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欣, 趙丹陽, 林衛紅
抗NMDA受體腦炎(Anti-NMDA receptor encephalitis)是與抗N-甲基-D-天冬氨酸受體(NMDA受體)抗體相關的自身免疫性腦炎[1],于2007年被Dalmau等首次報道[2],隨著對該病認識的深入,臨床發現率逐漸增多,但對于具有不典型臨床表現的病例仍易漏診誤診,現報道1例以單側肢體無力起病,早期抗體檢測陰性的不典型抗NMDA受體腦炎患者,旨在加強臨床對該類患者的早期認識,以免延誤病情,影響患者預后。
患者,男,17歲,因“右下肢無力1 d,發作性抽搐8 h”于2018年4月12日收入我院NCU病房。患者于入院前1 d突發右下肢無力,走路不穩,右腳有拖地感,未在意,入院前8 h出現抽搐發作,當天共發作4次,表現為雙上肢抖動,雙下肢屈曲,雙眼上翻,牙關緊閉,于發病前10+d感冒病史,無發熱,本次發病前有情緒誘因(被母親責罵)。查體:神志清楚,認知功能及腦神經檢查未見異常,右下肢肌力4級,無項強,無病理征,余查體未見明顯異常。頭部MRI、頭部MR增強(見圖1)及頭部MRV檢查均未見明顯異常,24 h腦電圖背景以低波幅快節律為主兼有雙額、雙顳尖波、尖慢波、尖化慢波(見圖2A),腰穿壓力240 mmHg,常規、生化及IgG正常,腦脊液及血NMDA-R-Ab陰性,給予抗癲癇、抗病毒等處理后,癲癇發作頻率較前減少,于2018年4月24日出院,出院后次日因出現幻覺及胡言亂語等癥狀再次入院,入院后患者明顯精神癥狀,查體不配合,并出現頻繁抽搐,MMSE評分26分,復查腦電圖監測到頻繁的臨床及腦電發作,發作表現為右上肢屈曲外展、頭略向左傾斜,隨即四肢抖動,同期EEG示中央-中線區(Cz)低波幅快活動,波及右側頂、枕區→波幅增高、頻率變慢,演變為尖化慢波及θ節律,波及額、中央區,全程持續約30~50 s電壓下降(見圖2B),監測過程中頻繁發作,考慮為局灶發作持續狀態給予對癥處理,復查腰穿壓力正常,白細胞35×106/L,余正常(本次未送檢自身免疫抗體檢測)。后因患者癥狀逐漸加重,考慮不除外自身免疫性腦炎,在發病25 d時給予500 mg甲強龍沖擊治療,發病31 d后第3次復查腰穿壓力正常,白細胞 32×106/L,腦脊液及血NMDA-R-Ab陽性,給予患者免疫球蛋白5 d、替麥考酚酯膠囊500 mg,Bid,發病33 d后復查24 h腦電圖全導兼有大量低波幅β波活動;發作間期雙側額區可見刷狀波(見圖2C),患者精神癥狀加重且抽搐頻繁轉入NCU治療,于發病34 d復查頭部MRI仍未見明顯異常(見圖3),肺部CT、腹部CT及腫瘤標志物未見明顯異常,發病54 d復查腦電圖全導兼有大量低波幅β波活動(見圖2D);發作間期未監測到典型癇樣放電及局灶性慢活動,患者一般狀態明顯好轉,出院6 m后隨訪,基本恢復正常,MMSE評分29分。

圖1 頭部MRI(2018年4月17日):未見明顯異常

圖2 入院時24 h EEG示背景以低波幅快節律為主兼有雙額、雙顳尖波、尖慢波、尖化慢波(A)、發病后18 d的24 h EEG示中央-中線區(Cz)低波幅快活動,波及右側頂、枕區→波幅增高、頻率變慢,演變為尖化慢波及θ節律,波及額、中央區,全程持續約30~50 s電壓下降(B)、發病后33 d 24 h EEG示全導兼有大量低波幅β波活動;發作間期雙側額區可見刷狀波(C)、發病后54 d復查24 h EEG示全導兼有大量低波幅β波活動(D)

