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難忘的老師

周老師是我初中時候的第一位語文老師。他在我心目中，是我的啟蒙導師。我十分尊敬他，既敬佩他的學識與文采，又感激他的諄諄教誨。

周老師個子高，約有1米75，肩很寬，皮膚有些黝黑，給人一種溫厚的安全感。他又大又平的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斯文且不失禮。周老師的頭發有點天然卷，額前總是搭著或貼著幾撮微微卷著的黑發，他的女兒與我同齡，我推測他教我時已接近四十歲，這樣的發型，不像年輕小伙的寸頭或平頭那般清爽、血氣方剛，卻多了一份沉穩與老練。我時常會想起，他站在課室門口，背微駝，左手抱著書放在身側，用眼神示意我們安靜下來的模樣。

說周老師是我的啟蒙導師，既是因為他對于我剛進初中時的稚嫩與懵懂的指引，也因為他對我語文學習的幫助。

初中的時候學校開設了書法練習時間，我是周老師的書法課代表。每天傍晚六點四十五分一到，我便要督促同學們拿出書法練字本開始練習。周老師總是會提前或準時來到教室，他首先一定要說“雙腳平放，與肩等寬”“桌面清空，只留下練字本和字帖”，然后跟我笑笑示意，再認真地環顧全班同學，最后才輕聲地離開教室。他很少親自到同學們身邊巡視，但是他一出現，他的威嚴足以讓大家都乖乖地練字，哪怕只是裝模作樣。因為周老師很嚴格。在開學初的時候，他就要求我們養成良好的書寫習慣，如果有同學翹著二郎腿，他會走過去，扳正他的姿勢;如果有同學的桌面堆滿了雜物，哪怕是與學習有關的書本和厚厚的字典，他也會毫不留情地一手掃到地面去。

不僅在書法練習時間，在課堂上他也是如此注重細節。每次上課鈴打響，他一走進課室，總是先說“排氣扇打開”，以至于后來，只要他抬起寬大的手掌做出旋轉的姿勢，控制排氣扇開關的同學都會默契地按下按鈕，或者是在語文課之前，就早早地開好排氣扇。周老師進門的第二個手勢，便是做一個“八”字。那是他自創的“八要素”，至今我只能大概地記得，是課本、紅筆、筆記本、一本閱讀的書、標簽紙、訂書機、印章這樣的東西。全班同學的練習冊封面上都貼著寫著自己的名字的大標簽紙，這樣子是為了方便收發作業。大家也都有專屬于自己的姓名印章，蓋在課本和課外書上，以顯示物有其主。

從這些方面來講，周老師培養了我的良好的學習習慣。為了讓我們適應從小學到初中的轉變，周老師費了很大心思和精力，想很多辦法從細節上幫助我們向人生的一個小坎邁出步子去。

講到周老師對我語文學習的啟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生動有趣的課堂，以及課外細致耐心的輔導，這些都使我對語文這個科目，尤其是寫作這門課程產生了奇妙的興趣，并磕磕碰碰地一路堅持了下來。

周老師的聲音比較渾厚，是悅耳的男低音。有一次他在課堂上朗讀韓愈《馬說》這篇課文時，讀到“其真無馬耶，其真不知馬也！”這一句，因為情緒太激昂、語調又逐漸升高——破了音！這一下，連隔壁班的老師都跑過來看發生了什么事，因為那聲音實在是有種利器劃破空氣的感覺。

每次在周老師正式講課之前，都有一項任務，就是同學們要輪流上講臺朗讀自己寫的文章、做好書推薦和背誦一首詩詞。那時候，周老師在我們班設置了《班級日志》，同學們按著學號順序輪流在上面寫文章，可以寫當天班級或學校里發生的事情，也可以寫自己的深有感悟的體驗和經歷。從初一入學到初二期末后分班，我們的《班級日志》寫了兩本多，封面的邊角翹了起來或是裂開了縫，又被課代表用透明膠小心翼翼地貼好，泛黃的紙質上滿是同學們飽含情緒的小小心思，是我們用童真的眼睛看待這個世界時，記錄下的點點滴滴。至于好書推薦，會張貼在走廊的宣傳欄上方便大家課后賞析與交流，而詩詞背誦是每個同學每天都必須完成的，這豐富了我們的文學積累。

周老師有比較嚴重的頸椎病，但是他仍然日復一日堅持仔細地批改我們的作業。這是我找他面談作文修改時發現的。因為對周老師有莫名的源自心底的親切感，所以對他布置的作業也格外認真地完成。我時常會找周老師面批作文，聽他慢慢地評析我的作文，從他的言語中感受他對語文寫作的獨特經驗，透過他的言語去窺探一個更大更精彩的世界。一篇作文重寫2—3次是家常便飯了，而我也十分樂意地沉浸在文字的海洋中，去尋找真實、潛在的自我，去發掘文字背后美好的自然與人情。

我們私底下會喊周老師為“周叔”。他是老師，也是朋友。

我偶爾會有迷茫的時候，會有煩悶、不想晚自習的時候，也會有青春期情緒萌芽的時候，大多數遇到這些時候，我會去找周叔聊天。其實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緩解一下心中的負能量，至于我的心事大多數時候都是難以啟齒的。但是周叔都懂。他會從我的狀態中讀懂我的小情緒。但是他也不會說出口。他會不動聲色地問我最近在忙什么，他會聽我亂七八糟地說一堆話，他會分享他最近讀的一本書、看的一部電影，他會跟我說最近又有以前的學生來找他玩啦。簡簡單單地，我的心情會隨之豁然開朗。

校運會的時候，學校為教職工舉辦了趣味運動會。我仍然清楚地記得，我抓拍了周叔歡喜的一個瞬間——他的雙手高高舉著，比著“耶”的手勢，肩膀微微有點聳起來，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微笑。那是一個很頑皮、很真摯的笑容，那一刻的周叔像個大男孩，盡管臉上有藏不住的皺紋，透露出來的卻是意氣風發與自信，是歲月沉淀后的開朗容顏。

懷著崇敬、感激、慚愧的情緒，我寫下這篇文章。

崇敬周老師的淵博學識，他曾經帶隊學生參加全省漢字聽寫大賽，擔任學校詩詞大會的評委。每一次他娓娓道來的豐富的語文知識，就像優美的旋律一般，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感激周老師的教導，為我的人生道路點亮了一盞燈。哪怕已經多年不見，周老師仍是我心里溫暖的存在。高三那一年里，我常常有遇到困難覺得很辛苦的時候，我會暗暗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克服困難，我是周老師的學生，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然而我覺得慚愧，我自認為我沒有成為一個優秀的人，語文學習沒有蒸蒸日上，也許沒有達到當初周老師對我的期待，我沒有勇氣回到母校與周老師寒暄問好。因為這種慚愧感，我會更加堅定地帶著周老師留給我的美好品質與力量，一路開拓，不斷磨練，成為更好的自己。

周老師不僅教給我知識，更教了我如何去生活。在陽光并不那么燦爛的日子里，我想起他，那位和藹樸素的老師，想起他的笑容，是那么地激勵人心。

拙劣的文字功底并不能淋漓地表達我的所思所想，也有些話，是文字不能傳遞的。

我希望周老師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希望有一天，我能帶著足夠的自信，去看看周老師。

作者簡介

譚婉健，廣州市番禺區華南師范大學大學城校區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17級05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