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水手機工職業發展困境及對策

肖 駿

我國作為海員大國，船員注冊數量居世界第一。根據《2017年中國船員發展報告》，我國持有海船適任證書船員共有381 040人，其中水手、機工（包含高級值班水手和高級值班機工）為177 509人，占比達到46.58%。在航行船舶上任職的船員數量按級別從高到低呈金字塔形分布，占比將近一半的水手機工群體構成了堅實的塔基部分。船舶安全事故中人為因素最為主要，水手機工群體作為船舶日常運營的基本操作者，對于船舶安全的航行作業更是起到關鍵性的作用。本文對我國水手機工群體的職業特征和發展困境進行研究，并對我國水手機工隊伍未來發展建設展開討論。

一、水手機工群體職業特征

船員是一種特殊的職業，職業特點與其他職業具有共性，更有不同。船員的工作生活場所都在船上，工作生活環境封閉，且不斷進行固定和重復的工作，職業具有單調而枯燥的特性。船上工作中，每個船員發揮著不同的作用，各司其職又不可相互替代，這就導致船員職業具有獨立自主性。海上航行海況復雜，氣象多變，一旦發生問題難以及時得到救助，又導致船員職業具有風險性。船員職業的特殊性，對船員的身體素質、專業技能、心理素質和環境適應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水手機工作為船員群體的底層，更低的收入、更艱苦的工作環境、社會認知的缺乏、職業前景的渺茫，直接導致了當前水手機工群體優秀人才流失嚴重，市場用工缺乏。與此同時，在國際層面上，中國水手機工群體素質一般，還要面臨東南亞地區低收入國家水手機工隊伍的競爭挑戰，多方面原因導致了該群體當前的職業發展困境。

二、水手機工群體的職業發展困境

1.海陸工資差距變小直接導致職業吸引力不斷降低

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1995年中國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年收入為5 348元，月工資為446元。同期國內航運公司自有水手、機工月工資約為1 000元，為當時職工工資收入的2倍。非公司自有的外派水手、機工月工資更高達300～400美金，即2 500元以上，為當時職工工資收入的5倍。近年來，隨著經濟不斷發展，陸地工作收入大幅上漲，同時海員工資增幅相對緩慢，海陸工資差距不斷縮小。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7年底中國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年收入為74 318元，月平均工資6 193元，較1995年增長了近14倍。按照航運在線發布的信息可知，2017年底船舶水手機工工資為8 000元，高級水手機工工資為9 500元，按照一年在船工作8個月、休息4個月計算，年收入甚至還不如陸地平均年收入。水手機工群體的工資收入下降最直接地削弱了職業的吸引力，在限制高素質潛力船員加入的同時也加速了優秀船員的流出，許多有經驗、素質高的普通船員離開船員隊伍，新晉水手機工隊伍中青少年及中老年的占比不斷增加，在年齡分布上逐漸形成中間年齡層流失、兩端年齡層填充的趨勢。

2.缺乏長期穩定的雇傭關系及工作的易替代性，讓水手機工群體內部產生惡性競爭

卡迪夫大學國際海員研究中心（SIRC）的報告顯示，約75%的海員簽訂的是臨時合同，即一船一簽。國內海員外派機構出于人力成本考慮，很少與普通船員簽訂長期的勞動合同，基本以社會臨時招募為主。水手機工相較于高級船員群體，工資收入更低，社保等社會福利缺乏保障，臨時合同讓船員一旦下船休假就面臨著重新擇業的困擾。水手機工群體在船上屬于支持級，基本是在高級船員的指導下完成船上工作，工作內容單一重復，極易被替代。不穩定的財務狀況讓水手機工群體出現擇業恐慌，對工作機會不再挑剔，對工資數額和工作條件要求的降低更是加強了就業的內部惡性競爭，甚至發生“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

