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說蛙中姑姑人物形象分析

鄒瑞

摘 要：莫言的《蛙》填補了計劃生育題材在長篇小說中的空白， 塑造了姑姑這位性格復雜的鄉村女醫生形象。她的傳奇人生演繹著一部歷時六十年的中國民間生育史。本文試圖通過對《蛙》中姑姑的性格特征分析，同時對她身上承載著的歷史與現實進行諸多思考。

關鍵詞：《蛙》;姑姑;性格特征

“醞釀十余年，筆耕四載，三易其稿”，是莫言對自己的長篇力作《蛙》的評價。這部小說以四篇書信和一部話劇為主要形式展開，以“計劃生育”政策實施的社會現實作為它的創作歷史背景，描寫了鄉土中國六十年的波瀾起伏的生育史，以婦產科醫生姑姑的一生為小說發展的主線，為讀者展現出了一幅幅驚心動魄的生命追逐畫面，讓人感受到對生命的敬畏、逝者的惋惜和對人性的思考。 姑姑的典型形象集人性、魔性與神性為一體，蛻化成一個符號與高密東北鄉甚至整個中國聯系在一起。伴隨歷史變遷與姑姑年齡的增長，姑姑的形象呈現出三個階段的變化。

一、 敬畏生命、尊重生命的“送子娘娘”

小說中姑姑繼承父業進衛生學校系統學習醫學知識，后來又到新法接生培訓班學習，掌握了現代醫學接生技術，從此與接生工作結下了不解之緣。作為鄉村負責接生工作的婦產科醫生，姑姑心地善良，尊重生命，平等看待一切生命，不以孩子的身份論出生。姑姑仁慈、善悲憫一切生命，她從接生中體會到的是迎接生命由衷的喜悅，是純潔、純粹的人的感情。見到母牛難產兩條前腿跪地求救，姑姑見母牛下跪，眼淚嘩地流下來，幫母牛產崽。她超越階級和人畜界限，懷著對生命的崇敬迎接新生命的到來。“我是活菩薩，我是送子娘娘，我身上散發著百花的香氣，成群的蜜蜂跟著我飛，成群的蝴蝶跟著我飛。”在這一階段，姑姑身上閃耀著母性的光輝，對生命有著深深的悲憫情懷，凡是尊重生命，合乎人性的的事她都盡力而為。

二、 計劃生育政策下的“劊子手”

六十年代開始，人口的急劇增長使國家壓力重重，資源枯竭、原料缺乏、經費緊張……為控制人口增長，國家開展計劃生育政策，各地計劃生育工作掀起高潮，作為婦產科醫生兼公社計劃生育的副組長，姑姑成為了高密東北鄉計劃生育的堅定執行者。她雷厲風行，手腕強硬，與逃避計劃生育的村民們斗智斗勇，與抗拒“結扎”、“引流”者展開激烈的戰爭。其間對張拳老婆、王仁美、王膽的追捕尤其驚心動魄。在追捕張拳老婆時，姑姑有著“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凜然，即使被張拳打得頭破血流，依然一顆紅心不動搖，“我萬心為國家的計劃生育事業，獻出這條命，也是值得的。”莫言在《蛙》中正是通過描述姑姑在實行計劃生育中的荒誕行為實現對計劃生育工作中粗野殘忍的工作作風的暴露及對現

這時期的姑姑內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出于善良慈愛的本性，她敬重生命，維護生命的合理性;但另一方面，她又維護著國家權威，堅定地執行國家的政策法則，此時，她的信仰發生改變，人性出現了扭曲變形。這主要表現在她雖冷酷無情地執行計劃生育指令，甚至圍追堵截，強制孕婦流產，但當孕婦生命遇危機時，她也是不遺余力地進行搶救，甚至抽自己的血給孕婦，還親自撫養沒人要的小嬰孩。盡管骨子里透露出善良，但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她依然全身心地撲在計劃生育工作中，繼續嚴酷地執行國家指令，扼殺了無數無辜的小生命。

雖然姑姑積極努力地工作，但她的所做所為無法被人們理解，計劃生育政策與傳統生育觀念之間構成了尖銳的沖突， 關系十分緊張。從此，姑姑的生活被夾在了新生嬰兒的哭聲和流產婦女的謾罵聲里。她那美好的人性逐漸扭曲異化，一步步變成了堅定的喪失了人性的革命工具，我們完全看不到一個鄉村醫生應該有的對生命的憐憫，而是一個完全沒有個人意志、沒有個體自主性、完全政治化、符號化的政策執行的工具化的人物。姑姑在高度政治化的時代變成了冷酷、堅硬的革命螺絲釘，不再敬仰和尊重生命，人性一步步地被扭曲異化，她的所作所為可以說罪孽深重。作品中說，“生育繁衍，多么莊嚴又多么世俗，多么嚴肅又多么荒唐。”計劃生育作為我國的基本國策，它在一定程度上有其合理性，它控制了人口暴增的局面，促進社會穩健發展，但同時也是女性生育權的扼殺，對生命的戕害，對人性的荼毒。

三、 重塑自我的“救贖者”

姑姑步入晚年之后，一直認為自己有罪，不但有罪，而且罪大惡極，不可救贖，并為自己當年的做法感到不安、后悔、焦慮。罪惡感始終伴隨著晚年的姑姑，折磨著姑姑的內心，以致她神志失常，幻聽幻想，瘋瘋癲癲。為了使自己的心靈得到慰藉，她開始尋找自我救贖道路。 她嫁給了民間藝人郝大手，想借助郝大手捏泥娃娃減輕心靈上的罪惡感，拯救自己不安的靈魂。 姑姑之所以嫁給郝大手是因為他的泥塑娃娃可以將她的悔罪理念現實化。 郝大手是個塑泥能人，能夠根據姑姑描述的那些被她強制流產娃娃的模樣捏成各具形態的泥娃娃，姑姑就把這些泥娃娃一一供奉起來，超度娃娃們的亡靈，禱告他們下輩子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晚年的姑姑想盡辦法想實現自我救贖，可又無意間成為了另一處悲劇的幫兇。作為姑姑忠實信徒的小獅子，年輕時跟著姑姑執行嚴酷的計劃生育政策，到了中年，按她自己的話說是：引流了那么多嬰兒，傷了天理，導致老天報應，使自己不能生養。為了滿足當母親的想法，也為了給蝌蚪傳宗接代，她暗地里使用了代孕

產子的方法，借用陳眉產下了蝌蚪的孩子。為了懺悔和贖罪，姑姑幫助小獅子成功地從瘋癲的陳眉那里奪回了孩子，可她沒有想到，她“以贖罪的方式釀造了更深的罪惡，以阻止悲劇的方式制造了更大的悲劇”。姑姑為了贖罪，不經意間成為了代孕服務的幫兇，不僅沒能贖罪反而陷得更深了。

姑姑耐人尋味的一生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的轉變，我們看到了她對生命的悲憫，見證了她對計生工作的偏執以及其母性的復蘇。這三個形象特征此消彼長地在其身上得到體現。歸根結底，姑姑的一生是在尋找心靈的寄托，尋找堅定的信仰的過程。信仰的轉變導致了其行為的轉變，形成了其特定的人生階段與性格特征。

[參考文獻]

[1]孫正軍.“姑姑是我心中的神”——論莫言小說《蛙》中姑姑的形象[J].長春理工大學學報，2016（9）.

[2]龐弘.啟蒙的困惑——對莫言新作《蛙》的解讀[J].南京大學文學院學報，2010（3）.

（作者單位：廣東科技學院，廣東東莞52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