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壯族霜降節流行分布于廣西壯族地區和云南東部以及越南北部,起源于農耕習俗,是壯族稻作文化傳統的活態體現,蘊涵著壯族的文化基因和歷史記憶。
關鍵詞:非遺;壯族霜降節;民俗文化
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壯族霜降節流行分布于廣西壯族地區、云南東部以及越南北部,源于農耕習俗,是古代低下的生產力與人們認識的局限性造成的。今天的壯族霜降節已演化成人民群眾傳承民族民間文化、祈福集祥、慶祝豐收、進行商品交易等的節慶活動。壯族霜降節中心區是廣西壯族自治區天等縣,輻射廣西的大新縣、德保縣、靖西縣、那坡縣,影響區是云南省東部和越南北部。天等縣向都鎮則是霜降節的核心區,每年都舉辦前后連續9天的壯族霜降節。天等向都鎮壯族霜降節是壯族稻作文化傳統的活態體現,蘊涵著壯族的文化基因和歷史記憶。2016年11月30日,壯族霜降節作為“二十四節氣”拓展項目之一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名錄。
作為少數民族的壯族,古時候大多生活在邊遠山區。那時人們生活所需要基本上都是從田野里獲取。向都鎮這個地方,絕大多數居民都是壯族。壯族先人起初分別稱為西甌、駱越(雒越)、獠(僚)、狼(俍)、俚、濮、蠻、烏滸等。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統稱“僮族”,1965年改“僮”為“壯”。
原始人類最初攫取食物主要靠采集和狩獵,壯族先民也不例外。在采集和狩獵等獲取食物的活動中,人類面臨著來自自然界的種種生存威脅。在缺乏科學解釋的情況下,人們以為有神靈在冥冥之中主宰著,所以他們在希望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時,都來祈求神靈消災降福,這就產生了對神的崇拜和感恩。隨著人口的不斷增長,人們為了解決食物問題,開始重視技術改進和動植物的遺傳,有意識地選擇其中一部分動植物加以飼養和栽培。后來壯族先民開始進行谷物種植。相對于塊根植物,水稻等作物顯然在質量上是一個飛躍,給人們的生活帶來很大的提高。在當時極其低下的生產條件下,開墾、種植的艱難,是可想而知的。人們認為這神圣的谷物是有神靈在管著的。每年的收成,是由谷神決定的。他們能過上好日子,靠的都是谷神的恩賜和庇護。民以食為天。在古代,棕葉遮體,洞穴安身,最重要是的生存。而食物則是生存的第一個條件。人們生活的目標,就是為了解決食品,有了吃的就有了一切。因此,谷神就是人們心中至高無上的神靈。在日常生活中,人們虔誠地、小心翼翼地供奉谷神,在每個生產環節都要對谷神進行祭拜。
石鏟時代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牛耕時代,古壯族地區今廣西天等縣向都鎮的牛耕大概出現在漢代。據《史記》和《漢書》記載,漢初,呂后下令“禁南越關市鐵器”“毋予蠻夷外粵金鐵田器、馬牛羊”。到了三國時代,孫吳政權在南方大力推行牛耕。兩晉時期,政府特別重視在南方發展養牛,晉武帝提出將部分種牛調運南方。隨著大批耕牛南調供役使之用,南方牛耕得到了迅速的發展。壯族民間流傳的古俗語:“giang nem mei bia(水里有魚),giang na mei? kau(田里有稻米)”說明種植養殖業已經發展到一定規模。