3.不暢的晉升渠道和激勵機制的缺失，讓水手機工喪失群體活力

要保持一個工作群體的活力，恰當的晉升激勵機制是必需的。高級船員群體擁有完善的實習生—三副（三管輪）—二副（二管輪）—大副（大管輪）—船長（輪機長）的晉升渠道，每晉級一個層級都可以帶來薪資和地位的提高。相同級別的高級船員之間，更優秀的資歷（大型的船舶、知名的管理公司）也是今后擇業的資本，高級船員需要保持工作的專注度和積極性以保證自己在上船工作時具有主動選擇權。雖然最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船船員適任考試和發證規則》降低了值班水手機工和高級值班水手機工的適任考試要求，但是高級水手機工職位僅在國際航行船舶強制配備，國內航行水手機工晉升意義不大。想要打破層級限制成為高級船員需付出不菲的時間和金錢成本（需要12個月培訓并考試，考試通過再實習6個月），與此同時，與航海專業院校畢業生同等的考試難度也讓許多水手機工放棄了層級晉升的想法。以2017年海船各等級職務考證一次性通過率來看，晉升成三副（三管輪）一次性通過率遠低于其他職位，最低的沿海航區未滿500總噸三副一次性通過率僅為4.2%。此外，高級船員群體的獎金激勵都與船舶安全掛鉤，這也提高了高級船員對于在船水手機工消極工作的容忍度，在安全無事故的前提下，工作質量反而不是很重要。因此在薪資一般又缺乏日常激勵的背景下，水手機工工作積極性差且缺乏職業態度的情況不斷加深。

4.語言劣勢對水手機工群體的對外輸出提出嚴峻的挑戰

2017年度，我國水手機工群體的外派形勢不容樂觀，雖然高級值班水手和高級值班機工的外派人數占持證人數的將近一半，但主要原因為2017年1月1日后STCW公約馬尼拉修正案正式實施，國際航行船舶需要配備高級值班水手和高級值班機工崗位才能滿足STCW公約和船舶實際操作需要，短時間的緊缺必然造成此類持證人員的緊俏。同時普通水手機工船員外派人數不足持證人員的四分之一，明顯處于過剩狀態，市場前景不容樂觀。船員群體在船工作時船東最看重專業技能和工作態度。中國船員吃苦耐勞，善于鉆研，單從技能上明顯優于其他國家船員，但是當前船舶設備不斷現代化，水手機工的工作內容又相對單一和簡易，工作態度就變得更加重要。我國作為世界第一的海員輸出國，普通海員群體輸出量卻不如總排名第二的菲律賓。中國船員與菲律賓船員最大的差距在于英語水平，語言溝通上的障礙直接影響到船上表現。同時在工資相同的情況下，國家發展水平更低的東南亞船員表現得更加職業和積極，直接擠壓了中國外派水手機工群體的就業空間。2017年國際證書持證人數與外派人數見表1。

表1 2017年國際證書持證人數與外派人數

三、中國水手機工隊伍未來發展的討論

當前中國正從海洋大國向海洋強國邁進，船員隊伍是建設海洋強國及推進“一帶一路”戰略的基礎力量，穩定的船員隊伍將是海洋強國目標的重要助力，而合格穩定的水手機工隊伍則是中國船員實力的有效保證。

1.建立引導性培訓機制增強水手機工的人力資本意識

根據人力資本理論，人力資本是指存在于勞動者身上的具有經濟價值的知識、技能和體力（健康狀況）等質量因素之和，是通過教育、培訓、實踐經驗等方面的投資而獲得的知識和技能的積累。人力資本存量越豐富，就越容易獲得就業機會，在就業市場中就越有競爭力。但實際上，水手機工群體對于人力資本投資的意愿并不強烈。一方面是由于從事水手機工職業多是看中在船工資高于自身在岸上工作的工資，缺少穩定的雇傭合同也讓水手機工群體抱著工作著看的態度，沒有明確的職業定位，不斷在船岸之間進行搖擺。另一方面水手機工群體受教育程度較低，沒有意識到知識、技能對于自身職業發展的意義，普遍存在只注重眼前利益的短視就業觀念，并沒有進行長遠的個人職業生涯規劃。為此，政府、學校及主管機關應聯合建立就業前的引導性培訓機制，對當前航運發展形勢、相關的就業政策法規、市場的供求狀況、職業生涯規劃等內容進行培訓，引導他們增強職業意識，認識到自身人力資源投資的重要性，從自身開始解決職業發展問題。

