權力，國家的文化財產;“以圖證史”，圖畫可以作為歷史研究的證據。

關鍵詞：繪畫;書法;源流;作用

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第一卷主要論述：形而上的、觀念的客體，繪畫的來源、繪畫和書法的關系，歷史上一些繪畫的流傳途徑;每一個朝代繪畫的命運、遭到的厄運;技法——南朝謝赫“六法”，張彥遠重新指出，再加以評論。以現在寫作的體例、體裁來看，第一卷囊括了美術批評（包含張彥遠自己的觀點、看法）、列舉史實（美術史）、張彥遠提出的富有感情色彩的議論（屬于美術批評），而美術史研究是以客觀的、理性的態度來說明其中出現的問題、現象是哪個時代的。德國人潘諾夫斯基，概括現代美術研究三個方面、思路——“美術鑒賞、美術史、美術批評”，張彥遠將三個方面融合在一起，寫作特點：運用美術理論、美術批評、美術史、美術鑒賞的方法，進行寫作。

以下看看張彥遠在文中運用了那些重要的史實、觀點、美術理論術語。

第一卷第一節《敘畫之源流》，開篇首次提出繪畫的作用，史無前例，把繪畫上升到與四書五經同等重要的地位。繪畫、圖畫、文字創立，就像人類使用火、河圖洛書、史皇作圖等，上升到“文明”的高度，對一個文明的開創與延續而言，至關重要。繪畫的功用：“成教化、助人倫”，“教化”，即“culture”、培育，體現繪畫、書法對社會文明的傳承非常重要。接下來講述的是中國歷史上和繪畫、書法、文字相關的神話故事，如倉頡造字、奎星有芒角、下主辭章，其中，提出了一個重要的觀點：早期，繪畫和文字是同一體的，“書”，不能稱之為“書法”，應指“文字”。文字是如何創造的？根據中國傳統神話的說法，根據大自然，“仰觀垂象”、根據鳥獸的跡象，來創造文字和書法，即“象形文字”的來源，后來進一步發展，“天地圣人之意也”。

具體而言，論述造字方法——“指示、諧聲、象形、會意、轉注、假借”，早期六種字體——“古文、奇字、篆書、佐書、繆篆、鳥書”，引用了南朝宋顏光祿的觀點，圖畫的意思有三種：圖理，即八卦;圖識，就像文字;圖形，就是繪畫。其中，“圖”，不僅僅指繪畫，也不僅僅指文字，而是包括了文字和繪畫。用現在的術語來代替這個“圖”：“符號”，即“符號學”，通過符號來解讀它背后的意思。文字、圖像，直接視作“符號”，直接表達自身的意思。“圖理”，中國特有的，“卦象是也”，是一個抽象概念。“保氏教國子以六書”，涉及到繪畫與文字之間的關系，后世一直討論“書畫同源”的問題，書法和繪畫的來源相同，上升到張彥遠的觀點，“書”最早不指“書法”，而指“文字”，張彥遠作出了恰到好處的總結：“是故知書、畫異名而同體也。”

繼而講述繪畫的作用：畫，指“形、類、畛、掛”，進一步討論，《廣雅》云：“畫，類也。”《爾雅》云：“畫，形也。”《說文》云：“畫，畛也。象田畛畔所以畫也。”像田間小路分布之狀貌。《釋名》云：“畫，掛也。以彩色掛物象也。”“掛，以彩色掛物象”，用顏色涂抹在物象上。古代的青銅器上，有各種各樣的紋飾，表明了背后的作畫緣由、典章制度，“旂章明，則昭軌度而備國制”，中國古代的典章制度，通過“畫”來表現。繪畫的社會作用、政治作用，直觀表現核心價值觀、忠孝節義的題材。引用西晉陸士衡的觀點：“丹青之興，比雅頌之述作，美大業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畫”，用繪畫的方式表現重大題材，做宣傳。談論繪畫的作用，曹植的觀點被引用的頻率較高：“觀畫者，見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見三季異主，莫不悲惋;見篡臣賊嗣，莫不切齒;見高節妙士，莫不忘食……是知存乎鑒戒者圖畫也。”“存乎鑒戒”，古代的繪畫，有借鑒懲戒作用，示人以立身之道理和準則，好的方面我們可以學習，不好的方面可以起到警示的效用。漢代的云臺、麟閣，放置功臣像、烈女像，唐太宗時期設凌煙閣，放置二十四功臣像，作為“全國模范”，通過繪畫的表現手段，為后人樹立榜樣，對社會教化起到了直接作用。

繪畫的另一個作用：“昔夏之衰也，桀為暴亂，太史終抱畫以奔商。殷之亡也，紂為淫虐，內史摯載圖而歸周。燕丹請獻，秦皇不疑，蕭何先收，沛公乃王。圖畫者，有國之鴻寶，理亂之紀綱……”不僅僅記載了地圖，還有承載古代“忠孝節義”的圖畫，自古至今皆如此。明朝滅亡時，清朝入關，把明代重要的內府收藏的書法繪畫、青銅器、瓷器等收集起來;清朝滅亡時，有一部分被溥儀帶回去，還有很多被國民黨接收了，去臺灣之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故宮的文物珍寶裝上船，運到臺灣。尤其是司母戊鼎出土時，國民黨想把它運到臺灣，已經運送到南京飛機場了，解放軍將它扣留下來，搬到北京，如今藏于國家博物館。中國傳統文化“問鼎中原”，“鼎”，最早來源于大禹治水，做了九個鼎，天下有九個州，每一個州放置一個鼎，后來逐漸演化為中國傳統禮儀制度、國制，鼎代表一個國家的主權、權力，天子擁有九個鼎，王擁有七個鼎，普通的諸侯擁有五個鼎，是等級的劃分。張彥遠在此所說的圖畫，有的指地圖，有的代表了國家的文化財產，日本人稱之為“文化財”，現在稱“非物質文化遺產”。書畫、“鼎”等，象征華夏民族、華夏文化最核心的物質材料。雖然一個政權、一個國家滅亡，但它的文化還一直延續下去，而這些文化、文明最重要的載體，就是書法、繪畫、或“書”（文字）。因此，“圖畫”，一部分指地圖，一部分指“忠孝節義”核心價值觀的載體。恰如其分地強調了繪畫的作用。

接下來舉了一個反例：東漢王充認為“人觀圖畫上所畫古人也，視畫古人如視死人，見其面而不若觀其言行。古賢之道，竹帛之所載燦然矣，豈徒墻壁之畫哉！”而張彥遠批判“余以此等之論，與夫大笑其道，詬病其儒，以食與耳，對牛鼓簧，又何異哉！”王充覺得繪畫的意義不大，更注重文字的記載;而張彥遠認為繪畫的作用比文字更大、內蘊更豐富。西方基督教一開始禁止偶像崇拜，拒絕繪畫，“神”沒有一個具體的形象，包括摩西事件，中世紀很多繪畫、教堂都是花紋裝飾，哥特式建筑、彩色玻璃窗，還有手抄本也是各種字體，花體字繚繞。后來為什么會出現繪畫？一個羅馬皇帝的觀點與張彥遠的觀點一拍即合：由于當時很多人不識字，如何了解《圣經》里面的故事？那就通過看畫，很直觀地閱讀故事，用繪畫的形式表現故事，體現了圖畫的作用。“以圖證史”，正確理解繪畫、圖像、藝術品的信息，可以作為歷史研究的證據。

作者簡介：韋思，女，廣西藝術學院，2017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書法與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