牛,在當時乃至以后很長的歷史發展時期中都是整個社會最先進的“現代化”生產工具。離開了牛,古代社會生產的發展是不可想象的。一直到1927年,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還有句名言:“牛,這是農民的寶貝。”可見,在歷史發展長河中,耕牛處于何等重要的地位。于是,人們的崇拜和感恩,除了冥冥中給他們帶來生存保障的谷神之外,又多了在心目中和谷神一樣重要的朝夕相處的寶貝——耕牛。于是,對牛感恩戴德,把牛當著神一樣供奉的習俗,也就逐漸形成。
對谷神和耕牛的崇拜和感恩,逐漸約定俗稱成為“霜降節”等壯族節日習俗。祭神祭牛,貫穿在壯族地區的風俗習慣中。先看人生禮儀。壯族的人生禮儀如滿月禮、婚禮、壽禮、葬禮等,都與谷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嬰兒滿月時,要蒸糯米團分發給親戚朋友;女兒出嫁時,娘家人要為她舉行“散花”儀式,由一位福祿雙全的長者把爆米花、棉籽撒到新娘身上,祝愿新娘出嫁后“有米有棉,有吃有穿”;每年兒女要擇日為老人舉行一個“補糧”儀式,往早已為老人備好的壽缸里添新大米,表示添壽;老人去世先在其嘴巴里放上幾粒糯米和硬幣,棺頭靈桌上要供一碗米飯,在祭喪的整個過程里不能中斷。總之,壯人“生老病死”的禮儀都離不開農耕,離不開谷神。稻谷等農作物已經成為一種圣物,一種有生命的理念,一種有靈魂的精靈,從而成為人們禮儀的附著物,成為生命的代碼和象征。
再看農事習俗。玉米種植的開耕、播種,水稻種植的浸種、插秧、耘田、除蟲到收割,乃至谷物歸倉儲存,都形成一系列相應的祭祀禮儀。單是種植這個環節的儀式,就充滿了對神和耕牛的崇拜。
從玉米種植祭神看。玉米種植祭神一般為四部曲。第一步,在大年初一早晨牽牛出欄,在牛欄門前給牛系好繩索、裝好套犁,然后用溫熱的粽子拍拍牛背口念祝詞,祈禱今年豬肥牛壯五谷豐登雞鴨滿籠。大年初一早上還有一個重要活動—祭犁耙:給祖宗上香斟酒禱祝后,拿著香燭紙錢,到存放農具的地方把香火點上,拿著剪好的一片片小紅紙,一一在背面涂好熟糯,然后屏氣息聲,把它們小心地貼在犁耙桿上,再雙手合十,對著犁耙鞠躬三拜,祈求本年度四季順意、雨順風調,之后燒紙錢,再次三拜小心退下。第二步,開耕。開耕的日子大多選在正月初五以后。那天,各家喂飽了牛,于日出之前牽牛下地,給牛裝繩套犁后向日出方向輕聲祈禱,然后一人在前牽牛,一人在后扶犁,在地上犁個來回。儀式結束后開始翻犁。第三步是開種。在立春前寅日作個象征性的播種,向玉米神祈禱。這些手續完畢,才真正播種。第四步是報神。每一塊田地種完玉米之后,在上面插上一簇帶葉的樹杈,告訴玉米神,這塊土地已播種完畢。這樣,神靈便會佑護著這塊田地,使種下的玉米能夠發芽滋長,不被蟲子、飛鳥啄食糟蹋。
稻谷種植祭神。雨水前寅日浸種,浸種前須向秧神祈禱。播種那天,則要備好米酒、粽子、整只熟雞等,送到秧田邊,點香禱告,向秧神祈求佑護,讓今年稻苗生長旺盛少受蟲災。而插秧前耙田也是相當講究的,耙好的水田要插上一枝帶葉的樹杈向秧神匯報,祈請保佑。
壯族農村節日,大都是農事信仰的產物,并往往與關鍵性的歲時節令緊密聯系,幾乎都圍繞著農事來安排和開展,反映著農業生產各個重要階段人們的迫切愿望和習慣,以及對支持農耕的谷神和耕牛的崇拜和感恩。天等壯族民間的節日,每一個生產環節都安排一個節日,家家戶戶祭拜祖宗,祭拜神靈,祈求豐稔;與此同時,對耕牛也關懷備至:準備插秧,要祭牛繩,以雞蛋、米飯喂牛;插秧結束,要慰勞耕牛,把犁耙掛起來,把牛繩盤在牛頭上,表示今天給牛“放假”,還要喂給牛一把特別鮮嫩的青草;稻谷收成了,要專門制作大糍粑犒賞耕牛。