2.通過航海扶貧+航海教育優化，保證水手機工隊伍的“量”和“質”

前文已討論過當前水手機工群體就業困境的一大成因就是海陸工資差距變小導致職業吸引力下降。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8年末我國農村貧困人口達1 660萬人，人均可支配收入10 371元，針對貧困地區的廣大群眾而言，當前水手機工的工資待遇仍然極具吸引力，大規模開展航海就業扶貧，不僅能幫助貧困人口脫貧致富，還能為水手機工隊伍提供穩定可靠的人員供應。政府、主管部門及航運企業應當通力合作，建立有效的勞務協作機制，鼓勵校企合作，采取訂單培訓、定向培訓等方式，鼓勵更多貧困地區的群眾加入水手機工隊伍，并對優先錄用貧困地區船員的航運用人單位給予政策的鼓勵，打造航海扶貧多方共贏的局面。

要培養高水準且在國際市場有競爭力的水手機工隊伍，還應加強人才培養質量，這就需要從優化航海職業教育入手。航海職業教育的目標就是培養能夠適應當前航運發展需要的、具有合格航海技能的人才。要實現這個目標，一方面要通過航運教育立法來明確航海職業教育的發展方向；另一方面需要政府、主管部門和航海院校共同協作，推動課程內容和職業標準、教學過程和生產過程的有效對接，切實保證航海教育的先進性和實用性。

3.加強對水手機工群體的人文關懷，提高水手機工群體的職業獲得感

水手機工的職業特性決定了該群體的心理健康問題更為突出。由于在船缺乏家庭生活關愛、工作生活條件惡劣和職務晉升無望等因素導致群體幸福感過低，也是當前水手機工流失嚴重的誘因之一。這就需要社會給予他們更多的人文關懷，讓水手機工群體工作更舒心、前途更光明、生活無顧慮，對自己的職業充滿獲得感、自豪感。一是切實改善在船工作生活條件，盡可能增加在船船員接收社會信息的渠道，減少孤獨感。二是降低水手機工晉升高級船員的理論考試難度，增加實際在船經驗在職務晉升考試中的比重，鼓勵更多高素質的水手機工走上更大的舞臺，當然此舉需要進行完整的制度建設以保證高級船員隊伍的整體素質。參照人社部下發的《關于提高技術工人待遇的意見》，探索水手機工群體的技術工人定位，幫助他們享受技術工人待遇提高的改革紅利。研究將水手機工群體納入到技術資格證書申請人群，提高職業的含金量。三是加強水手機工群體的社會福利和合法權益保障，利用社會的力量關懷船員家庭生活、子女教育等實際問題，解除船員的后顧之憂。

4.多方協力構建完善的就業體系，保證水手機工“體面就業”

2006年制定的《國際海事勞工公約》提出了船員“體面就業”的理念，但當前水手機工的就業體系尚不健全，多以臨時雇用為主，權益難以得到保障。為保證水手機工的“體面就業”就需要多方力量（政府主管機關、用人單位和水手機工隊伍）共同努力構成一個職業化體系。水手機工群體要熱愛航海事業，接受航海職業教育并成為合格船員，為航運發展提供有效保障；用人單位需要以職業化的標準來為水手機工提供在船就業機會，提供合理的薪酬及穩定的雇傭關系，幫助更多的優秀船員走向世界；政府主管機關需要為行業發展提供政策和資金支持，加強船員市場監管，及時解決各方訴求，保證就業體系的正常運行。

四、結束語

一個行業的競爭歸根結底是人才的競爭，優秀水手機工的不斷流失必然不利于我國航運事業的發展。只有針對群體發展困境，不斷利用外力優化船員隊伍建設，提高職業含金量，才能讓更多的有志青年投身到航海事業中來，打造素質過硬的航海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