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始終把女性問題作為關注的一個焦點。他筆下的各種不同類型、不同背景、不同個性的女性,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在封建思想的浸染下,都走上了絕望的道路。因此在魯迅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可悲的,一種是可憎而又可悲的。
第一種女性有很多,其中的代表人物是祥林嫂,子君等等。
祥林嫂是《祝福》中的主人公。她是舊中國農村勞動婦女的典型。她的命運是起起伏伏,十分悲慘的。她的丈夫不幸去世,為了逃避被婆婆賣掉的命運,祥林嫂孤身一人來到魯鎮,在衛老婆子的介紹下,在魯四老爺的家中作女工。好景不長,很快她就被為了給小叔子籌辦結婚的彩禮的婆婆強行嫁到了山里,嫁給了第二個丈夫賀老六。命運繼續跟她開著玩笑。不久,她就失去了第二個丈夫,接著又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當她走投無路,再次回到魯鎮時,沒有人真正地同情她,反而因為“一女不嫁二夫”的封建思想而嫌棄她,將她視為不祥之人,最終導致她絕望地走向死亡的道路。
導致祥林嫂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這是我們研究的焦點。祥林嫂勤勞、善良、質樸、頑強,明明是一個充滿光輝的人物,理因受到大家的尊重,可是在舊社會,她不但不能爭得一個做人的起碼權利,反而成為一個被踐踏、遭迫害、受鄙視而終甚至于被封建禮教和封建迷信所吞噬的人物。不得不說,封建禮教以及所有支持著封建禮教的人,都是殺害祥林嫂的兇手。祥林嫂一直想找到“贖罪”的方法,讓自己逃離深淵,可是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幫助她逃離深淵的唯一辦法,是推翻封建制度!
子君是魯迅唯一的愛情小說《傷逝》中的女主人公。她跟祥林嫂不一樣,她具有同舊勢力較量的反抗精神,可是她依然無法逃脫可悲的結局。子君說:“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多么有力的戰斗宣言!子君勇敢地反抗著封建道德和封建婚姻制度。但是,在與涓生同居以后,她逐漸失去了當初的斗志,成為了一個把精力頃注到家務里及恭順地侍奉丈夫的,表現出舊式婦女賢妻良母式的家庭奴隸。于是涓生開始嫌棄:“子君又沒有先前那么幽靜,善于體貼了,屋子里總是散亂著碗碟,彌漫著煤煙,使人不能安心做事。”最終,這段自由的婚姻還是沒有逃脫破裂的命運,而子君更是走向了絕望的深淵。
子君的轉變,是令人震驚,也是令人惋惜的。我們同樣來研究造成悲劇的原因,然后我們會發現,依然是幾千年以來的封建思想是真正的兇手。由此可見封建禮教和封建思想對人潛移默化而又深遠持久的影響。它可以把一個具有反抗精神的新時代的女子,逐漸改造成失去自我的舊時代婦女,那么它就可以在“新時代”不斷地死灰復燃,春風吹又生。
第二種,可憎而又可悲的女性在魯迅小說中更加常見。比如《故鄉》中尖酸刻薄的豆腐西施楊二嫂,和《祝福》中將兒媳祥林嫂賣掉的婆婆,還有給祥林嫂灌輸封建迷信的柳媽都是典型的代表。
這些婦女是舊社會婦女最常見的形象。她們早已經失去了自身的美好品德;她們尖酸刻薄,甚至還很殘暴;她們自己不懂得反抗,還不斷地壓迫別人,以此來尋求心理的平衡。她們是受封建制度,封建思想和封建迷信浸染最深的一群人。在她們心里,女性依附男人,女性地位低下已經成了千古不變的真理,因此她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反抗,要斗爭,反而在想怎樣去壓迫別人,怎樣讓別的女性變得更加不幸。她們的面容是可憎的,她們是將善良的女性推向深淵的兇手之一。同時,她們又是那樣的可悲,一輩子活在看不見光的“鐵屋子”里而不自知。
我不禁感嘆魯迅眼光的犀利和洞察力的深邃。他的小說中合情合理的劇情,合情合理的人物形象,充分地把女性的悲劇和封建社會的特點結合在一起,讓我咬牙切齒又扼腕嘆息。這些女性各有不同,有深受封建思想荼毒而變得惡毒的;有善良勤勞卻走向深淵的;還有具有新時代反抗精神的……她們有著鮮明的時代特征,她們最終都走向了同樣的命運。
有的人認為魯迅的小說是在講舊社會,現在讀并沒有那么深刻的意義。其實不然。魯迅小說對女性的思考,是具有現實意義的。在2017年的現在,我們真的能夠保證封建思想和封建迷信完全被打死了嗎?它真的不會茍延殘喘,然后死灰復燃?離婚的女人和離婚的男人,誰更容易二婚?難產時誰有權利決定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家庭主婦多還是家庭主夫多?為什么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選擇嫁給中年的富翁?相信大家心里已經有了答案,而那個答案,多么令人恐懼啊!
作為21世紀的女性,我的父親母親常常給我灌輸“我的人生要義是家庭”的思想。如果沒有接受良好的教育,沒有讀過魯迅的作品,我理所應當地會將此認作人生的真理,因而失去自我。幸運的是,我沒有相信這個說法。我決定我的人生要義,是我自己。我希望我以及所有新時代的女性,都具有反抗精神和平等精神;我希望我們都能夠獨立自主,堅強勇敢;我希望我們永遠不會失去自我,永遠活出美麗和精彩。這不僅僅是為了我們的幸福,更是為了我們的媽媽,姐姐,女兒,孫女的共同的幸福。我們無疑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最重要的人之一。
魯迅的魅力在于他的通透和深邃。他筆下的女性,都緩緩地合情合理地走向悲劇的深淵,不僅引發了我們的同情還讓我們對封建制度產生憎惡。胡適說:“我看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有三個標準。第一,這個社會是怎么對待孩子的,第二,這個社會是怎么對待婦女的,第三,這個社會閑暇的時候,人們都在干什么。”魯迅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恰到好處地與封建思想和封建迷信影響下的社會結合起來,并且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這是后人難以企及的。
作者簡介
胡藍月(2000.01—),女,廣東省深圳人,廣州市番禺區華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