除了節慶,體現對耕牛崇拜的還有壯族民居。1637年,我國大旅游學家、大地理學家和文學家徐霞客來到天等。在《徐霞客游記.粵西游記三》中,他對壯族地區群眾的住房這樣寫道:“土人俱架竹為欄,下畜豬牛,上爨與臥處之所托焉。架高五六尺,以巨竹捶開,徑尺余,架與壁落俱用之。”古人們這里記載的是壯族民居三層樓—“干欄”。這個“干欄”建筑,也深深體現了對耕牛的尊重。在壯族家庭里,牛儼然是“家庭成員”,享受著人一樣的居住待遇:一樓住牛,二樓住人。而住在一起的這“一家”,人還得擔負起伺候照料牛的任務,比如夜間給它們添料,冷天給它們燒暖水喝。個別地區不蓋“干欄”蓋平房,則是人畜同住一層。這些,在今天看來當然不衛生,但卻真實地反映了耕牛當時在社會生活中有很高的地位,體現了壯人對耕牛的尊重和崇拜。
其實,霜降節的形成,并非人為的“選擇”,而是自然形成的。壯族地區的祈福感恩活動,是貫穿在一年四季的農事活動中的。農家平時殺只雞,煮好后總是先擺在神臺前,上香祈福。大小節日就更有講究。春耕夏鋤秋收冬藏,浸種開犁剪稻嘗新,包括二十四節氣,都各有祭拜的程序,章法不亂。而霜降祈福活動之所以能從各家各戶的“小打小鬧”中脫穎而出,發展成影響一方的大規模節慶,主要是因了兩個字:時機。霜降這個節氣,是在秋收之后。“春爭日,夏爭時”,一年到頭,人們緊張勞作難得閑暇,各種祭祀活動,只能在勞作中穿插進行。各家各戶、親朋好友,偶爾一聚,又投入繁忙的農事中。而霜降較之于其他節氣,在農事時間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霜降正值秋收結束,是一年中最難得的時間較長的農閑時節。民諺說:“九月里,秋風涼,棉花白,稻子黃,家家戶戶放牛羊。”說的就是這種閑暇。春祈秋報。人們得到了好處,當然首先想到要謝神樂神,霜降節就是謝神的最好時候。據向都鎮老人們介紹,宋時的霜降節活動,已經形成了以中和街為中心,輻射到漢洞、平堯、祥龍、樂久、定明等周邊村屯的較大范圍的節慶,祭神等各種活動已經相當的普遍。向都地區有句民諺:“霜降,莫懷浪垌。”意思是說到了霜降這個節氣,田垌中的農作物已收割過了,牛羊可以放任地在田垌中游玩了。青年男女則抓住這樣一段相對寬松逍遙的時機傳情說愛。當然,任何一種民俗也會隨著社會的進化而失去原來的功能和意義,逐漸淡化或被另外一種形式替代。向都壯族霜降節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開始是祭祀活動,而今活態演繹為山歌迎賓、壯劇演出、霜降主題曲大傳唱、拋繡球、打陀螺、特色農產品展、民族特色美食一條街、山歌表演賽、壯族霜降節文藝晚會等民俗活動外,還推出“齊聚壯族霜降·共頌嶄新時代”,乘著壯族霜降節申遺成功之東風,進一步加大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與開發利用工作的力度,充分發揮特色民族文化資源優勢和文化推進旅游發展的特色效應,打造節日文化品牌,傳承優秀的民族民間文化,推動文化旅游融合發展,助力脫貧攻堅工作。
作者簡介:黃勝安,壯族,廣西天等縣人,天等縣文化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