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水盆當空調的“老大眾”

張庚

成立于1948年秋的石家莊大眾美術社（我們“大眾人”習慣稱它“老大眾”），到1954年改組為河北美術出版社，前后有七年的時間，在歷史的長河中，七年如白馬過隙，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是如果和這七年在中華大地上發生的天翻地覆的巨變聯系起來觀察，則有不同凡響的深遠意義。

在華北具有戰略意義的石家莊，是我黨在1947年11月最早解放的首座大城市，此時，在它周邊早已聚集了我黨大量的文化單位和精英人才，如在束鹿（今辛集市）的辛集年畫社，在正定的華北聯大等。石家莊解放后，他們紛紛涌入市內，“老大眾”就是由辛集年畫社一批美術干部和刻版工匠于1948年底組建成立的，是新中國第一家美術出版機構。大眾美術社建社伊始，就出版了大量水印木板年畫，受到廣大農村群眾的喜愛，如洪波的《參軍圖》堪稱中國現代美術史上的經典之作。

1949年北京和平解放新中國成立在即，需要大量干部進京，大眾美術社雖然力量單薄，仍然力所能及地抽調了全部骨干人員給予支持，經理鄒雅到京出任人民美術社出版社、榮寶齋主要領導成員，侯凱同志任榮寶齋經理，秦萍同志等充實到該店木版水印第一線，榮寶齋的套版水印如徐悲鴻的《奔馬》、齊白石的《蝦》，能夠達到亂真的空前水平，不能不說是從大眾美術社走出的這批大工匠（不少人為武強籍）做出了大貢獻。

大批骨干力量離去，但大眾美術社還要繼續辦下去。此時的“老大眾”美術設計室只剩下三個人，刻版師傅也只有陳文柱獨自一人。在這種情況下，又招募了三名員工，其中包括剛剛初中畢業、只有十五歲的筆者。我是1951年10月入職的，這個時期對外有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重任，對內交織“三反、五反”“鎮反”運動，上級交與我們的任務就是及時出版配合上述政治運動內容的連環畫。連環畫俗稱“小人書”，被譽為上世紀50年代的“掌上電視”，是雅俗共賞的文化藝術品，為了及時將出版物送到讀者手中，六名編創人員，夜以繼日。天氣炎熱，就潛入地下室，潮濕憋氣，就穿條小褲頭，光著上身，肩上披一條濕毛巾，赤腳伸入涼水盆里，坐著小板凳，伏在靠背椅上全神貫注投入到一筆一畫的創作當中。快的時候，一個星期就可以完成出版一本連環畫。到1954年中期，共出版連環畫數十種，既有反映“三反、五反”內容的《青年打“虎”記》等，又有反映抗美援朝內容的《英雄黃繼光》《從戰火里搶出炮彈》等。據統計，大眾美術社前后還出版年畫、宣傳畫五十余種，發行六十多萬張，另外還出版了美術技法普及讀物《繪畫淺說》《美術字》等。

大眾美術社為后來的河北美術出版社打下了堅實的精神和物質基礎，在新中國美術出版史上留有濃墨重彩的華麗篇章。可惜至今日，并沒有引起我們美術出版史研究專家和學者的關注。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當事人也已寥寥，我自己感到有責任、有義務發聲，也希望健在的和對“老大眾”有興趣的朋友，共同回憶當年的美好時光，弘揚“擼起袖子加油干”的“老大眾”精神。

編輯：劉亞榮