圖3 復查頭部MRI(2018年5月16日):未見明顯異常
NMDA受體是一類主要表達于人體大腦邊緣系統的配體門控型谷氨酸受體,是異四聚體離子型受體,由2個 GluN1亞單位和2個GluN2或GluN3亞單位組成,主要分布于海馬、前腦及邊緣系統[3]。抗NMDA受體腦炎80%的患者為女性,其中52%女性患者伴有腫瘤,多為畸胎瘤,也可與病毒感染、自身免疫性疾病等有關[1]。典型抗NMDA受體腦炎病程分5期:前驅期、精神癥狀期、無反應期、運動過多期、緩解恢復期。主要表現為精神異常、癇性發作、意識障礙、中樞性通氣不足、言語障礙、運動障礙以及自主神經功能紊亂等[4]。抗NMDA受體腦炎的診斷需結合病史、臨床表現、腦電圖及腦脊液檢查等,其中腦脊液中檢出NMDA受體的抗體可明確診斷,癥狀更嚴重且伴有惡性腫瘤患者的抗體滴度更高,女性患者的抗體滴度更高[5],90%的患者出現腦電圖異常,通常表現為非特異性減慢,刷狀波是NMDA受體腦炎較特異表現[1,6]。2018年Gillinder通過Meta分析發現刷狀波的出現預示著疾病較重及預后較差[7],影像學檢查對抗NMDA受體腦炎診斷價值不大,50%~70%呈正常表現[1]。一線治療包括靜脈滴注甲強龍、免疫球蛋白或血漿置換,二線治療包括利妥昔單抗和環磷酰胺。75%的患者神經功能恢復至基線水平,腦脊液及血清的抗體滴度可用來評估恢復水平,10%~29%的患者出現復發,85%的患者會持續多年記憶力、注意力及執行力缺陷[8]。
隨著對抗NMDA受體腦炎逐漸認識及抗體檢測水平的進步,臨床檢出率逐漸增高,但該患者從入院至明確診斷仍花費31 d,其幾處不典型之處增加臨床診斷難度,現總結分析如下:(1)大部分抗NMDA受體腦炎患者早期多表現為精神及認知障礙,但該患者以右下肢無力起病,有明確的情緒誘因,且病初家屬對抽搐表現描述不清,故在入院時懷疑心因性發作可能。但2015年北京宣武醫院對33例患者進行研究分析,發現9%的患者頭部MRI有額葉高信號,部分可出現運動功能障礙[9],分析原因可能為患者病毒感染后,體內通過分子模擬機制誘發抗NMDA受體的自身抗體的形成,繼而通過自身免疫反應損傷額葉皮質[1,10]。因此,該病早期表現形式多樣,不典型的起病形式值得臨床醫生學習和識別。(2)該病診斷主要依靠腦脊液抗體檢出,但患者早期腦脊液NMDA受體陰性使得臨床醫生診斷困難。近期研究表明,抗體水平會隨病程變化而變化,癥狀更嚴重且伴有惡性腫瘤患者的抗體滴度更高,男性患者的抗體滴度較女性患者低[1,5,11],因此,陰性結果并不能完全排除診斷,應動態復查。(3)大部分抗NMDA受體腦炎患者腦電多表現為非特異性減慢,但該患者表現為背景以快波為主兼有慢波,并未引起臨床注意,實際2018年Jeannin通過回顧24例患者的腦電圖發現71%的患者出現14~20 HZβ波(EBA),58%的患者出現刷狀波(EDB),50%的患者出現廣泛的δ波(GRDA),按時間順序排列:先出現EBA(10 d),后出現EDB(16.5 d),最后出現GRDA(21.5 d)[12],2019年Freund等研究發現25%~50%的患者出現β波[13],因此,腦電圖對抗NMDA受體腦炎的早期評估、預后判斷及診斷治療有重要價值。
結合該病例我們得到的啟示:抗NMDA受體腦炎起病形式多樣,病程進展快,病死率高,早期診斷治療尤為重要,因此,臨床醫生應熟悉和掌握抗NMDA受體腦炎的各種早期表現,應動態監測腦電圖及血、腦脊液自身抗體檢測,早期啟動免疫治療,以改善患者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